第8章 6
慎思樓一樓樓梯口旁。
季蕭寒和嚴陌并排站着。
季蕭寒默不作聲,只面色淡淡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地面。
嚴陌則安靜揉着胸口。
季蕭寒剛剛那一下真的很重,力道一點沒收,勁挺大的。
嚴陌揉胸口的間隙,還悄悄地看了一眼季蕭寒的右臂。
季蕭寒被他看了一眼,面色依然平靜,心裏卻不太自在。
他微動了一下右手,右手手指輕輕勾了一下書包帶。
兩人面前,站着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姓鄧,為人看起來嚴肅又正派,穿着打扮都很得體,只是這一會估計是跑着來的,額頭還有微汗。
鄧主任擦了一把額頭汗,看着他倆。
季蕭寒清清淡淡,秀氣斯文,一看就是乖學生,而嚴陌則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站沒站相的,一看就痞得不行,妥妥的壞學生。
他瞪了一眼嚴陌,轉頭對季蕭寒溫和地說:“季蕭寒啊,放學了,你不是趕路麽,先回家吧。”
他知道季蕭寒家裏偏遠,從學校回去要很久。
鄧主任剛說完,季蕭寒還沒接。
嚴陌在旁邊連忙身體前傾,笑着開口,道:“老師,放學了,我也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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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主任眼都不眨,側過頭,厲聲指着嚴陌說:“你給我站好!誰準你嬉皮笑臉了?站也沒個站相!整天吊兒郎當的!像個學生麽?!”
“你看看人家季蕭寒,也不知道學習學習!”
季蕭寒在一旁安靜聽着。
“學!學!我肯定學!”嚴陌說着,又收起笑,站直了回去,還偷偷看一眼季蕭寒。
教導主任訓完了嚴陌,又看着季蕭寒,和顏悅色的:“你先回去吧。”
“老師再見。”季蕭寒對他點點頭,跟教導主任道了別。
然後,他瞥都沒瞥嚴陌,就獨自轉身繞過慎思樓,往校外走去。
嚴陌一看季蕭寒走了,頓時就急了,眼巴巴地看着教導主任。
“看什麽?!天天不知道學好!就知道惹事!這才安靜了多久,就又被我逮到你欺負同學了?!是不是又想休學了?啊?”
季蕭寒一走,鄧主任就放開了,在好學生面前不能兇,但是季蕭寒走了就沒問題了。
鄧主任吹胡子瞪眼的訓斥嚴陌。
“老師,我最近都很安分啊,我剛剛是怕他跳下去摔了……”,嚴陌飛快地解釋道,“我真沒惹事,您就放我走呗!”
“你那麽好心?剛才難道不是你把人逼到翻防護牆的?”鄧主任根本不信,反問嚴陌。
別以為他剛剛沒看到。
“想騙我,還嫩着點!”
“…………”,嚴陌面色頓時一僵,一時竟無言以對。
季蕭寒走在出校的大道上,身後教導主任訓斥嚴陌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直到聽不見了,季蕭寒才松了一口氣,總算擺脫了嚴陌。
不過,經過教導主任這麽一番折騰,他剛剛被嚴陌激起來的火氣都消了下去。
季蕭寒擡頭看看,這會學校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晚歸的學生們在邊走邊打鬧。
遠處天空太陽落山,紅霞映滿大半天際線,場景甚是壯觀瑰麗。
季蕭寒的臉被夕陽餘輝染紅,他低頭從書包裏翻出自己的手機。
手機是黑色的,看起來很舊,機身上還有前一任主人用時形成的劃痕。
這手機是二手買來的,功能挺全,就是系統有點卡,電池也不持久。
不過,季蕭寒一般除了聯絡別人,也幾乎不用手機,所以這個二手機對他來說夠用了。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六點多。
今晚看來無論如何都要遲到了,這都要怪嚴陌,硬生生耽誤了他十幾分鐘。
季蕭寒擡頭看一眼前方筆直的馬路,這會從大路走的話,趕到公交車站就更遲了,又要再多等十分鐘才能坐車,那回去會更晚。
事不宜遲,季蕭寒看了一眼,便打算從一旁的小路繞道去公交站臺。
學校路口右側百米遠的位置,有一棟荒廢的住宅樓。繞過住宅樓的圍牆,可以抄近道走到另外一條大馬路上,公交站臺就在那邊。
季蕭寒拐過圍牆,穿過荒地,剛剛走到公交站臺附近。
就在這時,季蕭寒看見前方公交站臺有人在指着他這邊呼喊。
“抓小偷啊!!”
“他偷了我的錢包和手機啊!!”
“快來人幫幫忙啊!”
……
季蕭寒剛剛看見,還來不及反應,面前就突然沖來一個人從他旁邊跑過去,是一個白色身影。
他沒來得及考慮,身體下意識就轉身,直接追着那人而去。
這小偷身手很敏捷,穿着白色的短袖短褲,一頭黃毛,個子也不算矮,跑起來挺快。
而且一看就是對這一帶的路況很熟悉,他一點也沒亂跑,直接沿着季蕭寒來時的路穿過了荒地,往廢棄的屋子那邊繞——那邊繞過去還有一條小道通往另一條大路。
季蕭寒也不說話,就光追着他跑,卯足了勁。
可能是季蕭寒體力太好,看樣子能一直追着不放,所以跑着跑着小偷就停了下來。
小偷心想,這麽跑下去不是辦法,要是後面這人體力好,一直追,他總會被追上的,那到時候拘留所等着他呢!
看來還是得給對方點顏色瞧瞧才行。
他們這些小偷一般出門在外動手都拉幫結派的,他這次是一個人,便在包裏裝了一把刀,備着。
于是,等季蕭寒發現對方突然停了下來,急忙追上來的時候。
小偷站在圍牆邊,突然轉身,手裏握着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從哪掏出來的刀,他陰狠的看着季蕭寒。
刀光一閃,好似要刺過來,季蕭寒反應迅速,及時頓住了腳。
就這樣,他與小偷隔着一小段距離,僵持着。
黃毛小偷拿着刀,直指季蕭寒:“小娘炮,我勸你別多管閑事,我有刀,你最好現在就轉身回去,不然,我待會就讓你見見血!”
季蕭寒腳步停下來,看着黃毛手裏的刀,他臉上并沒有什麽害怕,倒是很冰冷。
——實際上,正相反,他不僅不害怕,反而倒是因為黃毛這話被激起怒氣來。
季蕭寒本來只是打算把東西給人追回來,這會,他卻不想這麽簡單的了事了。
他今天一天的耐心早就耗盡了,原本和嚴陌憋氣要打的架,因為教導主任的及時趕到給壓了下去。
這會正好,打小偷,出出氣,名正言順,天經地義,誰也不得罪。
季蕭寒越是生氣,臉色就越發冰冷,而他臉色越冰冷,五官就更豔麗好看。
黃毛看着季蕭寒呆了一瞬,轉而清醒過來,發現他還穿着校服背着書包。
黃毛心裏也不禁有點忐忑,暗自嘀咕。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膽子大的學生,尋常一般人,只要看到他手裏的刀多半都吓跑了,不會繼續跟着,這人倒好,居然還來勁了,看樣子還想徒手跟自己的刀拼。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二病少年,還是無知者無畏。
季蕭寒一把把書包從肩上取下來,放在牆邊地上。
與此同時,他随手從牆邊地上撿起了一根粗木棍,拿在手裏掂了掂。
棍子頗有有點重量,很趁手。
季蕭寒站起來,舉着棍子對小偷說,“那就見見!”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季蕭寒就一棍子揮了過去。
黃毛看着這情形,心知不能善了,但是他又不想去派出所,便只好賭一把,賭這個小白臉只是中二病爆發,膽子大,但并沒有實力。
黃毛也持着刀就還起手來,結果還沒怎麽樣了,就出師未捷,被季蕭寒一棍子敲在手腕上。
“嘶——!艹!”
黃毛疼的差點沒抓住刀。
他心裏思量着,這小白臉看着平平無奇,力氣還真的是大,看樣子他打不過,還是跑為上策。
這麽想着,黃毛轉身就跑。
季蕭寒便也跟着追,他一邊追一邊拿着棍子随時準備劈下去。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跑着,原本以為又是一個持續性的漫長考驗體力的過程。
結果黃毛跑到圍牆邊剛剛轉彎,迎面就看見了一個人。
這人有着漆黑的頭發,穿着潮牌的衣服。
黃毛被突然冒出來的家夥吓了一跳,下意識舉着手裏刀就往前送。
嚴陌說了一堆好話保證,好不容易擺脫了教導主任。
他一路跟着季蕭寒的路線往這邊跑,剛剛跑到圍牆邊,還沒拐進去,就看見一個人從拐角處跑了出來。
這人手裏還舉着刀,刀尖向自己刺過來。
“我——靠!”
剎那間,嚴陌眼疾手快,雙手避開刀刃,迅速且用力地抓住黃毛的手腕往右一扭,同時擡腳向對方膝蓋踢過去。
黃毛頓時痛得慘叫一聲,刀從他手中脫落,掉在地上。
接着他膝蓋一彎,整個人撲通一下,跪在了嚴陌面前。
嚴陌用腳踩住刀面,一個踢腳便将刀踢得遠遠的,然後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他剛松了一口氣,牆角後面就又冒出來一個人。
嚴陌尚還來不及躲閃,對方就一棍子劈了過來,正中他的額頭。
“——!!嘶——!!疼!!”
“——我去!!怎麽還有人搞偷襲?!”
嚴陌捂着被打的額頭,疼得叫嚷了幾聲,接着擡眼看過去,然後沉默下來。
“…………”
季蕭寒跟在黃毛後面,到了拐角,發現黃毛突然停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不容他多慮,機不再失失不再來,他直接上手,一棍子劈了過去。
他劈的很準,正中額頭。
就是可惜,劈錯了人。
嚴陌捂着額頭,将地上的黃毛提了起來。
幸好季蕭寒拿的是木頭棍子,不是鋼管,不然這會,嚴陌就得去醫院看看是不是腦震蕩了。
“抱歉。”季蕭寒看清了人,收回手,丢掉棍子。
嚴陌忙擺手:“沒事沒事,打了就打了吧。”
季蕭寒瞥他一眼,沒說什麽,安靜走回牆邊,撿起書包,拍掉灰,背上書包後,嚴陌已經抓着小偷走了過來。
兩人一起把小偷帶回了公交站。
公交站那邊有人報了警,季蕭寒和嚴陌到地方的時候,警察也剛好開着警車來了。
于是,幾個人便又一起去了派出所,做了個筆錄。
被黃毛搶走的錢包和手機最後都完好無損的交還到了被偷的老人手裏。
老人已經六十多歲,家裏人在季蕭寒他們去派出所的路上也趕了過來。
這會,站在大廳對着他兩好一通感謝。
老人錢包裏的錢很多,裝的重要證件更多。
幸好季蕭寒他們給追了回來,不然這些證件丢了,他們還真的會很麻煩,比丢錢還麻煩。
家裏人感謝了還不算完,老人在派出所的大廳裏,拉着他兩,非要親自給他兩道謝。
老人先是拉着季蕭寒的手,接着又将嚴陌的手拉住,然後,他将兩人手合在一起,握好,一邊拍一邊道謝:“謝謝,謝謝。真好,你們兩真是好孩子!真謝謝你們。”
季蕭寒看着老人的手,上面皮膚蒼老,褶皺頗深,還有一些斑點,跟他爺爺的手很像。
他發了一下呆。
等季蕭寒收回心神,他輕輕抽回手,對老人說:“您不用客氣,應該的。”
而一旁同樣被拉住手的嚴陌,原本他看着自己和季蕭寒的右手搭在一起,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會,季蕭寒抽回了手的動作讓嚴陌恢複了清醒,也忙對老人說:“大叔,東西拿回來了,您跟您兒子一起早點回去吧。”
聽到這不倫不類的稱呼,季蕭寒瞥了一眼嚴陌,但他視線一掃過去,就先看見了嚴陌的額頭,那裏鼓了一個大包。
季蕭寒頓時收回了視線。
老人也同樣發現了嚴陌的傷,以為是被小偷打的,忙叫兒子帶嚴陌去看看,擦點藥。
就在這間隙,季蕭寒突然想起來他還有正事。
季蕭寒匆匆跟大廳裏的人告別,道明自己趕着回家之後,便背着書包離開了派出所。
嚴陌獨自被老人拉着,又不敢強行掙脫,只能眼睜睜看着季蕭寒出了派出所。
表情越發急躁!
他不能讓季蕭寒就這麽一個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