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卡!”
一聽見導演的聲音,雲硯就立刻撐着地翻身坐起,把自家不住發着抖的小狗用力攬進了懷裏,安撫地輕輕順着毛:“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怕,沒事,都是假的……”
林清墨恍惚着被他抱在懷裏,怔忡了好一陣才終于反應過來。一頭紮在他頸間,緊緊地扯住了他的衣服,聲音仍帶着沒來得及從劇情裏脫離出來的嘶啞哽咽:“我不走……我就和你在一塊兒,哪兒都不去……”
“就一直在一塊兒,哪兒都不去。”
雲硯點了點頭,輕輕地拍撫着他的背,溫聲應了一句。又耐心地安撫了好一陣,直到懷裏的小狗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才終于輕輕放開了手。
一旁的劇務連忙快步上去,把一沓子濕巾遞給他:“硯哥快擦擦血——真不愧是科班出身,剛才演得真是太帶感了,別說清墨,連我們都差點兒以為是真的了。我們主任的眼睛現在還是紅的呢……”
雲硯淺淺地笑了笑,溫聲道了句謝,把唇角和手上的人造血漿擦拭幹淨,至于衣服上的實在太多,也只好無能為力地作罷,等着回頭交給劇組來想辦法處理了。
望着林清墨臉上被淚水攪得一塌糊塗的血跡,雲硯的眼裏就多了些無奈又柔和的笑意,擡手把人拉到身旁,抽了張新的濕巾替他耐心地一點點擦幹淨:“我們先去把衣服換下來,好不好?”
林清墨聽話地點了點頭,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老老實實地被他帶回了更衣室去換衣服。拍了這些天下來,已經充分掌握了林小狗情緒變化的李導這兩個寶貝的态度顯然越來越寬容體貼,早上一共就只給他們安排了這兩場戲,下午的戲份也都是些吹吹笛子吃吃飯的輕松文戲,兩人把這一身戲服換下來,今天上午就算圓滿收工了。
一直到進了更衣室,林小狗都始終寸步不離地跟在雲硯身後,任誰勸都不肯離開。雲硯也只當他是剛才入戲入得太深,一路上有意地緩聲哄着他說些閑話,又幫他把身上的戲服脫下來放好,這才開始脫自己那一件幾乎已經被人造血漿浸透了的衣服。
這還是他頭一次演這種假作受傷的情節,身上的人造血漿和真正的血液還是有着不小的區別,黏膩冰冷地沾了一身,被冷風一吹就透心的涼。才把外頭千瘡百孔的捕快服脫下來,林清墨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那件血跡斑斑的裏衣上面,雲硯心中微動,下意識側身遮了遮,利落地脫下來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又輕輕揉了揉自家小狗的腦袋:“那些都是假的,不要總是想着了……”
“是不是很疼?”
林清墨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微仰了頭望着他,臉色仍帶着些蒼白,眼裏竟已帶了隐隐的水色。雲硯不由微怔,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帶了些茫然地望向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的自家小狗:“什麽——很疼?”
“你——那個時候……”
林清墨輕聲應了一句,眼眶就瞬間泛上了一片紅色,撲到了雲硯懷裏把他緊緊抱住:“我還記得你剛醒的時候——那時候你是不是也受了這麽重的傷,是不是特別的疼……”
雲硯怔忡了片刻,目光就一寸一寸地柔和下來,反手把懷裏的小狗抱住了,淺笑着輕輕點了點頭:“是很疼,而且很冷,好像永遠都逃不出來……不過醒來之後就遇見了你,所以現在回頭想想,好像也就沒有那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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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狗的臉上驟然泛起了些血色,埋着頭窩在自家白菜的懷裏不動彈,也不出聲,只是抱着他不肯松手。
雲硯耐心地拍撫着他的背,目光卻也不自覺地略略恍惚——前世的那些刀光劍影和生死搏殺,現在看來居然已經恍若一夢。雖然還被封存在記憶的角落裏,卻也已再留不下什麽更深徹的印記。
——因為在那之後,還有無數更溫暖、更明亮的回憶,可以充滿無數個曾經被那些回憶所籠罩着的夢境。
望着懷裏暖烘烘軟乎乎的小狗,雲硯的目光裏就浸潤過些許柔和溫存的暖意,淺笑着微低下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啦,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下午的戲還有挺長時間才輪得到呢,卸完妝沖個澡,我們不回酒店了,中午出去吃好不好?”
這一招用來對付可喜歡出去玩兒的林小狗向來屢試不爽,他的話音才落,瞬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的林小狗就立刻擡起了頭,亮晶晶地晃着尾巴望向他:“我想吃牛排了——我們去吃法餐好不好,我請你吃焗蝸牛!”
“……”光聽這個名字就很有心理壓力的雲伴讀頭一回毫無出息地犯了慫,望着自家小狗滿是期待的目光,終于還是咬了咬牙,橫下心點了點頭:“好,我們去嘗嘗看……”
先前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把雲硯忽悠過去,好不容易今天趕上自家白菜松了口,林小狗可興奮地拉着他卸了妝,又鑽進了劇組備着的淋浴間把自己洗涮幹淨,就興致勃勃地叼着自家白菜朝法式大餐一路殺了過去!
那些回憶一定都是特別不好的內容,雲硯好不容易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一定不能再被自己勾起來——林三喵說過,沒有什麽是一頓大餐解決不了的,一頓不行那就兩頓。只要帶着自家白菜來多吃幾頓好吃的,那些黑暗的往事就一定都會被很快忘掉的。
林小狗有着特殊的拱白菜技巧!
在被自家小狗帶進西餐廳的時候,雲伴讀的緊張幾乎已經到達了同手同腳的高度,腦海裏充斥着對焗蝸牛的各種超越現實的想象,簡直要比同時面對着十來個殺手的壓力還要大出不少。
林清墨倒是沒少來過這種地方,當初硬拗高冷貴公子人設的時候,梁助理堅持說這種餐廳的格調相對高一些,也不容易出現食客擁堵圍觀的狀況。直接導致了他只要想單獨出去吃一頓飯,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往這種地方進,直到雲白菜從天而降,才終于擺脫了這種嚴酷得令人發指的管制。
所以說——雲白菜的到來無論對林小狗還是其他人而言,都實在是特別的感天動地!
現在還沒到飯點,店裏的人也不算太多。林清墨要了個角落裏半私密的四人座位,熟練地點好了菜,黏着自家白菜坐在了一張沙發裏頭,絮絮叨叨地給他小聲念叨着自己當初天天吃西餐的慘痛經歷,總算叫緊張過度的雲伴讀漸漸放松了下來。
兩個人都不怎麽喝酒,餐前的紅酒也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一瓶波爾多。可壞心思的林小狗把其中一只高腳杯推向了雲硯,忍着笑意示意他嘗一嘗:“這個是紅酒,用來在餐前開胃的,嘗嘗看好不好喝?”
因為家裏家教太嚴,長這麽大都根本不會喝酒的林小狗在第一次嘗到紅酒的時候就一點兒不剩地噴在了自家大哥的臉上,場面也是一度特別的尴尬——而從那以後,林大狗就再也沒有試圖把自家弟弟往任何宴會上帶過。
望着他過分期待的目光,熟知自家小狗脾氣秉性的雲白菜就知道這酒準不是什麽太好的滋味。警惕地端起酒杯細細端詳了一圈,又嗅了嗅酒香,才終于試探着淺淺地抿了一口。細細品了一陣,卻沒有像林小狗料想的那樣噴出來,反倒是帶了些茫然地放下了手裏的杯子:“味道尚可——香氣醇厚,入口綿柔……這是果酒麽?”
“你居然會不覺得難喝……”
可失望的林小狗耷拉着耳朵趴在了桌上,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是葡萄酒——你們那裏也有葡萄酒嗎?”
雲硯不由失笑,輕輕點了點頭,安撫地給自家使壞失敗的小狗順了順毛:“自然有,不過口感略有不同——軍陣之前糧食貴重,以酒曲釀酒又工藝繁瑣,所以多有用葡萄或是山果子釀酒的,要比這個喝起來還要更辣些。”
“對了——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個我背過來着……”
林小狗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了當年的小學必備古詩文,可失落地晃了晃尾巴,一想到接下來的主菜,卻又忽然打起了精神:“頭盤菜我點了焗蝸牛和熏雞肉粒——這回你肯定沒吃過,焗蝸牛特別的好吃!”
畢竟是在西餐廳裏頭,林清墨的聲音壓得很低,那雙眼睛裏亮晶晶的光芒卻是一點兒都沒少。對這道菜的名字保持了長達幾個月的深切恐懼的雲伴讀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無可奈何地揉了揉額角苦笑一聲,終于還是特別沒出息地敗在了自己無限的想象空間之下:“要不然——你吃焗蝸牛,我吃熏雞肉粒好不好……”
畢竟這個名字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叫人望而生畏了,剛穿過來沒幾個月的老祖宗也是非常的适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