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被畫風突變的粉絲吓得不輕,等被自家白菜從藥浴裏面撈出來擦幹淨,林小狗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扒在雲硯的身上打着瞌睡:“要睡了嗎……”
“上床就睡,先把衣服穿好。”雲硯替他把身上的水擦幹,淺笑着輕輕揉了揉自家小狗搭在自己肩上的腦袋,“泡的怎麽樣——有沒有解乏一些?”
“挺好的,就是不太好喝……”
困得迷迷糊糊的林小狗砸吧了兩下嘴,含混着小聲嘟囔了一句。雲硯愕然地睜大了眼睛,輕咳了兩聲忍住笑意,索性把人給撈起來直接扛回了床上,又哄着他把衣服穿好,整個囫囵着塞進了被子裏:“晚安,好好休息吧。”
“一起睡!”林小狗還記着自己一貫的執念,不由分說地扯着自家白菜不撒手。雲硯被他扯得無奈失笑,耐心地揉着他的腦袋,哄了好一陣才叫他松開手。利落地收拾了浴室裏頭的東西,才關了燈回到床上,把自家小狗輕輕攬進了懷裏。
終于感覺到了身旁熟悉的溫度,林小狗熟練地拱進了自家白菜的懷裏,舒舒服服地窩在他臂間,不管不顧地沉沉睡去。雲硯耐心地替他把被子蓋好,輕輕地撫着他的背,眼中便浸潤過一片柔和溫然的暖意,也極輕地舒了口氣,安靜地合上了雙眼。
——
恍惚間,林清墨發現自己仿佛到了一個極陌生卻又隐隐熟悉的地方。
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連來回走動的人也都是全副武裝的古代扮相,他雖然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麽到了這麽個地方,卻莫名就生出了個篤定的念頭——這裏一定是北宋的都城,那座曾經有那個人存在過的城市,而那個人,也一定就正在這裏的某個地方,等着自己去把他帶回家。
他試探着走了幾步,才發現那些人好像是看不見自己一樣,即使自己走到他們面前去揮手大叫,也始終沒有半點兒的反應。好不容易适應了從到哪裏都被圍觀向徹底透明的轉變,林清墨小心翼翼地溜進了那座最大最氣派的皇城裏面,一路憑着直覺橫沖直撞,居然也順利地摸進了宮裏。
一進了那座皇宮,他就忽然發覺氣氛仿佛有些不大對勁。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番,剛要找個夠高的地方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就忽然看見了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正在将軍的率領下朝着一個方向急匆匆地快步趕去。
心裏莫名的就生出了些不安,他小跑着跟上了那些軍士,那些人卻依然對他一無所察。隊伍在一扇緊閉着的宮門前停下,幾個軍士快步上前将宮門緩緩打開,一副極盡慘烈的畫面就不帶半點緩沖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宮殿已被火燒得半毀了,灰燼混雜着鮮血,遍地都是狼狽的斷肢殘骸。強烈的視覺沖擊叫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忐忑地向前邁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目光卻驟然緊縮,定定地凝在了那個持劍半跪在宮門前的人身上。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卻是叫他陌生至極的蒼白——即使是白天的那一場戲,那個人也沒有蒼白成這個樣子,一貫溫潤的眉眼間仍凝着淩厲的肅殺,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卻早已熄滅,只剩下一片叫人心寒的渙散黯淡。
為首的将軍單膝跪下,身披重甲的士兵們也沉默着跪下。兵器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那個人卻仿佛一無所覺似的,只是靜靜地半跪在一片屍山血海之間,沒有反應,沒有動作,安靜得叫人心生恐懼。
他忽然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脖頸,無論如何都喘不上半點的氣來。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跑了過去,撲跪在那個人身邊,輕顫着擡手想要抱住他,想要把自己的體溫分給他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居然真的能觸碰到那個人的身體,可就在他剛剛碰上去的那一刻,那個身影就忽然湮滅成一片粉末塵灰,在他眼前随風而散。
Advertisement
“不——不要……”
林清墨徒勞地伸出手,那些塵埃卻只是無情地從他的指間流逝,消散在那一片蒼白的天地之間。一陣強烈的寒意從他心底緩緩生發,痛楚順着血脈蔓延,獰笑着恣意攪動,他卻依然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清墨——清墨!”
耳旁忽然傳來焦急的輕喚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溫潤嗓音。意識瞬間被拉回現實,林清墨猛地睜開眼,望着面前的人焦急關切的目光,胸口的起伏驟然急促,擡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确認了這一回是真的,才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用力地收緊了手臂:“雲硯,雲硯,雲硯……”
“我在,別害怕——是做噩夢了麽?”
雲硯把自家不住發着抖着的小狗攬在懷裏,耐心地輕輕拍撫着,又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沒事了,只是一場夢,醒了就好了……”
“不是夢……”
林清墨緊緊地抱着面前的人,用力的收緊手臂,想要驗證他确實還好好地活着,就在自己面前——他幾乎下意識的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一場夢,而是在千年前的那一場宮變中,雲硯所真正親身經歷的現實……
“是不是很疼……現在真的不會疼了嗎?”
林清墨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身上那些傷痕原本在的位置,哽咽着擡起頭低聲問了一句。雲硯神色微怔,擡手把床頭燈打開,又耐心地替他把臉上的淚痕拭淨,輕輕揉了揉自家小狗的腦袋:“夢見了什麽,是慶歷宮變嗎?”
身旁的溫度是真實的,耳邊的聲音也是真實的。熟悉的溫暖氣息叫林小狗漸漸平靜了下來,擡手自己抹了把眼睛,耷拉着耳朵輕輕點了點頭:“我看見宮門打開,你——你跪在那裏,一動都不動……我想去抱抱你,但是一碰到你,你就變成灰飛走了……”
“然後我不就飛過了一千年,跑到這兒來找你了麽?”
雲硯淺笑着把他往懷裏摟了樓,一下下地拍撫着他的背,又微低下頭望着那雙依然眼淚汪汪的眸子:“不要難過了,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你會唱歌嗎?”成功迅速被拐跑了重點的林小狗驚訝地擡起頭,望着自家白菜眼裏溫潤篤然的笑意,忍不住輕輕晃了晃尾巴,扒着他的肩膀點了點頭:“想聽……”
雲硯含笑微微颔首,一邊輕拍着懷裏的小狗,一邊輕聲哼起了個悠揚婉轉的調子。他的聲線本就不像林清墨那麽清亮,卻顯得極柔和極溫暖,仿佛輕易就能安撫下不安的心緒,叫人徹徹底底地靜下心來。
“好聽……是什麽歌?”
林清墨老老實實地趴在他懷裏,好奇地仰了頭輕聲問了一句。雲硯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着溫聲開口:“仙呂宮,是南唐流行的宮調,這一首是後主李煜作的——玉樹後庭前,瑤華妝鏡邊,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圓,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長少年。”
“我覺得我好像聽懂了!”
這首詞的措辭極為直白,幾乎只要看到文面就能理解其中的含義。林小狗可興奮地晃着尾巴擡起頭,目光亮晶晶地瞅着雲老師,感到自己的古文水平仿佛有了質的飛躍!
雲硯笑着點了點頭,鼓勵地拍了拍自家小狗的背,沒有拆穿這首詞行文直白平易的事實。可容易就被哄好了的林小狗開開心心地打了兩個滾,又忽然想起件事來,好奇地望着自家白菜:“可是你唱歌明明很好聽,為什麽不接主題曲呢?”
“我覺得——我可能暫時還學不會現代的曲風……”
對現代歌曲的印象基本上已經定格在了當初林清墨強行灌輸了好幾天的搖滾重金屬上,雲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心有餘悸地輕輕搖了搖頭:“而且現代的音律比我們要豐富些,有些音高我拿不準——樂器總歸是不會跑調的,開口可就不一定了……”
畢竟雲伴讀熟悉的還是宮商角徵羽的五音,雖然也聽了不少根本就沒聽懂的歌,但暫時還是沒能成功找到發和西的調!
沒料到居然會是這麽個答案,林小狗眨巴着眼睛望了他半晌,終于忍不住失笑出聲,身後的尾巴就可得意地翹了起來:“講道理雲大人我覺得你最近越來越容易犯慫了!一點都沒有以前霸氣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阿爸還是感到了反攻有望!林小狗要膨脹了!
“嗯?”雲硯微挑了眉望着他,眼裏便帶了些清淺促狹的笑意,擡手不緊不慢地戳在了他的癢穴上,“現在呢——有沒有覺得稍好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