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意
自私無恥也許是刻在沈家人骨子裏的, 他們只想不勞而獲，一個比一個不要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沈瑤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就是故意讓沈斓下不來臺，然而沈瑤高估了沈斓的廉恥心。
沈斓有求于她, 可以連臉都不要。
“姐, 我知道這些年沈家對不起你, 你心中有怨，可是現在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你讓我們無家可歸我們不怪你，再怎麽說你也姓沈，總不會對我們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沈瑤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給沈斓。
沈斓自顧自地訴苦：“療養院那邊來電話了，奶奶的護理費已經拖欠好幾個月了，如果再不交費，他們就要把奶奶送回來, 還要找記者曝光我們, 我怕事情鬧大, 到時有損沈家的顏面，會讓你也跟着丢臉的。”
這一番話好不動聽，沒想到是從嬌縱任性的沈斓嘴裏說出來的，着實好笑。
沈瑤慵懶擡眼, 嘲諷道：“你是在給我講笑話？”
沈斓被她瘆人的笑給吓到了, 心裏惴惴不安，試探地問：“姐, 你說什麽？”
“我媽被她害死，你覺得我會在乎她的死活？”沈瑤不屑一笑，“是她自己作孽太多遭報應, 沈家靠坑蒙拐騙過活幾十年，早就不要臉面了，從根裏爛透了的沈家已經沒救了，你們活到現在還沒活清醒呢。”
沈斓被怼得啞口無言，可是她不甘心就這樣白跑一趟，現在她爸媽沒錢，她哥也窮得叮當響，而她覺得她原本該擁有的一切都被沈瑤搶走了。
但她不敢也沒本事和沈瑤對着幹。
“姐，你再怎麽恨奶奶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
秘書送文件來看見沈斓還沒走，多看了沈斓兩眼，這位蠻橫無理的大小姐到現在認不清現狀，真是蠢得可以，果然如沈總說的那樣沈家人就像水蛭，只會吸血，讓人讨厭至極。
“沈總，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字确認。”
秘書将文件遞到沈瑤跟前後又提醒說，“十分鐘後您要開會，沈總監原本也應該要參加的，但您給他批了假，他已經走了。”
沈謙還沒畢業就開始接觸公司事務，那時公司還在沈定卓手裏，以前公司上下都稱他一聲小沈總，不過在沈瑤接管公司後沈謙擔任市場部總監一職，成了沈瑤的左膀右臂，大家對沈謙的稱呼也從小沈總變成沈總監了。
因為現在公司的沈總只有一個，那就是沈瑤。
沈斓聽說沈謙請假離開了，覺得難以置信。
“我哥他請假了，他為什麽請假？”
秘書看了眼沈斓，還算客氣地應了一聲，“沈總監自己要走，沈小姐您要是想知道原因，還是親自去問他的好。”
沈斓一聽，真怕沈謙一走了之，她也顧不上賴在沈瑤這裏要錢了，趕緊追了出去。
要知道，現在沈謙是沈家的唯一希望，沈斓還指望着沈謙有朝一日從沈瑤手裏把家産奪回來，讓她做回那個風光的大小姐。
她只想着争奪，卻不知道沒有沈瑤，沈家早就玩完了，憑沈謙現在的能力，根本保不住公司。
沈斓一走，沈瑤耳邊清淨了，可以休息幾分鐘。
秘書看她很疲憊的樣子，有些擔心。
“沈總，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位年輕的新上司，新官上任三把火，但确确實實很有能力讓人心服口服，就是工作起來太拼了，一個女孩子，活成了男人的樣子。
讓人心疼。
沈瑤笑了笑，“沒事，可能最近這幾天沒睡好，感覺有點累而已。”
“您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別把身體累垮了。”秘書關切道。
沈瑤微笑點頭，接受她的好意。
“嗯，我知道，等沈謙休假回來，我也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放松一下。”
她想抽時間多陪陪陸骁。
兩人着一路走來磕磕絆絆，她的若即若離讓陸骁沒有安全感，這是感情裏最忌諱的。
受原生家庭的影響，一直以來她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婚姻，但因為陸骁，她願意試着去改變。
既然是陸骁想要的，她願意盡可能滿足他。
到了下班時間，沈瑤先聯系陸骁的經紀人，得知他晚上要參加慶功宴，她也就沒打擾他，先行回家了。
回她自己的那個家。
精神不濟，她沒什麽胃口，索性就回卧室睡覺，躺下沒幾分鐘就沉沉睡了過去。
沈瑤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睜眼已經出于黑暗中，窗簾拉得嚴實，卧室裏只有手機屏幕映射出的一點光。
她讨厭黑暗，先打開床頭燈後才慢悠悠接電話。
是陸骁打來的。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我這邊就結束了，你來接我吧。”
他心情大好地給她安排任務，仿佛早上的不愉快不存在一樣。
沈瑤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她不太想去，剛要拒絕，陸骁又說：“我把地址發給你。”
話說完，他就把電話挂斷，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沈瑤還有點不清醒，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它自動熄屏。
她不想去是因為知道那附近一定有狗仔蹲守，那些八卦記者就跟蒼蠅一樣煩人，她要是出現，一定會被拍，到時候指不定陸老爺子又要搞事情了。
最近這段時間，公司丢的幾個訂單都和陸氏集團有關，她很難不懷疑是陸老爺子對她發出的警告。
陸老爺子希望她離陸骁遠一點，她好像沒做到。
考慮了幾秒，她還是打算親自去接陸骁。
她聽得出來陸骁的滿心期許，也是在為早上鬧不愉快找臺階給彼此下。
純良的陸骁好像把心機都用在了她身上，而她明知道他的心思，但也不反感。
或許真如別人說的那樣，她對陸骁是不一樣的，不一樣到可以一次次為他破例。
沈瑤到的時候陸骁那邊還沒結束，這附近風景不錯，臨近人工湖，她把車停好以後就到湖邊走了走，吹着夜風等陸骁出來。
過了十多分鐘，陸骁給她打電話，她把大概的位置告訴陸骁後，他讓她在原地等着他來找她。
沈瑤順着來時路往回走，遠遠看到陸骁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正準備從樹蔭後走出去，看到一個女人小跑追上陸骁，将他叫住。
陸骁停下腳步，轉身和叫住他的女人說話，兩人站在湖邊，背對着沈瑤。
路燈的亮光只能讓沈瑤辨別出兩人在說話，看不清他們的表情，聲音也聽不清楚，但從女人保持着仰頭的動作來看，她很專心的看着陸骁。
孤男寡女，這種情況……
沈瑤覺得有必要回避一下，還是不要去打攪的好。
正當沈瑤興致盎然的想當一個吃瓜群衆時發現了更加不得了的大事，有個人鬼鬼祟祟跟蹤偷拍陸骁他們。
這要是曝出去，以目前陸骁的熱度來看又是好大一個瓜。
沈瑤無語嘆氣，悄悄從後面繞過去，她今晚穿的是平底鞋，刻意放輕動作，腳步聲很輕，而且偷拍的人處于興奮中，完全沒注意到她。
“老兄，給我也看看呗？”
沈瑤一手摁住蹲着的男人的肩，一手快速奪過他手中的相機。
大晚上的，她在背後突然出聲，不光把偷拍者吓了個半死，就連陸骁身邊的女人也吓得‘啊’了一聲，趕忙将口罩戴上，用手遮臉。
陸骁微怔後沒顧得上身邊的女人，快步朝沈瑤的方向走去。
“瑤瑤？”
被沈瑤摁住的人想起身奪相機，被沈瑤摁了回去。
“別亂動，一不小心相機可就要下湖洗澡了哦，這相機可能得抵你好幾個月的工資了吧。”
相機在她手上，被她摁住肩膀的男人不敢動了。
那人認出她了，怯怯出聲。
“沈、沈總，您怎麽在這兒？”
此時陸骁已經走近，沈瑤松開那人，相機依舊抓在手裏，那人得了自由，但也不敢上前硬搶。
沈瑤随手把相機遞給陸骁，而後才仔細打量搞偷拍的瘦小男人，還真有點眼熟。
她問：“你認識我？”
那人答：“嗯，幾個月前，在張總的病房裏見過一面，我叫李星鳴，還和您說過幾句話呢。”
他這麽一說沈瑤想起來了，這個人和張哲申認識。
沈瑤突然很惱火。
“是張叔叔讓你這麽幹的？”
李星鳴急忙搖頭否認，“這和張總沒關系，我就是想掙點外快，陸先生的照片能賣不少錢。”
“……”
沈瑤側目看皺眉的陸骁，忍俊不禁道：“陸先生，你養活了不少人嘛。”
陸骁把相機還給李星鳴，讓他把剛才偷拍的照片删除，聲音不怒自威。
“删了吧，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李星鳴下意識看了眼沈瑤，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把照片删了，主動把相機遞給陸骁。
“我已經全都删了，陸先生不信的話可以自己看。”
陸骁沒接，偏頭看沈瑤，“瑤瑤，我們好像還沒有正經的合照，要不我們讓這位記者朋友幫我們拍一張洗出來留作紀念好了。”
沈瑤一笑，點頭同意了。
“這主意不錯，我還沒在晚上拍過照呢。”
就這樣，偷拍不成還被迫當起了攝影師的李星鳴在拍完照以後邊道謝邊溜了。
陸骁揚聲叮囑：“記得把照片洗出來以後寄給我哦！”
把人給吓得差點跌倒，溜得更快了。
沈瑤失笑道：“光線這麽差，拍出來的照片誰敢看，和恐怖片沒區別，你就別吓人了。”
陸骁将她圈入懷中，低頭看她，情意綿綿。
“那不如我們改天直接去拍婚紗照好了，拍出來一定好看。”
逮着機會他就瘋狂暗示。
沈瑤別開臉，訝異地‘咦’了一聲，“剛才那位美女怎麽不見了？”
每次她都這樣，不是裝聾作啞就是裝傻充愣，陸骁對此很是無奈，也只能陪她演下去。
“她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沈瑤嘆氣道：“那真是太遺憾了，光看那身段就知道是個美女，我還想看看她長什麽樣來着，怎麽就走了呢。”
陸骁好笑不已，将她的臉捧住，低頭狠狠地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她是穆心彩，就是你我第一次見面時我救的那個女孩子，我和她只是朋友，你不要誤會。”
沈瑤撥開他的手，嫌棄地擦擦嘴，“滿嘴蒜味兒，你還好意思親我。”
飯菜一口沒動，只被迫喝了幾杯酒的陸骁苦着臉說：“你果然不愛我，我親你你還嫌棄我。”
沈瑤樂了，擡手捧住他的臉揉了兩下，安撫道：“好啦好啦，我最愛你了，怎麽會嫌棄你呢。”
陸骁捉住她的手，認真且固執地問：“你說愛我，是真心的嗎？”
沒等她回答，他又說：“就算你否認也沒用，我聽到了，你最愛的人是我。”
沈瑤：“……”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那還問她做什麽。
“別鬧了，我晚飯還沒吃呢，沒力氣聽你說話。”她主動牽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停車的地方走。
陸骁會心一笑，自言自語般低喃道：“我知道是真的……”
沈瑤聽到了，嘴角微揚。
兩人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半了，沈瑤跟着陸骁去了他那邊睡，因為他那邊整潔幹淨，而她那邊地上全是花瓣蠟燭，她只把床上收拾了。
洗完澡後躺到床上，陸骁将人撈到懷裏，兩人依偎在一起。
“剛才偷拍我那個人是有人故意安排他跟蹤我的，對不對？”他問。
沈瑤心不在焉應聲：“也許吧，總有一些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發神經不想讓我有安穩日子過。”
她從那個李星鳴出現後就心事重重的樣子，陸骁隐約能猜到和張哲申有關。
陸骁也相信她和張哲申并非像別人說的那樣龌龊，只是不知道其中有什麽緣故，讓她對與張哲申有關的挑釁者一忍再忍。
“瑤瑤，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說，不要憋在心裏，現在我能幫你解決很多問題，不像以前那麽沒用了。”
以前總是她保護他，如今他已經能與她并肩而行，但她總是推開他，這讓他很苦惱。
沈瑤将手塞進他懷裏取暖，陸骁感覺癢，不禁笑出聲來，将她的手握住而後準備起身去把空調溫度調高，他剛有動作就被沈瑤拽了回去，翻身壓在他身上。
“乖乖別動，姐給你講故事。”她笑了起來。
兩人現在以一種親密的姿勢疊在一起，陸骁覺得确實很适合講故事。
沈瑤趴在他身上，以他的肩膀為枕，湊在他耳邊說話。
“張哲申是我外婆的學生，家境貧寒可成績優異，據說上學時幾次差點辍學，後來是外公資助他完成學業，還教他做生意，又一路扶持，他才有了後來的成就，他和我媽媽之間和所有的俗套故事的開端一樣，窮小子愛上嬌嬌女，不同的是我媽一開始沒看上他，我問過我媽原因，她說是因為他那時候長得不帥。”
明明應該是曲折悲情的故事，可從她嘴裏說出來味道全變了。
陸骁心想，原來顏控也是會遺傳的，她媽媽是顏控，她也一樣，幸虧他長得不醜，否則就入不了她的眼了。
他問：“後來呢？”
沈瑤悠悠嘆息：“後來的故事就更俗了，我媽在我外公外婆的呵護下長大，就是一朵柔弱嬌花，被沈定卓的花言巧語騙走了，張叔叔還沒表明心意就出局了，只能把洶湧的愛意壓在心底，直到我媽離婚後，外公外婆相繼離世，外公去世前把我媽和我托付給張叔叔照顧，一來二去，張叔叔壓在心底已久的愛意又開始澎湃了，可那時候他已經結婚了，我媽深受第三者的迫害，當然不會去做第三者，所以拒絕了他。”
陸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陰差陽錯、有緣無分大概就是這樣了。
沈瑤深深呼出一口氣，吹得陸骁心癢癢，但他沒動，聽她繼續說。
“據張叔叔說，他和他妻子結婚是因為責任，有一次他喝醉酒，醒來身邊就躺了個女人，她要死要活的鬧，他只好娶了她，兩人婚後并不幸福，他老婆在外面有不少情人，他要離婚，那個女人不肯，還割腕威脅他，後來他竟然騙我媽說他已經離婚了，他要和我媽在一起，我媽也是傻，對他深信不疑，但剛在一起沒幾天，她就知道了真相忍痛分手，痛苦彷徨的她去買醉，又遇到了沈定卓，快四十歲的人了還跟個無知少女一樣被沈定卓‘撿屍’後意外懷孕，再次與沈定卓糾纏在一起，最後搭上自己的性命，她真的好蠢……”
也許是從小被迫成長，因為小小年紀的她就要保護自己的媽媽，所以沈瑤的性格和她媽媽一點也不像。
陸骁将她摟緊了些，她輕描淡寫訴說往事，他卻聽得心疼。
沈瑤翻身躺到一邊，側着身抱住他，鼻尖親昵的蹭蹭他的臉，“張叔叔對我真的很好，他沒有孩子，視我如己出，去給我開家長會，教訓那些欺負我的人，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父愛，我媽去世後他也一直幫助我……”
她出生在沈家，作為生父，沈定卓沒有盡到過父親的責任，她曾經也是期待過的，後來卻是張哲申讓她感受到像父親一樣的關愛。
她管不了上一輩人的恩怨情仇，但她把張哲申當父親看待。
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現在她願意向他傾訴，陸骁心疼她所經受的一切，他想給她更多的愛，讓她幸福。
“沒關系的，以後你有我。”
陸骁用溫柔的吻安慰她，得到她的回應，一吻作罷，緊緊相擁。
“瑤瑤，和我結婚好不好？”
“我是認真的。”
這次沈瑤沒有回避，明确拒絕了。
“結婚這件事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裏，你爺爺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況且你現在年紀還小，有結婚的想法只是一時的沖動，這種心思很快就會消失了。”
陸骁不是第一次向她求婚，每一次都是滿心期待換來失望，這次也是一樣。
她總是以他年紀小為由拒絕他。
他已經二十二歲了，不是沖動的小孩子。
他和她在一起同居生活了三年，他了解她所有的生活習慣，他愛她，不是一時興起，他想要一個名分，牢牢将她抓住，名正言順站在她身邊。
“爺爺是否同意從來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只在意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說結婚不在你的規劃裏，那你的規劃裏有我嗎？”
沈瑤有一瞬的迷茫，擡起頭與他目光相撞，有什麽東西從心裏豁口而出。
“有的……”
情不自禁說出的話讓陸骁激動不已，翻身覆上她，熱切的吻落下。
“我就知道你也是愛我的……我不逼你，我願意等。”
她不是不願意，只是還沒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