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程郁心說我肯定是不會死的呀, 但是這話并不嚴謹,只是在時間還每到之前不會死罷了。
程郁幹脆直接對盛柏年道:“反正我現在不是什麽事都沒有嗎?”
盛柏年看着程郁,目光中帶着一種難以描述地哀傷, 程郁倒在血泊中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他的眼前上演,那些血色從夢中一直蔓延到現實中來, 即使程郁現在已經清醒過來,即使醫生給他做了檢查, 說沒有其他問題了, 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已經萦繞在盛柏年的鼻間,織就成一場無盡的夢魇。
他問程郁:“你究竟知不知道死亡是什麽?”
程郁抿着唇, 他雖然不敢他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了解死亡, 但至少要比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清楚得更深刻一點。
程郁擡起頭, 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盛柏年,他抿了抿唇,對盛柏年說:“盛柏年,你想說的我都明白, 只是有些事我沒有辦法與你說,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盛柏年不知道程郁在與自己打什麽啞謎,他想要弄清楚程郁身上的秘密, 可是根本沒有入手的地方。
他到底在瞞着自己什麽?
他隐約覺得這件事一定很重要, 卻又無能為力。
程郁穿着病號服就從床上下來了, 他身上的骨頭大都已經長好,只是衣服都被鮮血給浸染了,沒有辦法再穿, 不過剛才盛柏年已經支使助理出去幫程郁買兩套新衣服了,程郁換完衣服後,對盛柏年說了一句:“我出院了, 今天謝謝了。”
盛柏年動了動唇,此時該說謝謝的明明是自己。
他們兩個好像心照不宣地都忽略在意外發生前,盛柏年對程郁說的那句他以後再也不會過來打擾程郁了。
盛柏年一直把程郁送到馬路對面的地鐵口,他本來是想将程郁送回程家的,是程郁拒接了他,在要下電梯的時候,程郁轉頭問盛柏年:“對了,撞我的那個司機呢?”
“已經被警方控制住了。”
程郁點頭,追問盛柏年:“知道原因嗎?剎車失靈還是其他什麽?”
“還在調查中,過兩天應該就能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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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便沒有再問了,剩下的到時候他自己去問警方也是可以的。
盛柏年目送着程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而後與助理一起去了公司。
在事發地點,有市民拍下那驚險的一幕,錄像中從程郁察覺到身後有車,到他将盛柏年一把推開,再到他被那輛疾馳而來的銀灰色面包車撞倒在地,到最後盛柏年踉跄跪倒在他的面前,都一一呈現出來。
網友們看完之後紛紛感嘆,這種時候第一反應不是躲開,而是将對方推離危險的地帶,這感情一定是很好的,網友們開始讨論起這兩個男人的關系,看起來年齡差不多大,是兄弟,還是情人?如果是後者,他們真的很想嗑一嗑啊,但是漸漸的,他們察覺出一點不對來了。
【你們不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嗎?】
【好像是……盛柏年?那被推開的人如果是盛柏年,另一個人是誰?】
【程郁吧,我今天在現場看到了,應該是程郁】
【盛柏年和程郁?他們兩個有什麽關系嗎?盛柏年之前不是喜歡安錦然的嗎?程郁喜歡盛柏年?我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當年是程郁是因為因為盛柏年喜歡安錦然,所以對安錦然因妒生恨,才逼安錦然跳了樓?】
【樓上別傳洗腦包了好麽?什麽盛柏年喜歡安錦然,那都是假的,就安錦然自己跟個怨婦似的整天感動自己,看看上回新雲時報的瓜就知道盛柏年對安錦然根本沒有意思,安錦然的粉絲就不要臆想了好麽?】
【盛柏年從國外的時候還去墓園中看望了安錦然,說他們兩個之間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不太相信的,但是感情可能沒有網友們腦補出來的那麽深,就是普通朋友吧,安錦然可能對盛柏年存在點那種心思,但盛柏年應該沒有】
【我現在只想知道,盛柏年與趙毅翰,不知道他們兩個誰更厲害一點】
……
這些視頻很快就被助理找人删除掉了,但是網友們的讨論并沒有停止,因為盛柏年與趙毅翰年齡都差不多,比較起來好像也能更加公平一點。
喬華與趙毅翰相比,喬華是個弟弟,現在趙毅翰與盛柏年相比,網友們又覺得趙毅翰好像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只不過過去的五年盛柏年一直沒有在國內出現過,是為了什麽事業,竟然能一直沒有回國。
趙毅翰的水軍抓到這一點,在網上瘋狂地貶低盛柏年,說他是賣國賊,是外國資本家,盛氏的官方直接甩出幾張這些年盛氏做過的公益名單,網友們驚豔閉嘴,而水軍還想再繼續帶個節奏,結果被倒戈的網友們噴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你今天在路上出了車禍?”程歸遠這次也是朋友把網上的截圖拿給他看,才知道這件事的,而程郁竟然一點都沒有與自己說。
程郁點點頭,對程歸遠說:“沒事,只有一點輕傷。”
程歸遠看着他現在這樣能蹦能跳,上下樓梯也不費勁,應該是真的沒什麽,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叮囑程郁說,然而最後只是說了一句簡單的:“以後在路上小心些。”
要是在五年前,要是在從前,程郁就算是在馬上掉了兩個硬幣也會回來與自己說的,而現在他發生車禍這麽大的事都沒有與自己說一聲。
程歸遠再一次意識到,程郁現在雖然已經回到了程家,但是他們父子兩個之間的裂痕,是很難再修複好了。
想了想,程歸遠還是又向程郁問:“車禍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說。”
程郁省去了自己救下盛柏年的那一段,略去其中的驚險,草草說了一下,程歸遠聽後,“對方是故意沖着你來的?”
“還不清楚,”程郁搖頭道,“我有點累了,先上樓休息一會兒了。”
直到後來,程歸遠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了那段程郁被那輛面包車撞倒時的視頻,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嚴重。
程歸遠自己的心髒都驟停了那麽一瞬,随後悔意便又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攥住他的心髒,把它架在烈火上烘烤,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一點,讓他身上的罪孽減輕一點。
開車撞向程郁的那個司機已經被警察給帶走了,經過檢查,他在上車之前,喝了很多的酒,這場意外看似只是巧合。
而司機在清醒手一口咬定自己是喝醉了,沒看清前邊的路,後來又把剎車給擋成了油門,所以才會朝着程郁撞了過去。
“那人死了吧?”司機向警察問道,他雙手捂着臉,看起來十分難過的模樣,他哽咽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是醉得昏了頭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喝酒的,可我當時就想倒個車……”
正在做記錄的警察淡淡說道:“人沒事,現在已經出院了,你繼續交代。”
司機的抽泣聲戛然停住,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保持着現在的動作,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見自己捂在臉上的那只手放了下來。
“沒、沒事?”司機瞪大了眼睛,像是完全不能接受這個可能,手腕上的玫瑰金手铐砸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問警察,“怎麽可能會沒事?我那個車、我那個車速那可是……怎麽可能沒事?”
司機這個态度就很奇怪了,他好像更盼着受害人出事,警察沒有回答他,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他們要盡快查處真相來。
不僅程歸遠,就連盛家也很關注這場車禍,警察這邊有很大的壓力,從監控錄像可以看出來嫌疑人的車速的确很快,現場也挺血腥的,但程郁最後硬是沒有什麽事,警方也只能歸結與程郁的運氣比較好。
負責此案的警察有些偏向于是□□,他們想起另一個□□的犯人白晨,但是白晨現在已經在監獄裏老老實實待着了,那總不可能又是安錦然的其他粉絲吧。
警方帶着這樣的推測,将嫌疑人這段時間以來的銀行流水都查了一遍,并沒有什麽異常的交易記錄,開始排查周邊的人,只是這項工作十分耗費時間,短時間內恐怕不能拿到結果。
程郁能夠感覺到那天的那輛車明顯是朝着自己過來的,只是後面是誰在指使,他暫時也同樣沒有頭緒。
夜晚降臨,盛柏年躺在床上,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那些無盡的夢魇糾纏着他,像是冰冷水草将他拖入深深的海底,微鹹的海水從口腔、鼻腔,還有耳朵,湧入他的身體中。
巨大的觸手将他的身體緊緊纏繞,在幾近窒息的絕境中,盛柏年感覺從他身體裏生出源源不斷的力量,漸漸覆蓋到整片海洋,再到這座城市,整個陸地。
黑暗中,他的眼前生出五顏六色的斑駁光點,許久後那些光點散開,程郁的臉便漸漸浮現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盛柏年只要一看到他便會覺得開心,他的嘴角剛向上微微揚起,程郁便在他的眼前化作了一灘血水,不久後就連哪一點血水也被蒸發得幹幹淨淨了。
盛柏年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依舊坐在床上,神色間帶着些許的茫然,自己與程郁之間不該是這樣的,一定是他忽略了什麽,猶豫很久後,他打通了一個電話,交代電話那頭的人查清楚程嘉言的母親到底是誰,而五年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程家裏,程郁望着正在和小黑玩的程嘉言發呆,他現在所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程嘉言的事或許不必讓盛柏年知道,但是盛柏年的事,應該讓程嘉言知道。
如果有一日,程嘉言在程家過得不好,希望盛柏年能夠看在這是他親生兒子的份上,幫程嘉言一把。
他終于不能陪着程嘉言再走下去了,七月、八月,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程嘉言?”程郁叫了一聲。
“啊?”程嘉言擡起頭來,看向程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