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峰回路轉
入選的人列隊整整齊齊, 由工作人員交待入伍時間等事項，林瑤陷入沉思之中，壓根就沒聽見他在說什麽。感覺到手裏捏着的林衛軍的手由熱轉涼, 林瑤才把思緒拉回現場。
眼見着公社大院裏的人陸續離開, 林瑤對二哥說：“咱們去問問社長吧，是咋回事, 我覺得應該弄錯了。”公社社長那麽确鑿地說把名額給林衛軍，可他卻落選,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征兵名額非常少, 農村體格好的小夥子又多，往往是很多人去參選, 為了最大限度保證公平，一個生産隊最多一個名額, 傅晉軒選上，林衛軍落選, 他們是同一個生産隊的，這能理解。可是傅晉軒的成分不是有問題嗎？
林衛軍失望透頂, 正是應了那句話，希望越大, 失望越大, 本來覺得板上釘釘的事兒黃了，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反應比林瑤慢，任由林瑤拉着往社長辦公室走。
離社長辦公室還有一段距離，社長出來了，朝他們走過來。他是專門出來找兄妹倆說話的，他看出兩人臉上帶着的濃重的失望情緒, 帶着歉意，拍拍林衛軍的肩膀，語氣和藹：“林衛軍同志，打起精神來，這件事出了點岔子，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這都啥事啊，言之鑿鑿地跟人保證了名額，結果未兌現，他心裏也不妥帖。再看到這兩個孩子這麽低沉，他的同情之心大起。
可他也有苦衷，事先他壓根就不知道，他甚至覺得這件事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但會為林衛軍盡力争取。
不過他不會說自己操作起來有難度，只是安慰兩人說：“上邊的人指定傅晉軒去參軍，具體啥原因不太好說，我也會盡力幫你争取，看看能不能增加一個名額。即便今年不行，明年的名額也是你的。”
社長說得很誠懇，可話裏話外的意思這事很難辦，要是放在現代他也是個鄉長，不是有那句話，縣官不如現管嗎，能為普通百姓去做有難度的事情也算仁至義盡了。
林瑤點了點頭，盡力壓制自己的失望情緒，用感激的語氣說：“社長伯伯，真是麻煩你了，得知我幸，失之我命，我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不會太難過。”
林衛軍也已經回過神來，感謝地說：“多謝社長。”
社長沒再多說，又拍拍林衛軍的肩膀，說：“你們等着。”說完向征兵辦公室走去。
兩人找了處樹蔭坐下來，林衛軍已經恢複了正常思考能力，他說：“社長那話的意思是很難辦吧。”今年的名額沒了，還能寄希望于明年的名額？明年再出幺蛾子呢！
他考慮的事情林瑤也想到了，她甚至想參軍不行的話可以靠讀書改變命運，林衛軍比她想象得聰明的多并且有耐力坐得住，好好讀書的話也能考上大學。或者以後可以跟着大哥一起做生意，總不會混的太差，沒準也能當個富商。
林瑤自然知道自己是在往好的方面想，她安慰林衛軍：“社長說幫我們去争取，他一定會幫忙，我們別胡思亂想，就等着吧。”
可不是嗎，他們除了等啥都做不了。
兩人在樹蔭下幹坐着，傅晉軒從征兵辦公室出來了，直朝他們走來。林瑤覺得有些奇怪，他們這些候選人都呆在公社大院裏，只有他一直都呆在征兵辦公室，結合社長的話，也許他跟來征兵的軍官認識，所以才不顧他的成分選了他。
傅晉軒走到他們面前站定，視線先落在林瑤身上，然後看向林衛軍，薄唇緊抿，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林瑤拉着林衛軍站起來，朝他笑了笑，說：“二軒哥，恭喜你入選，等麥收後入伍你就是個軍人啦，你會是優秀的共和國戰士，一定會保家衛國，建立功勳。”
她說得很真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在她心裏，傅晉軒很優秀，甚至比她二哥還棒那麽一丢丢。
傅晉軒深深看了林瑤一眼，沒說話。
林衛軍說：“二軒，你比我強，要是別人拿到名額我會不服氣，現在是你入選我心服口服。”林衛軍的語氣比妹妹還要誠懇。
林瑤贊許地看着林衛軍，他和傅晉軒從一開始打架，到後來和解成為朋友，再到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林衛軍完全心無芥蒂，這對他來說很不容易。他這麽在意的事情，卻可以這麽豁達，林瑤又發現了二哥的優點。
傅晉軒看着林衛軍，聲音清晰而平穩：“林衛軍，你今年一定可以參軍。”說完，又轉身朝征兵辦公室走去。
留下林瑤和林衛軍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眼裏充滿疑惑。
“他的話是啥意思？”
“他的話是啥意思？”
兩人同時問，他們知道從對方那裏得不到答案，又都坐了下來。也許他的話是一句祝福？
兩兄妹等呀等，再無人出來，也不知道社長給他們協調的怎麽樣了，林瑤估計夠嗆，一個生産隊最多一個名額，這是多年的規則，不會再多加個名額吧。
看林衛軍那無精打采的樣兒，林瑤建議：“要不咱們去縣城玩會兒，行不行的，咱們在這兒等也改變不了啥。”
林衛軍朝社長辦公室和征兵辦公室看了一眼，同意了她的提議。他騎着車子帶着林瑤，兩人朝縣城出發。
按林瑤的性子，再難過的事情吃一頓好的就沒事了。他們先買了大包子吃了墊肚子，又去新華書店取了預定的書，然後直奔菜市場。
他們倆特別幸運，排隊輪到他們買肉的時候，眼看着肉沒了，賣肉師傅拎出來兩扇排骨。林瑤幾乎花光了林衛國給她的全部肉票，買了一整扇排骨。賣肉師傅見她出手這麽闊綽，有些咋舌，聽她說買了給人結婚用才了然地點點頭，還送給她一個蛇皮袋讓她把排骨裝起來，省得太惹眼。
從菜市場出來，兩人心情好了很多，林瑤跳上自行車後座，也不怕髒，把蛇皮袋抱在懷裏。等她坐穩當，林衛軍蹬上車子就走。等他們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
離得越近，兩人越不好受，家裏人都以為林衛軍會參選，可卻落選了，可咋跟家裏人解釋。家裏人不知道得多失望。他們肯定會七嘴八舌安慰林衛軍，哎，那場面，想想都難受。
他們哪知道，劉賽男正在他們家，苗玉蘭給人倒了水，把家裏的花生、水果糖、桔子水這些好東西都拿出來招待，她焦急地說：“也不知道這倆孩子跑哪去了，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在這等，要不等他們倆回來我讓他們去找你。”
苗玉蘭言行舉止一直大方得體，可她沒見過啥官兒，跟公社婦女主任打起交道來還是有些拘謹，尤其是人家在自己家裏等了這麽長時間。
劉賽男臉上帶笑：“不着急，等等他們，社長特意囑咐我一定把消息親口告訴他們，我既然已經來了，多等會兒的事，就不用他們再跑一趟。”
剛騎車進了院門，苗玉蘭就瞧見他們了，重重舒了一口氣，走到堂屋門口朝他們招手：“倆孩子去哪了，這麽老半天才回來，快進來，劉主任等你們半天了。”
她緊走幾步出了堂屋，把林瑤手裏的蛇皮袋接過去，就催促兩人進屋。
林瑤一時沒想起來劉主任是誰，等見了劉賽男，才知道她媽說的是公社婦女主任，趕緊跟人打招呼。
“姨，你來了，真不好意思，我們去縣城一趟，要知道你會來就不去了，你找我們啥事？”
看着林瑤手中拿着一摞書，劉賽男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開門見山地說：“是社長讓我來的，他讓我通知你們林衛軍征兵選上了，等麥收過後就去部隊。”今年不可能有麥收，只是大致的時間段是這個。
林瑤和林衛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感覺就像是坐過山車似的，本來在頂峰，跌倒谷底，又被人從谷底給撈了起來。
“二哥，你選上了。”林瑤高興得又蹦又跳，搖晃着二哥的胳膊，驚喜地說。
林衛軍激動得手都發抖：“哦哦，選上了，選上了。”剛才還在發愁咋跟家裏人說，結果他居然選上了。
林瑤還是有疑問：“那傅晉軒呢，他呢？雙龍生産隊有兩個名額？”
劉賽男看兄妹兩個高興，也跟着高興，心想等了這麽半天親口告訴他們非常值得，她說：“是的，他也選上了，衛軍和傅晉軒是深山救人小英雄，上級特批兩個名額，情況特殊，別人也說不出什麽。”
原來如此。林瑤說：“姨，麻煩你幫我們向社長伯伯轉達謝意。”說完，拽了下林衛軍的袖子。
林衛軍會意，趕緊說：“嗯嗯，謝謝社長，也謝謝劉主任專門跑這麽一趟。”
劉賽男含笑點頭，想了想說：“其實這事社長事先也不知情，部隊的人指定讓傅晉軒參軍，按以往規則來說，名額給了他就不能給你，可傅晉軒态度特別強硬，說要是你不去，他就不去，于是他們就增加了一個名額。”
林瑤這才明白傅晉軒在公社大院跟他們說過的那句話是啥意思，看來那時候他就下定決心如果只有一個名額，就把名額給林衛軍，并不想争搶名額。看他的樣子也想去當兵，可為啥又願意讓出名額？他跟來征兵的軍官認識？有什麽淵源？
她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劉賽男說：“別說我不了解情況，就是社長也不了解情況，這事可能就傅晉軒自己清楚。”
林瑤心想等啥時候見到傅晉軒問問他。
“好了，我該走了，衛軍，你做好入伍前準備，具體出發時間另行通知。”
一家子再三留劉賽男在家裏吃飯，她堅決不肯，又囑咐了林衛軍幾句就騎上車子走了。
等人走後，林瑤松弛下來，高興歡呼：“我二哥要去當兵啦。”嚎了幾嗓子終于痛快了，喊苗玉蘭說：“媽，蛇皮袋子裏是排骨，今晚炖排骨吃，整齊的肋排留給林環練習做紅燒排骨和糖醋排骨用，剩下的都炖了。”
本來買來解憂的排骨成了慶祝用的，苗玉蘭解開蛇皮袋，拿出排骨，笑吟吟地說：“好，我現在就去剁排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