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3)
對方獨處。
“大哥的朋友呢?二十年沒見,約出來聚一聚多好。”傅水溫柔地說道。
“他們都在國外。”褚寧落寞地說道。
“哥,那你自己在家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褚佑不放心地說道。
“別擔心我了,你們小倆口好好玩。”褚寧溫和地說道,苦楚只能往肚子裏咽下去。
“好。”褚佑看着褚寧點點頭,紳士地摟過傅水的肩,“水兒我們走吧。”
“嗯。”傅水淡笑着點點頭。
兩夫妻走出家門,那二人親密無間的背影讓褚寧看着喘不過氣來,他失魂落魄地坐到沙發上,苦澀地笑了笑,這一切能怪得了誰。
滴答。
滴答。
大宅子只有褚寧一人,大擺鐘清晰的聲音仿佛能催眠,他看着書只覺越發困倦疲憊竟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着了。
現實還是夢境他已經分不清,還是這座古老而威嚴的褚家大宅子,他開門進屋便被那大男孩一樣的褚佑熊抱住。
面前的褚佑,溫柔淺笑,這樣的笑容在多少個年年月月裏專屬于他一人,那些歲月是他最溫暖最開心的日子,直到後來等他看清自己的心,一切已經來不及挽回。
“哥哥!!”突然對方臉色陰沉扭曲得可怕,憤怒地瞪着自己。
“小佑?怎麽了?”
“你為什麽要娶左丘月!!你說過你不會娶她的!!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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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佑……對不起……”
無助地哭泣,一直道歉,可是對方好像聽不到。
“哥哥答應我的事,一件也沒做到!!”
“小佑你去哪兒?小佑!”
眼看着褚佑一臉憤怒地跑開,他想追卻邁不開步子,心裏的悲痛和哀傷幾乎要将他擊垮,卻在此刻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回頭又看到褚佑,他剛想揚起笑容,可站在褚佑身後的女人令他崩潰。
“哥,她是水兒,我們要結婚了。”
“不……你不要娶她……”
“哥哥能娶左丘月,憑什麽不許我娶水兒。”
“不許就是不許!!”
仿佛埋藏在心底很久的一聲怒斥,他聲嘶力竭地大吼出聲,滿臉淚水地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對自己沒有了半點情意的人。
“水兒,我們走。”
“不是!別走……”
夫妻二人甜蜜溫馨的背影仿佛跟某種畫面産生了共鳴,重影……他一直哭泣一直喊叫,褚佑再也沒有出現過……
“哥?醒醒。”褚佑皺着眉頭搖了搖那在沙發上沉睡的褚寧,看起來好像是做噩夢了,眼角濕噠噠的一片。
“小佑……”褚寧哽咽着不停呢喃,恍惚迷離地睜開眼睛,眼淚不停落下。
褚佑将昏沉的褚寧扶起來靠到自己懷裏,抽了幾張紙給對方擦眼淚,而褚寧還處于失神游離狀态,迷茫地看着褚佑……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
“做個噩夢還哭成這樣,讓孩子們看到要笑話你了。”褚佑輕聲說道,眼底的溫柔漸漸彙聚。
漸漸清醒過來,褚寧渾身一顫立即從褚佑懷裏坐出來,他紅着臉尴尬得擡不起頭,想起方才的夢境又是一陣難過憂郁。
“哥,我聽見你在叫我。”褚佑哪壺不開提哪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寧。
“沒有,你聽錯了。”褚寧搖搖頭,心緒淩亂慌張。
“夢到什麽了?”褚佑緊追不放。
“不記得了……”褚寧只覺渾身不自在,他扯出個別扭的笑容,磕磕巴巴地轉移話題,“你……你怎麽回來了……小水呢?”
褚佑收回目光,溫聲解釋:“她遇到她閨蜜陳雪,一起去逛街,我個大男人跟着不合适就先回來了。”
“那我回房睡會兒……”褚寧不自然地站起來要走。
“哥。”褚佑迅速抓住褚寧的手臂,他頑皮笑起來,“剛剛睡了這麽久還睡得着?”
褚寧對上褚佑那溫柔帶笑的目光立即別過頭去,他僵硬地說道:“那就看會兒書。”
“不如陪我看部電影。”褚佑站起來惬意地伸了個懶腰,說一不二地就勾搭着褚寧的肩把對方往樓上拽,“之前承兒買了一套新的影院設備,我還沒試過效果,一起去看看。”
“……好。”
三樓的小廳就是家庭小劇場,四周牆壁采用隔音隔光效果一流的材質,開門進去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把燈開了只見一個中幕家庭影院,舒适的觀影沙發,俨然一個豪華小影院。
“我去放,你先坐會兒。”褚佑拍了拍褚寧的肩就小跑到不遠處的一個放映室。
褚寧低着頭坐到沙發上,心裏緊張卻又期待,他泡了一壺茶,恍恍惚惚間大燈一下子熄滅,周圍漆黑一片把他吓一大跳,很快面前的銀幕亮起來,繼而褚佑就坐到自己身邊。
“是什麽電影?”褚寧尴尬地找話題。
“我也不知道,文藝片随便放了一部。”褚佑輕笑一聲,自然地擡手摟過褚寧的肩。
褚寧被迫倚着褚佑的身側,剛開始緊張得大氣不敢喘,但随着電影的開始,他也漸漸被電影吸引進去,毫無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舒服惬意地墊着褚佑的肩仿佛對方是自己的靠枕。
二人靠在一起安靜地看電影,喝着熱氣騰騰的茶水,溫馨而惬意,可随着電影放一大半褚佑漸漸聽到褚寧哽咽的聲音。
褚佑疑惑地看着褚寧,借着電影的微光,果然看到對方淚眼婆娑,他無奈地拿幾張抽紙為對方擦眼淚,從小到大對方一看悲劇電影就會掉眼淚。
“看電影而已,哭什麽。”褚佑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電影都會這樣……”褚寧抹了抹眼淚,聲音都不穩了,還有點賭氣地看了一眼褚佑。
那眼神帶着淚光,讓褚佑霎時怔住,即便是向來沉穩如水的心境此刻也有了波動。
“以前在京大上電影賞析課……每次老師放電影我也是這樣,經常被同學笑。”褚寧拿起紙巾擦着眼淚。
褚佑見此也連忙抽了好幾張紙,小心地為對方擦去滿臉淚水:“我笑就算了,都是學藝術的,他們也好意思笑你?”
“我怎麽知道他們,”褚寧見褚佑為自己擦眼淚,不受控制地勾起嘴角,淚裏泛笑:“我還記得陳雪每次都笑得最大聲,唉,你說一個女孩子怎麽這樣……”
褚佑聽聞哈哈大笑起來:“陳雪的确是這幅德性!水兒也經常和她拌嘴呢。”
一聽到傅水的名字,褚寧立刻沉默下來。他兀自拿着紙巾把臉上的淚痕擦幹,随後嘴角勾起苦澀的笑:“是啊……而且,那時候,她每次笑完後還會告訴小月,然後小月也回過頭來狠狠嘲笑我……”
聽到左丘月的名字,這回輪到褚佑沉默了。
褚寧吸吸鼻子,繼續盯着眼前的屏幕,強迫自己重新投入電影中,還拿起遙控器把音量調大了幾分。
晚上。
看完電影後褚寧就累得回房躺了一下午,等他睜開眼睛發現天都已經黑了。他睡衣都懶得換了,疲憊地走出房間,讓他驚訝的是連外面也黑漆漆,難道又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可是剛才明明還和褚佑在一起……
他把目光移到褚佑的房間,想要去敲門可是理智阻止了他這冒失的做法,看來只能自己去廚房弄點東西吃了。
“噠噠噠”
廚房有光而且竟然有聲音,這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宅子裏更顯詭異,褚寧走到廚房門口探頭進去看了看。只見褚佑穿着睡衣圍着圍裙在廚房忙活着,動作笨拙地切菜,專注得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
廚房裏的褚佑正在努力和這些瓜果蔬菜作鬥争,今晚孩子們都在外面聚會的聚會約會的約會,傅水也和陳雪在外面玩,被餓醒的他只能下樓自己做晚餐了,想他已經二十年沒下廚了,只能做做最簡單的青菜、番茄炒雞蛋…但是好像并不是很成功。
不一會兒,褚佑轉身終于注意到那在門口躊躇無措的褚寧,他倒是跟沒事兒人一樣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他們都還在外面玩,不回來了。”
“我來做吧。”褚寧硬着頭皮走進廚房,強裝鎮定地拿起圍裙穿上,正要綁圍裙帶子。
褚佑自然而然地走到褚寧身後幫對方把圍裙帶子系好,指尖相碰,褚寧慌亂地放下手。
暧昧的氣息讓褚寧渾身不自然,待對方弄好帶子就馬上走到一邊開始重新拿食材出來做飯。
而褚佑細細地盯着褚寧的臉蛋,突然湊近打量起來,溫熱的鼻息打在褚寧那白皙的肌膚上,惹得褚寧渾身僵硬起來,紅着臉別過頭去,心跳越發急促。
“原來是菜葉。”褚佑淡定地把褚寧臉上的小菜葉抹掉。
褚寧尴尬地和褚佑拉開點距離,柔聲說道:“你出去看會兒電視,我做好叫你。”
“我幫你吧,要做什麽?”褚佑跟在褚寧身後熱心地問道。
褚寧拗不過只能點點頭,他指了指幾顆蔬菜:“把菜洗好。”
“好。”褚佑點點頭,乖乖地洗菜,像個好寶寶。
兩兄弟在廚房忙活着,雖然只是偶爾搭幾句話但氣氛融洽溫馨,自帶幾分暧昧的情愫。搗鼓了一會兒,餐桌上終于有飯有菜,也算是像樣的一餐,二人埋頭吃飯,也沒多少對話。
“小佑。”
“嗯?”
“要留點菜嗎?小水不回來吃飯嗎?”褚寧努力保持着鎮定的語氣。
“水兒要很晚才回來,她在外面吃。”褚佑淡定地回道。
大年初一傅水竟然很晚回來這讓褚寧驚訝,更驚訝于褚佑這樣淡定無感的語氣,想到是不是因為自己而讓他們夫妻二人之間有了隔閡……頓時他整個背脊都發涼了。
褚佑還在認真地扒飯吃,毫不在意地說道:“別想太多,水兒已經五六年不跟我過初一了,不關你的事。”
“為什麽?”褚寧下意識問出聲來。
“這五六年的小節日她跟朋友過,大節日就白天跟朋友過,晚上才回家吃團圓飯。”褚佑淡定地描述道,他還給褚寧夾了些菜,“別光顧着聽,吃飯。”
“哦……”褚寧若有所思,心裏還是有些着急緊張,忍不住還是問道,“和誰?”
“就是陳雪啊。”褚佑看向褚寧,那目光平靜無風,完全事不關己,“她的愛人。”
“什麽?!”褚寧驚愕得筷子都掉了。
褚佑又淡定地回廚房給褚寧拿來新筷子,他竟然輕松地笑出聲:“哥,你反應怎麽比我還大。”
“你……不介意嗎?”褚寧不自然地說道。
褚佑坐回座位上,舀了一碗湯推到褚寧面前,聊家常一樣:“來,喝湯。”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褚寧,淡笑道,“我哪有資格介意她和陳雪。”
褚寧臉紅,低頭喝湯:“那你們一直是……”
“有五六年了,沒敢跟大家說,畢竟這不是值得宣揚的事。”褚佑無奈地笑了笑,“她和我結婚前就已經和陳雪在一起了,又是這害人的婚姻,現在她還能和陳雪走到一起,我當然不會阻攔。”
褚寧說不出話來,被這婚姻害的人何止只有傅水。
“雖然我現在沒把水兒當妻子,但畢竟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她是我的家人。”褚佑定定地看着褚寧說道,“若她有困難有需要,我還是會盡全力去幫她,哥,你明白嗎?”這話自然意味着他和傅水在大衆面前依舊是夫妻。
“嗯,大家是一家人,這是自然。”褚寧溫柔地笑起來,笑容裏是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輕松自在。
“這些別跟爸媽還有孩子們說。”褚佑說着就吃完最後一口飯,兩手一攤十分大爺地說道,“OK,我吃飽了。”
“嗯,我來洗碗。”褚寧看起來好像心情很不錯,對褚佑這樣大爺的樣子也完全沒有意見,十分娴熟地收拾桌子。
而褚佑閑閑地靠在椅子什麽也不做,就是安靜地看着忙碌的褚寧,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佑卿安寧12
三天後。
京州的冬日很溫柔,太陽透過蕾絲編織的窗簾軟軟地射進來,映明了一室,正如幾十年前那倫敦難得的日光。
溫潤的男人坐在矮腳凳上,專注地拿捏着手中陶器的形狀。他眼睛如一汪溫柔的湖泊,盈起來的笑容一如幾十年前的美好而純真。
多少年了,褚寧還是這麽執着于這些陶器。而能讓他有着對這些瓶瓶罐罐一樣執着的,恐怕也只有那個男人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褚寧擡起頭,毫無遮掩地看見了門外的場景。他故意沒有關門,就是為了看清楚外面經過的人,而這時候的褚宅,除了他,也就剩褚佑了。
“小佑。”
褚佑看見他一愣,然後轉頭加快腳步,似乎要避開地走掉。
他的動作讓褚寧心裏一顫,一股莫名的不甘和難過推使着他擡高了聲音:“褚佑!”
被叫住的褚佑停住了動作,轉回頭,已經恢複了那副沉穩冷靜的表情:“怎麽了,哥?”
“你忙嗎?不忙的話,就進來坐坐吧,”褚寧只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你好像很久……沒有和我一起做陶器了。”
一句話,勾起不知多少的煙雲和感傷。
褚寧盯着他,眼裏有懇求,有渴望——他終于等到了今天這個契機,在褚佑告訴他傅水和陳雪的事後,他也終于有勇氣說出自己的請求。
而此時的褚佑,臉上浮現了一種複雜的神情,讓褚寧無法讀懂。
“你還會做陶器嗎?”褚寧幹澀地笑了笑。
“不記得了。”
褚寧眼神哀傷而懇切:“那……你還想學嗎……我可以再教你。”
褚佑仿佛在竭力掙紮,努力忘掉腦海中那二十幾年來一直讓他耿耿于懷的畫面,良久才聽到他的一聲:“好。”
這裏的陶藝室和倫敦那邊家裏的一模一樣,藏着了他們無數而寶貴的東西。
褚佑走進來的瞬間只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他們兩人還小,自己就常這樣看着褚寧擺弄瓶瓶罐罐,叮叮當當,用細軟的毛筆,斑斓的色彩,勾勒出這些精美的器皿,讓他永遠也看不膩。
角落裏堆積着褚寧這些天回到家的作品,已經累起了一座小山,滿載着眼前這個男人深沉、細膩、脆弱的心血,那些陶器仿佛有血肉一般,在凝望着此時的褚佑,讓他心被觸動着,靈魂都開始震顫來。
他真的太久沒走進來了,久到當看到這幅畫面時有些無措。
“你還是那麽喜歡陶器。”
半晌,褚佑說出這麽一句話。
在捏着模具的褚寧一頓,側首露出苦澀的笑容:“是,它們一直都陪着我,這些年……每天每夜都陪着我。”
他話裏有話,精明如褚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猛地回頭,緊緊地盯着背對着自己的褚寧;“這麽多年你難道……左丘月離開後這麽多年,你就沒有過別的女人嗎?”
“你覺得……我已經經受過一次了,還會有第二次嗎?”褚寧聲音微弱下來,而後似是不敢,又努力地擡高了聲音:“當初和小月結婚就是錯誤,我知道你到現在還介意這件事,如果能重來我不會那樣的,你或許……也不會娶小水。”
“哥,世上沒有如果。”
如同冷水從頭潑到尾讓褚寧渾身冰寒得不停發抖,他抑制不住地哽咽出聲,壓抑掩藏了二十多年的苦楚與孤獨如洪水決堤:“是啊,是我自作自受,我現在後悔了……在國外的時候,一直在後悔……但我沒有辦法,因為世上根本沒有如果……”
本該永遠被歲月掩埋的感情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掙脫枷鎖,遲來的覺悟令人心痛。現在,他把最赤裸的一切說破,悲哀的氣息堵得他喘不過氣了,回想起這三十年來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将他們帶上交錯的兩條路,再也回不了頭。
褚佑心疼地看着褚寧,不由自主地走到對方身邊,用指尖觸及對方的淚水,竟是滾燙得如火燒一般,他沒有辦法安慰,因為他自己也被這命運玩弄股掌中。
“對不起……是我食言了,原諒我……”褚寧痛苦地哽咽着。
“成家立業,你沒有錯,我說過就算你沒有娶左丘月,現在的一切也不會有太大改變。”褚佑苦澀地搖搖頭。
褚寧渾身一顫,他整個人幾乎是倚在模具上,手上的力度已經不受控制了,全身因為巨大的悲傷顫抖,手掌下的陶器形狀扭曲起來。
他雙眼發紅,淚水不斷滑落,用盡力氣說出心底的渴望來:“那現在呢?現在你還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還沒說完,就已經泣不成聲,手上的模具頃刻坍塌,形狀悉數毀滅了,軟綿綿地癱在旋轉臺上,就好像幾十年來已經筋疲力盡的心,終于在找到了所屬的那一刻得到了休息。
眼前的景象比幾十年前所有的回憶都要刺痛,排山倒海地幾乎要将此刻的褚佑淹沒。他用盡全力地把褚寧摟緊懷裏,也不管對方雙手盡是陶泥,緊緊扣着對方的腰,力量似乎可以将這個男人揉進骨肉,融入靈魂般可怕。
“哥……”褚佑強迫褚寧看着自己。他又看見了那一雙溫柔的湖泊,幾十年了依舊澄澈,澄澈得令已經歷經滄桑的他都忍不住怦然心悸,愛入骨髓。
青蔥那年的溫情暧昧,到如今深沉熱烈的摯愛,他對褚寧的感情又何曾改變。眼下對方一個試探,一個肯定,他就可以傾盡所有。
褚佑溫柔地望着哭泣的褚寧,扣緊懷裏瘦弱的男人,傾身吻住對方被淚水浸濕的唇瓣。
一個時隔三十載的親吻姍姍來遲,伴着京州帶霧氣的陽光,在這個小小的陶藝室裏得到了最美的圓滿。
觸碰,忐忑,禁忌,迷戀。
***
褚家的晚輩們都覺得褚寧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往總是憂郁又沉悶,現在每天都開心得像中大獎似的,關于這一點改變也只有褚佑知道為什麽了。
又迎來了一天美好的下午時光。
褚璟一個亂糟糟的雞窩頭,穿着松垮的家居服,打着呵欠抱着ipad就下樓,本想去冰箱挖點東西吃,卻聽見褚寧把他叫住。
“小璟今天不去約會?”
“雪丫頭今天去走親戚,不陪我了。”褚璟一臉憂傷。
“過來坐。”褚寧一臉溫柔慈愛地看着褚璟。
褚璟渾身一抖,怎麽說莫名其妙被長輩叫住總讓他心裏發慌,想着他最近也沒有做什麽壞事吧……
“哦。”褚璟乖寶寶地坐到褚寧身邊,正襟危坐。
“小璟喜歡喝什麽湯?”褚寧問道。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歡。”褚璟誠實地說道。
“這樣呀……那你哥哥呢?”褚寧又問。
“他喜歡謬音哥給他做飯吃,謬音哥做什麽他都喜歡。”褚璟壞笑起來,“要說他喜歡喝什麽湯,應該是花旗參雞湯吧。”
“原來如此。”褚寧若有所思,然後又一臉正經地繼續問,“那你爸爸呢?”
“爸爸?我想想。”褚璟還認真地在思考,“我記得爸爸喜歡吃胡蘿蔔,湯裏放胡蘿蔔他應該喜歡,然後就是板栗他也喜歡,但是不喜歡海帶。”
“嗯。”褚寧露出個笑容,心裏默默記下,又趁熱打鐵,“那你爸爸喜歡去哪個地方玩?呃……我是說他有空會去哪裏?我在家裏無聊打算出去看看。”
褚璟根本沒想太多,他托腮,正經地說:“跟媽媽去藝術展、音樂會,和其他叔叔去釣魚、爬山,還去俱樂部打球什麽的。”
“其他叔叔?”褚寧敏感地抓住字眼。
“嗯,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吧,還有些老同學,有些我認識有些我不認識。”褚璟點點頭,無辜地說道,“不過哥哥應該都認識。”
“哦。”褚寧松了一口氣,轉而又問起來,“那他最喜歡做什麽?”
“好像是陶藝展,京州一有陶藝展爸爸一定會去,但是好像又不是那麽高興的樣子。”褚璟迷茫地說道,“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了。”
聽到這些,褚寧眼神黯淡了不少,心裏的自責與內疚湧出來讓他難過。
“大伯?”
“啊?沒事了,小璟你去玩吧。”褚寧回過神來。
“哦。”褚璟眨眨眼,抱着pad奔去冰箱抓了一大堆東西又沖回房間。
而褚寧坐在客廳沉思起來,心裏打着小算盤。
***
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但廚房裏彌漫着香噴噴的濃湯味,把蹲在房間打游戲打了一下午的褚承和謬音給引了出來。
“老婆……我要餓死了…”褚承整個人耷拉在謬音後背上,語氣無辜哀怨。
“怪誰。”謬音沒好氣地一拍褚承的腦門。
“讓我咬一口。”褚承不懷好意打量着謬音,輕而易舉地一個公主抱把他抱起來,低頭就是狼吻。
謬音“噗嗤”笑出聲來:“別鬧哈哈哈哈……放我下來。”
“就不放。”褚承暧昧地望着謬音。
小倆口打情罵俏,磨磨蹭蹭卿卿我我地走進廚房,毫無預兆地看到褚寧竟然也在廚房,此時此刻正尴尬地看着他們。
頓時三個人石化在廚房門口。
“承兒,小音。”褚寧不好意思地打了個招呼。
褚承連忙把懷裏的謬音放下來,也是尴尬無比。
“熬了湯,剛好你們先來嘗嘗。”褚寧笑起來,熱情地幫舀了兩碗湯。
褚承和謬音也淡定下來,坐到椅子上。
“這湯爸肯定喜歡。”褚承看着碗裏的湯料冷不丁來了一句。
“這麽了解?”謬音笑道。
“胡蘿蔔,板栗,雞湯,都是爸喜歡的。”褚承看了一眼褚寧,輕笑出聲,“原來大伯也這麽了解爸。”
褚寧壓抑不住地一陣欣喜,他坐到褚承和謬音對面,醞釀了一下試探性輕聲問道:“你們倆在一起很久了嗎?”
“挺久了,有九年了吧。”褚承看向謬音,聊家常一樣說道,“老夫老妻了,對吧老婆。”
謬音甩了個白眼,專心喝湯。
“真好。”褚寧羨慕地笑起來,他繼續問,“那你們是誰追的誰?”
“我追他。”褚承大方承認,看着謬音意味深長地說道,“是吧。”
謬音笑而不語,眼底的愛意毫不掩飾。
“那你們剛開始的時候都去哪裏約會?”褚寧緊張起來。
謬音懷念地問道:“我們那時候還在讀大學,挺忙的,好像也沒刻意去約會。”
“那後來畢業了呢?”褚寧好奇地問着。
“他喜歡攝影,我們一般都去一些森林公園、自然保護區之類的,還去過游樂園、動物園。”褚承說着還津津有味地喝着濃湯,不忘贊美,“大伯,你這湯太好喝了,比馨姨熬的都好。”
“那就多喝點。”褚寧開心地說道。
“還有一些平常的,看電影看表演,吃飯。”謬音淡笑着補充。
“酒吧也去過幾次。”褚承淡定地繼續補充,“還有開房。”
“開房做什麽?家裏住得不舒服?”褚寧奇怪地看着褚承。
謬音臉蛋微紅,他瞪了一眼褚承,慌張地解釋起來:“就是朋友聚會,開房開派對鬧一鬧。”
“原來如此……”褚寧又開始陷入沉思。
“大伯?”褚承疑惑地看着褚寧,他不敢相信地問道,“大伯難道有女朋友了?”
褚寧一聽,立即着急地否認:“不是,我就想了解一下現在年輕人約會都做什麽,最近在做新系列的陶藝,找找靈感。”
“哦。”褚承明白過來。
“你爸爸還在書房嗎?”褚寧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在,剛路過看到他還在裏面看書。”
“我給你爸爸端一碗去。”褚寧說着就起身去舀湯。
“我來吧,大伯休息會兒,別忙活了。”褚承說道。
“不用,你們多喝點。”褚寧連忙拒絕,端起托盤就離開廚房。
褚承看着褚寧離開的背影,有種好像一切都挺正常,但又有種莫名其妙的詭異感覺……
書房。
漫漫茶香,柔柔斜晖。
英俊的中年男人惬意地翻閱書籍,享受着美好的清閑時光,仿佛全身心都放松下來,确實,因為壓在心裏二十幾年的石頭終于落地。
門半掩着,褚寧還是十分有修養地敲了敲門。
叩叩叩。
“小佑,我能進來嗎?”
“進來,門關上。”褚佑合上書看向褚寧,溫柔一笑。
褚寧頓時臉紅了不少,他點點頭把門鎖上,這才把自己熬了一下午的湯放到褚佑面前:“試試看好不好喝。”
褚佑打量着褚寧,突然站起來将褚寧往懷裏一拉,低頭輕輕吻住對方的嘴唇。
褚寧頓時僵住不敢動彈。
而褚佑眼底那寵愛的笑意更深,他惡作劇般并沒有深入,只是專心舔吻潤濕着褚寧那有些幹裂的唇瓣。
“嘴唇都幹了,喝多點水。”褚佑淡笑着說了一句就重新坐下開始喝湯。
褚寧整個人愣在原地,等他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褚佑已經都要把一碗湯喝見底了。
“你做的?”
“嗯,好喝嗎?”褚寧連忙回應。
“好喝。”褚佑望着褚寧的眼神要溫柔得要掐出水來,很快又埋頭狼吞虎咽地喝湯。
“小佑……”
“嗯?”
褚寧又緊張起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什麽時候有空?”
“約會嗎?”褚佑看透一切。
“你不想嗎?還是沒有時間?”褚寧難過起來。
對方憂郁又無奈的眼神讓褚佑完全招架不住,他連忙點頭:“明天就去,去哪裏?”
“我們去冰雕園,怎麽樣?”褚寧有些遲疑地說出一個地點,怕對方不喜歡。
“好,先吃個飯看場電影,晚上去看冰雕。”褚佑十分爽快地答應,他暧昧地看着褚寧,“他們年輕人約會,應該就差不多這樣,對吧?”
“嗯。”褚寧點點頭,抑制不住的喜上眉梢。
而褚佑輕輕握住褚寧的手,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其實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做什麽我都無所謂。”
褚寧被感動得一塌糊塗,想起他們這三十年的兜兜轉轉,眼眶又濕潤起來。
褚佑心疼得連忙站起來把褚寧抱到懷裏,他溫柔地說道:“別哭,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幸福的日子。”
褚寧哽咽着點點頭,貪婪地抱緊褚佑,仿佛在盡力彌補這幾十年的遺憾。
你對我而言,彌足珍貴。
☆、佑卿安寧13
周末的家庭日洋溢着快樂的溫馨,融雪的季節也溫暖無比。
“我來啦——我們回來啦!”一星期不見的褚隰拉着左丘衍出現在褚家大宅門口,脫了鞋後第一個就朝褚寧奔來給了大大的擁抱。
“隰兒,爸爸好想你。”褚寧寵溺地摸了摸褚隰栗色的頭發:“一個星期工作累壞了吧?”
“累死啦,我要吃好吃的!我還要睡覺!”
“嗯?昨天周六還沒睡夠嗎?”褚寧關切地問。
“昨晚在舅舅家那邊玩鬥地主,玩着玩着就直接睡着了,結果被阿衍和小綿羊畫了一臉的鬼畫符!”褚隰說到此表情委屈起來,把臉湊近褚寧怨念道:“我随便洗了洗就過來了,爸爸你看,是不是還有印……”
“天啊,真的有,我叫藍游拿洗面奶給你擦擦……诶?隰兒,小衍,你們倆是不是沒吃早餐就過來了?”意識到對方是匆匆忙忙過來的,褚寧趕緊問。
“是,這家夥一起來就發現晚點了,直接飙車過來的。”一旁的左丘衍用胳膊肘捅了捅正在撒嬌的褚隰,習慣性地翻了個白眼。
這時褚佑也聽到動靜地走過來,一臉淡定地看着門口的三人。
“你們一定餓了,趕緊過來先吃點棗糕填肚子,我……诶?”褚寧剛想轉身,突然發現褚隰直接一把抱住自己,腦袋像個巨型犬一樣委屈地蹭着自己的肩膀。
“爸,兒子好委屈,昨天輸牌輸得好慘……被畫了一臉嗚嗚嗚……”
“隰兒,別這樣,怎麽不高興了?”褚寧見兒子有小情緒了,趕緊回抱過褚隰,拍着對方的肩膀哄道。
“阿衍和小綿羊都不讓我嘤嘤嘤……”
“玩牌嘛,游戲而已,友誼第一。”
“不服不服!嘤嘤嘤……”
一旁的左丘衍無奈地聳肩,幫褚隰把脫下的鞋擺正後接過褚佑遞過來的棗糕,自覺地走去廚房加熱。
“隰兒,來,我們先去洗臉,乖。”褚寧溫柔耐心地諄諄教誨。
“雅蠛蝶……”
“咳。”
一聲威嚴的咳嗽讓褚隰立即擡起頭,泛着淚花的眼望着面色鐵青的褚佑。
“呃,叔叔好。”
“還不去吃早飯?你是不餓了嗎。”
褚佑自己都沒察覺的過分嚴肅的語氣讓褚隰渾身一震,嘴巴張大,用像看到大象跳舞一樣的眼神盯着眼前這個男人。
而褚佑沒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上去一把抓住褚隰的胳膊就拖了過來:“快去廚房,小衍已經把棗糕和牛奶加熱了。”
褚隰張着大大的嘴巴,震驚地被拖走,留下有些發懵的褚寧。
而左丘衍也剛好把熱好的棗糕和牛奶放在桌上,揉了揉褚隰委屈的雞窩頭;“快吃,我去拿點水果。”
他轉身,正好看到褚承摟着謬音走進來,順手就打招呼道:“早啊,Max,謬老師。”
“早。”謬音優雅地點點頭。
“都中午了,昨天怎麽沒見你上線?Enjorlas。”褚承也習慣性地叫對方的游戲昵稱,拍拍左丘衍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