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從家中遭遇了極大變故, 霍時衍不曾再對任何人打開心房的一絲縫隙。
他就像這場生命的旁觀者，自律、自省、自制，越往後, 性子越沉冷自靜，再不會被什麽外界的情愛輕易打動，也不屑去探究。
直到宋辰苒的一場淚眼婆娑。
不知出于什麽想法，他覺得她的情緒不太對勁。
霍時衍就像鬼使神差般地，追上了她的身影。
宋辰苒撐着傘一股腦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 來到學校附近的一處花園, 再往前走, 人越來越少。
雨中的一陣風吹動兩旁高大的樹，枝丫左右晃動。
宋辰苒稍稍頓足，又往前走了十來米，在兩棟建築之間停下來。
她真的太累了, 不僅心累，身體也疲倦不堪。
羅家本就沒什麽人了，只有她連日來照顧着羅哲屹, 幫忙處理羅乾的後事, 又火急火燎趕回美國, 時差都沒機會去倒。
宋辰苒蹲在一方有屋檐遮擋的牆角，抱着雙膝将臉深深地埋進去。
在異國他鄉，沒有人真正的認識她, 也沒人會在乎她的眼淚，不用死死地忍着，就這一次放縱自己的感情也好。
不遠處，霍時衍望着她猶如悲痛難忍的哭泣, 身形微微一動。
寒風陣陣。
枝葉搖晃。
兩人在這風雨飄搖的天地間，一個蹲着，一個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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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終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直到宋辰苒哭夠了，扶着牆沿站起來，用紙巾擦幹了蒼白小臉之上的淚痕。
他斂着眼神，沉默地注視着她離去的身影。
半邊肩膀全都濕透了，他也渾然未覺。
宋辰苒一直都不知道，令霍時衍動容的關鍵，不是天賜的美貌亦或撩火的身材，而是她每一次真實的狼狽，勇敢的真摯，還有無助的淚水。
她可以冷豔又撩人，能把那些狗男人踩在腳底。
可這些要是與那一天的眼淚相較，不值一提。
那天晚上，霍時衍跨進淋浴間，喉結滾了下，心裏的郁結愈發濃重。
眼前不斷回蕩着她滿含淚水擡頭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冰封的心口被什麽東西沖撞着，擠壓着，卻又發不出來。
他擡手打開淋蓬，微涼的水兜頭灑下，烏黑的發瞬間貼着頭皮。
霍時衍伸手撸了一把眼前的黑發，仰起頭，任由水珠在全身緊繃的肌肉上滾落。
不知怎麽的，他還想起了在公寓見到宋辰苒穿T恤的那一次。
足以索了男人命的身材以半透明的姿态呈現在眼前。
長腿細腰，盈盈一握。
脂薄膚膩，手感極佳。
還有那兩處豐|軟……
以及她的指尖碰到他小腿的一霎。
霍時衍怔了怔，全身的躁郁需要一個宣洩的口子，下|腹的火陡然被點燃了。
霧氣氤氲缭繞，就像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将他緩緩包圍。
他伸手握住灼熱的反應，得到微薄的慰藉。
男人靠着浴室的牆壁，整整“洗”了一個多小時，卻還是熄不滅一個眼神點起的燎原之火。
簡直就像她布下的天羅地網。
……
不知不覺，雨停了，太陽西垂。
從馬場能看見遠山日落，餘霞成绮。
霍時衍被朱蒂拉着去和她的男朋友商談五星級度假村和高爾夫球場的合作項目。
宋辰苒看着二樓落地窗外的屋檐，從回憶中慢慢抽身。
“我在這裏的酒窖藏了幾瓶好酒，不如晚上就留在這邊的餐廳吃飯吧？”
蘇明鱗和幾位霍家親戚說着，然後，走過來按了按霍倩欣的肩膀，“那些服務生的品味不行，我親自去挑，老婆你就別動了，要不……苒苒幫忙一起看看？”
霍倩欣臉色微變，“怎麽好意思麻煩人家苒苒，你也真是……”
蘇明鱗沒出聲，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她。
宋辰苒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也側過身笑了笑：“不礙事，霍家的馬場我也是第一來，正好參觀一下這裏的酒窖。”
霍倩欣笑容微僵：“那就麻煩你了。”
這邊的二樓全被打通，做了寬敞的休息室，樓梯旁則有一個單獨通向酒窖的小電梯。
宋辰苒發消息讓保镖曹闊在附近候着，也給文清怡打了預防針。
蘇明鱗走在前頭，她跟在後面。
酒窖的牆上是低飽和度的色彩拼畫，盡顯低奢之美。
這幾秒間，她已經将房間四周打量了一遍，暫時沒發現什麽異樣。
周圍環境很安靜，酒窖深處有一扇緊閉的小窗戶，她點開錄音，打着十二分精神，保持警惕。
“苒苒不介意我關一下門吧？”
宋辰苒維持嬌滴滴的演技，問他：“蘇總是有什麽話要說？”
真要對付蘇明鱗，她還是有些勝算，更不用說已經支會保镖，聽到動靜不對随時能進來保護她。
蘇明鱗關門落鎖，輕輕打破了這片寂靜：“你在調查我？”
宋辰苒：“姐夫說什麽呀，我調查你幹嘛？”
“你說呢？你不也說過我們都是‘新婚’嗎？大家都是來‘霍家’分一杯羹的，分多分少也有講究，但我坦白和你說了，我沒什麽太大的野心，混得過去就行了，你們沒必要斷我後路。”
蘇明鱗聳了聳肩，沒皮沒臉地說：“你能不能和霍時衍說句，我就想安安分分當好這個‘入贅女婿’，我不會和他争的，也他媽根本争不過，他弄死我就跟弄死一只螞蟻一樣，求他別這麽狙我了，放我一馬吧，好吧？”
宋辰苒：“……”
看上去很真，卻也可能都是假的。
“你認為我調查你全都是霍時衍的意思，我們要掌握你的秘密毀了你的婚姻，從而影響遺産分割？”
蘇明鱗：“……不是嗎？”
宋辰苒：“……”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其實，她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在今天就和自己開誠布公。
因為僅僅只是透了一點風聲給他，結果，這個男人就迫不及待和她當面對峙。
是不是太魯莽了一點？
宋辰苒：“這個想法确實合情合理，女裝Play、女裝大佬還有各種出軌，不僅會影響你們的關系，還會影響老太太的判斷，影響你們在富人圈的地位。”
蘇明鱗臉上泛起一陣蒼白，是肉眼可見的程度。
“……你怎麽能調查到……你……果然是霍時衍指使的，你們犯不着吧，真想趕盡殺絕啊？”
宋辰苒迅速在腦海裏把目前的情勢過了一遍。
蘇明鱗實在太沒有計劃了。
不用說，這裏是在霍家地盤，霍時衍就在樓上，他根本不可能對她動手。
她顯然處于上風。
或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下一秒，宋辰苒眉眼彎彎，笑容裏全是鋒利冰冷的碎渣：“既然你都說要我放你一馬，那麽你的所作所為，不如一并都承認了吧，對我們彼此都是解脫。”
蘇明鱗突然察覺，眼前這位霍少奶奶的神态，與往常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冷靜的有點過頭。
“我知道你在錄音，宋辰苒，你想逼我承認什麽？你們既然都抓到我的把柄了……還要我承認什麽？”
宋辰苒閉了閉眼，竟然有了一種使出全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還有一種“我他媽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憤怒。
她甚至不能再相信這種“窩囊廢”的人設是演技了。
因為演技歸演技，如此草率就和她“開戰”，就是愚蠢至極。
宋辰苒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你最大的秘密——難道不是殺了人嗎？S大的美術教授羅乾，曾經和你一起去過蘇家的度假村，不記得了嗎？”
蘇明鱗的心跳變得劇烈：“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那個事情我記得……羅教授他不是摔下山死的嗎？他……我怎麽可能……我會做出這種事？”
宋辰苒見他臉上滿臉錯愕，她一步又一步逼近，嘴角微斂，眉目冷豔，如同女王審視着她的階下囚。
而他雙腿發軟，竟然就這麽被逼到坐在了身後的沙發上。
宋辰苒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緩緩逼近，雙手撐住沙發兩側的扶手。
“是你的手機給他發消息的，說他知道你的秘密，還約你們的老地方見……”
“……我給他發消息？”
蘇明鱗是真的還沒緩過神來。
一直維持恩愛夫妻·傻白甜花瓶少奶奶人設的宋辰苒，竟然在調查一樁命案！？
這他媽……
還懷疑兇手是他！？
“我沒給他發什麽消息，老地方是什麽我也不知道！而且羅乾不知道……他不知道我這些秘密吧？少奶奶，姑奶奶，我和他根本沒這麽熟！”
宋辰苒屏息凝神，片刻，雙手因為某種亢奮而輕輕顫抖，“還不肯承認？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這些秘密散播出去！”
她給了一鞭子，還給一顆糖：“別怕啊，姐夫，我記得法律上有說，光是錄音不能作為殺人證據的，你放心承認吧。”
宋辰苒本就知道翻案很難，沒有目擊證人，沒有證物，幾乎什麽都沒有。
所以她只要他承認。
她只想得到無數個日夜間想要的一個“答案”。
“我想一下，你等等。”蘇明鱗背後冷汗涔涔。
因為他發現這女人是來真的。
那種揉捏着心髒般的壓迫，全都是真的。
她認定他是殺人兇手。
她為此已做了萬全準備。
“那手機……是不是我在用的……就我們去度假村的前後一段時間，有個手機我記得，我借給別人了。”
冥冥之中，宋辰苒突然有了一種接近真相的預感。
“——借給誰？”
蘇明鱗神經緊繃，連額角都在隐隐作痛，他再次回憶了一下，“是我一個同班同學，我當時一個很好的兄弟，叫袁祉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