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才念叨完四句,眼看着林小狗快變成蚊香的眼睛裏一片敬仰,雲伴讀迅速地反應了過來:“不是我寫的,是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杜甫是唐代的大詩人,世稱詩聖——”
“這個我知道,李白是詩仙!”小學語文起碼還學得不錯的林小同學舉手發言,“公孫大娘是誰,也是武林高手嗎?”
“倒也不算是,公孫大娘是唐開元年間的第一舞人,最擅舞《劍器》,據說舞姿驚動天下——大概就與你現在的地位差不多。”
雲硯笑了笑,擡手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又揉了揉一旁筆帽歪着的小腦袋:“不要亂動,小心被劍氣傷到。”
林小狗的耳朵被吓得撲騰一下支楞了起來,把正坐在一旁乖巧看熱鬧的筆帽一把抄進了懷裏,警惕地蹲據在床角。用被子繞着自己圍成了個簡易堡壘,又把床角的輕松熊一把戳在了面前:“好了——我準備好了!”
雲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迅捷的反應,終于忍不住笑得蹲了下去:“好,很好,保持住不要動……”
“放心放心,我絕對不動。”
林清墨只在大熊後頭探出了個腦袋,聞聲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睜睜地看着雲硯掏出手機,一本正經地對着他拍了張照片。
“……”林清墨眨了半天的眼睛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被耍了,炸着毛義憤填膺地撲了過去:“雲硯我覺得你學壞了真的!你以前都很愛我的!”
“息怒,息怒,實在是——實在是情難自禁……”
雲硯被他撲得坐倒在地上,笑着穩穩當當地把在一頭撞在懷裏頭的人給抱住了,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沒有劍氣,那些都是吓唬人的。又不是雷公打雷,哪裏就能隔空傷人了?”
“沒有劍氣啊……”林小狗失望地耷拉下了耳朵,感到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受到了武俠劇無情的欺騙,“那暗器呢?摘葉飛花?孔雀翎?暴雨梨花針?”
雲硯聽得茫然,忍不住搖頭失笑,攬着他坐回了床上:“或許在江湖中有吧,我畢竟不曾涉足過江湖武林,也不知究竟有沒有這些東西……我見過的暗器也無非就是飛石、飛刀之類的尋常玩意,少時見什麽都有趣,倒也偷偷拿飛蝗石練過一陣子,也多少能有些準頭。你若是有興趣,回頭練練也無妨,只是留神莫要砸壞了東西。”
“好好,我對這個特別的有興趣!”林清墨不疊點頭,又抄起床邊充當寶劍的癢癢撓塞進他手裏,“你先教我練劍,明天咱們就去撿石頭去……”
“好,那我們就一樣一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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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硯好脾氣地點了點頭,掂量着往後退了幾步,朝着林清墨施了個劍禮,周身氣勢就驀地一變。和前兩次懾人的狠戾殺氣不同,他身上仿佛忽然帶了某種極淩厲鋒銳又光明堂皇的氣勢,眸光沉靜清亮,尋不到半點兒的晦暗陰影:“人說‘刀法雄渾、劍走輕靈’,習劍者當以氣禦劍,以神引形,以靜制動。劍招講究潇灑靈動,既是以劍舞為主,更應當重視招式之間的連貫流轉,當如行雲流水,切不可有絲毫滞澀。”
為了叫林清墨看清楚,他的動作特意慢了不少,每一招走盡時也有意多停了幾分,林清墨也半跪在床上凝神一錯不錯地看着,目光始終牢牢跟着他的每一處動作,時不時地還跟着比劃兩下。被遺忘在床角的筆帽還糾纏在早塌下去了的被子裏頭,正抱着一只熊耳朵興致勃勃地往下拆,倒也乖巧地一聲不發,卧室裏的氣氛簡直特別的和諧。
“學武切忌貪多,今日就先學這些,剩下的我們明天再學。”
走過了十餘招,雲硯就穩穩地收了癢癢撓,輕施一禮便斂了氣勢,含笑走到床邊坐下:“怎麽樣,記住了多少?”
“記住倒是差不多都記住了,就是不一定能舞得像你這麽好看。”
林清墨摸了摸腦袋,他原本就是學跳舞的,記幾個動作倒還難不倒他,只是那一份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氣勢實在太難複制得下來。他有心和雲硯學劍術,卻也恰恰是為了能找到這一份武林高手的浩然氣勢,等到将來進組開了機,再怎麽也不能叫信任他的李導跟關老師他們失望才行。
“別着急,氣勢都是練出來的,手上有了準,心裏也就有譜了。”雲硯淺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把手裏的兵器交給他,“試試看,多練兩遍才能找到感覺。”
林清墨雙手把癢癢撓接了過來,竟然一下子生出了些莫名的神聖感來。跳下床蹬上鞋,學着雲硯的樣子行了個劍禮,一絲不茍地按照記憶中的流程走着劍招,居然也當真隐隐的帶了幾分像模像樣的架勢。
“這裏,身子再往下壓一點。”
雲硯忽然站起身,繞到了林清墨的身後,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輕輕向下壓着他的背。白天剛被健身房壓榨得酸痛不已的肌肉立時發出了抗議,林清墨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咬着牙順着他的力道又向下壓了幾公分:“這樣——還是再低一點?”
“這樣就好,變招的時候是劍尖先往上挑,轉身的時候要果斷。想象着你身後有正要進攻你的敵人,必須要一劍砍上去才能脫險。”
雲硯握住了他的手,耐心地幫他體會着翻腕轉劍的訣竅。這一招的姿勢實在太難拿,兩個人的身子幾乎已經挨在了一塊兒,感受到打在頸後的輕緩氣流,林小狗的臉就又止不住的隐隐燙了起來:“我身後哪有敵人啊,倒是有個——有個公孫大娘……”
原本險些出口的話被他及時的咽了回去,一時又想不起什麽能接下去的臺詞,居然福至心靈地把雲老師一開始上的語文課給想了起來,順口就給禿嚕了出去。雲硯忍不住輕笑出聲,扶着他站穩了才後退兩步:“真要拿我比公孫大娘,我可擔待不起,倒是你的地位還差不多……不要緊張,身體再稍微放松一些,繃得太緊動作就會變形的。”
身後的溫度驟然遠離,叫林清墨的心裏居然也跟着驀地一空,下意識猛地轉過身。手中的癢癢撓劃過淩厲的弧度,就被雲硯含笑穩穩接了下來:“不錯,就是這麽個感覺。”
“不行我明天必須搞把真劍回來……”
林清墨氣勢一洩,一巴掌捂住臉,忍無可忍地嘟囔了一聲。
不管怎麽說手裏這東西都實在是太破壞氣氛了,一點都沒有大俠客的感覺,只感覺自己仿佛在花式撓癢癢!
“不要太在意外物,心中有劍,看什麽都是劍。”雲硯忍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句,“其實我當年還用擀面杖練過,也沒比這個強到哪裏去。”
“擀面杖——那能趁手嗎?”
林清墨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自己比劃了兩下那東西的直徑跟長度,按捺不住強烈的求知欲望,忍不住問了一句。雲硯倒是半點兒都沒猶豫,坦然地搖了搖頭:“那自然是很不趁手……不過也就是順手一拿,能抓着什麽算什麽。畢竟宮裏頭無诏不可持利器,能摸着個擀面杖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覺得你們那兒的禦膳房真是很慘……”林清墨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随手把癢癢撓撇在一旁,興致勃勃地拉着雲硯坐在床上,“對了對了,上次咱們倆看的那個《七俠五義》,講得好像就是宋朝的事兒。裏面那個禦貓展昭是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就也是用劍的——那裏頭講的有多少是真的?真有把劍叫巨闕嗎?”
“巨闕是有的,傳聞中為春秋鑄劍名家歐冶子所鑄——不過到本朝已過了那麽多年,流傳到了民間何處可就說不清了。”
雲硯笑着搖了搖頭,把熊耳朵從筆帽的爪子底下搶救了出來,又把筆帽放進了林清墨懷裏叫他抱着:“禦貓倒是有,叫禦貓的人卻大抵是沒有的,我們那裏也沒有禦前四品帶刀護衛這個官階……”
“所以從這一步開始就是架空的了嗎!”
本來還打算問問是不是真有五鼠鬧東京的林小狗悲痛地汪嗚了一聲,揉着懷裏小奶貓軟乎乎的毛,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安慰:“我可喜歡展昭了,從小就覺得他那一身大紅的官服特別的帥!”
看着幻想破滅眼淚汪汪的林小狗,雲白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卻還是不得不繼續無情地捅了一刀:“其實——那身官服,也不是我們那個朝代的,至少我就從來都沒有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小狗汪嗚一聲哭了起來!(つд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