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賣給你
杜芳芳完全想不到林瑤會這樣說, 這丫頭不肯換就罷了，怎麽還把她給扯上。她下意識就朝李老婆子的挎籃看去，她旁邊的李霞趕緊挽住她的胳膊, 在她耳邊小聲說：“不行, 這菜不新鮮，不要。我們已經種菜了, 過幾天小白菜就能長出來。”
李老婆子拉住杜芳芳的手：“姑娘啊，我看你條件不錯, 我這菜你買了吧, 幫幫我。”
粗粝的感覺從手上傳來，杜芳芳一陣惡心, 這鄉下老婆子的手一股蔥味，還沾着泥, 竟然敢拉她的手，還要把那破爛菜賣給她？
她甩開李老婆子的手, 努力壓抑自己，臉上仍然不可抑制出現了嫌惡的表情, 有點後悔管閑事。
這時林瑤攤位旁邊賣蒲墩的大嬸開口了：“這個小姑娘，怎麽, 你不肯買？剛才是你讓人家幫助老太太的, 我們農村人都實在，賣東西就是賣, 要換也得換有用的，換做是我，我也不願意拿我東西換菜。剛才你說得好聽，我們還以為你多好心，誰知道你只是嘴上說說, 根本就不想幫助別人，說好聽的誰不會！”
圍觀群衆這時候都明白過來了，可不是嗎，這女知青說得倒是好聽，淨會教育別人 ，她自己怎麽不助人為樂呢？
他們心裏這樣想的，嘴上也是這麽說的。
“換我也不願意換。蝦可是肉，人家去河裏撈蝦也不容易，為啥拿蝦換家家都有的菜！”
“女知青就是嘴上功夫，動動嘴皮子誰不會啊，倒是把老婆子的菜買了呀！”
杜芳芳的眼淚在眼睛裏打轉轉，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沒跟農村人打過交道，印象裏他們應該是很淳樸的，可他們為什麽反而會說她？事情怎麽演變成了這樣？
她再一次來到這麽一個破地方，要不是為了建業哥她才不會來，上一世是她太懦弱錯過建業哥，老天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
大不了把菜買下來，可李霞還在扯着她的胳膊，低聲跟她說：“你買了菜就是冤大頭。”見她目光朝林瑤面前裝蝦的笸籮看去，又跟她說：“也別買蝦，為啥要買蝦送陌生人。”
是啊，如果她買了蝦送給老太太，傳到知青點，大家會怎麽說，不但不會說她心善，反而會說她冤大頭吧，至少李霞已經給她這樣定性了。
她真是為難，該怎麽辦，做好事就這麽難嗎？
這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分開人群，帶着心疼的神情看了杜芳芳一眼，在林瑤面前站定：“這些蝦我全要了。”
少年白襯衣黑褲，看上去特別幹淨，也不是農村人的打扮和氣質。林瑤趕緊扒拉記憶，呦，這人她認得，這不是他娃娃親的對象趙建業嗎！他們小時候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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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高了，五官卻沒大變，林瑤這才能認出來。
杜芳芳像是見到救星一樣，一下子就撲過去，親昵拉住少年的胳膊，眼淚沒繃住，有一滴滾出了眼眶，順着腮邊滑落，看上去楚楚可憐。
“建業哥，你來了怎麽也不先告訴我一聲，我去縣裏接你。”她又驚又喜，在她很難為情的時候，見到最親的人，怎麽能不高興。
趙建業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臂，衆目睽睽之下，似乎是覺得這樣拉拉扯扯有些難堪，他用空着的手把杜芳芳的手移開，跟她分開一些距離，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這些蝦我全要了。”
他個子高，剛才在人群外，已經目睹事情經過，他覺得林瑤做的沒錯，換做是他也不願意拿蝦換菜。杜芳芳太善良才把自己搭進去，他把蝦買了分給老太太一些，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也全了杜芳芳的面子。
林瑤沒聽到他的話，她正在走神，回想書裏的劇情。
趙建業的老家就在雙龍生産大隊，她和趙建業是由雙方的爺爺訂下的娃娃親，林瑤才幾個月大，趙建業三四歲。那時候泥石流爆發，林永旺把趙建業的爺爺從泥土裏刨出來，又背回了家，趙老爺子才撿回一條命。
趙老爺子感激林永旺，說兩家要一直交好，這才訂了娃娃親。林家算是高攀，趙建業的爸爸在京城讀大學，畢業後進國營大廠當了幹部。
趙父長得一表人才，學歷又好，雖然有了妻兒還是被人惦記上了，那人就是趙建業的後媽。後媽本來有個對象，兩人還沒結婚就發生了關系，結果肚子裏有了，對象死了。後媽只能趕緊找個接盤俠，找來找去，趙父跟她勾搭上了。
後媽可不是一般人物，她父親是廠裏的副廠長，為了前程，趙父跟趙母離婚娶了後媽。趙母恨極了趙父，報複性地很快再婚，婚後跟趙家父子直接斷了聯系。
趙建業歸父親撫養，他的童年很陰暗悲慘，從趙父和後媽這裏得不到任何關愛不說，後媽還看他各種不順眼，自從後媽生下親兒子，趙建業在這個家裏更是成了令人厭惡的存在，後媽甚至想把他送到孤兒院去。
好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個女老師對他特別好，經常把他帶回家吃飯、輔導功課。老師兩口子只有一個獨女，就是杜芳芳，兩人像兄妹一樣相處。趙建業童年得到的所有溫暖都來自這個老師一家人，他們是他黑暗人生中的亮光。
前兩年，老師受到迫害去世，死前拉着他的手說杜芳芳沒有兄弟姐妹，一定要代替她照顧好杜芳芳，否則她去地下都不安心。見他含淚答應，老師才閉上了眼。從此少年就下定決心，一定會把杜芳芳當做最親的人，當做親妹妹一樣對待。
趙父這個抛棄妻子的人并沒有得到報應，反而在老丈人的幫助下，順風順水，一路高升，等老丈人退休，順利拿到副廠長的位子。
但随着趙父職位高升，總要顧及顏面和聲譽，再加上兒子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任人擺布，趙父對兒子比小時候好了很多。
趙建業很排斥趙父的善意，無法與趙父和解，他正在上初三，不想繼續呆在京城，跟趙父後媽住在一起，就來到爺爺家，準備跟爺爺一起生活，并在這邊繼續上學。
回想完書裏劇情，林瑤重新打量趙建業和杜芳芳。杜芳芳看他的眼神充滿愛慕，可他看她的眼神卻只有對妹妹的關愛之情。
顯然趙建業是把杜芳芳當做妹妹看待，他們小時候起就是這樣的關系定位，随着年齡增長加上老師的臨終囑托，趙建業更是加重作為兄長的責任和擔當。可是在杜芳芳那裏，感情卻發生了質變。
上一世，除了對杜芳芳拎不清之外，趙建業可是個非常完美的丈夫。他英俊、顧家、身居高位、賺錢多，能給家人提供優渥的生活。
但是只要一涉及杜芳芳就方寸大亂。杜芳芳跟養小三的老公離婚後，自己帶着女兒生活，趙建業給母女提供了最好的照顧。母女倆一有個頭疼腦熱，即便趙建業在談判席上都能趕過去噓寒問暖，他陪母女去家長會，陪母女過生日……
可以說，福七和趙建業人人羨慕的完美婚姻裏是有三個人的。可福七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怎麽的，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她很同情杜芳芳，平時也很照顧她。在杜芳芳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甚至會主動讓趙建業提供幫助。
好在趙建業是一個極度有責任感的人，他愛家顧家，跟老婆孩子過得非常幸福。
對女主重生之前的劇情，林瑤嘆了一口氣，福七不介意趙建業跟杜芳芳的關系，可她介意。而且這一世，如果按劇情走的話，趙建業是跟顧翠翠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兩世趙建業都沒有選擇杜芳芳，但他們注定一直糾纏。
從這個角度來看，杜芳芳其實挺可憐的。
這一世，福七的娃娃親沒了，反而是顧翠翠和趙建業在一起，她接受不了被退親的事實，本來挺軟糯的人也開始作，給男女主找了不少事兒，反而加劇他們的感情升溫，成為她們愛情路上的鋪路石。
現在換做是林瑤了，她對趙建業本人沒什麽興趣，也要遠離這樣的劇情，遠離這幾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老趙家退婚前搶先一步把婚給退了。這幾個人之間什麽樣的恩怨糾葛跟她都沒有關系。
趙建業一心維護杜芳芳的樣子讓林瑤有些不爽，林瑤說：“這蝦我不賣了。”
趙建業很驚訝，他覺得這是解決問題的兩全其美的辦法，可這丫頭居然說不賣？這還是當初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面建業哥長、建業哥短叫着的小丫頭嗎？
明明就是五官長開了一些，身高長高了一些，可他卻感覺哪裏不一樣了。
杜芳芳開始也是一驚，但她馬上高興起來：林瑤肯定認識建業哥，她這樣不給建業哥面子，建業哥肯定會生氣。他們關系越不好對她就越有利。
林永旺這時候看到了趙建業，說：“是建業吧，你啥時候來的，福七你說啥呢，啥賣不賣的，趕緊給建業拿點。”
林永旺排行老二，趙建業喊了聲二爺，往老頭子那裏挪了兩步，很有禮貌地回答問話。
正好，有個年輕人走過來，說要把蝦都包圓，林瑤心中一喜，趕緊把蝦都給賣了。
等趙建業重新回過神來，林瑤面前的笸籮已經空了。杜芳芳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她不肯賣蝦給你，都賣給別人了，建業哥，她就是故意的，不知道她為啥對你有敵意，你看她那眼神。”
聽了她的話，趙建業特意看林瑤的眼睛，大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幹淨清透，明明是純良無害的眼神，不知道杜芳芳怎麽看出她有敵意的。
他深深看了杜芳芳一眼，淡淡地說：“走吧。”
圍觀的那些社員包括李老婆子看林瑤把蝦都賣了，幾個人也不像是能吵起架的樣子，陸續走了。
臨走，李老婆子還啐了杜芳芳一口：“這女知青也真是的，就會動嘴皮子，還以為她有多好心眼呢，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