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鎖門下樓之後, 銀環以及何二那一幫子就已經端端正正的在樓下坐好等着。
老爺們兒晚上吃完飯從來不會趕趟兒的洗碗,這剛喝過的空酒瓶,吐的滿桌子滿地的骨頭渣兒還亂糟糟的擺在那處, 林謹殊倒也不講究這些, 他上前踢開一只空瓶子後, 剛坐在這桌上, 銀環身邊跟着的小弟就立馬湊上來給他點了一支煙。
“哥哥今天來的突兀,沒吓着我家弟妹吧。”
一口香煙深吸入肺, 林謹殊吐出了一個大大的煙圈兒出來, 他看着銀環笑道, “我家那位不是個姑娘, 哥哥你管他叫弟妹不太合适吧。”
“是哥哥疏忽了,我家兄弟,沒被吓着吧。”
“帶着這麽多人一下子擠到我這門口,現在才問吓沒吓到,是不是太晚了?”
手指頭輕輕淺淺的一下下叩在桌面上, 銀環湊近了些林謹殊說, “怎麽還在生氣呢,上次哥哥不是都跟你道歉了嗎?”
林謹殊笑,他也學着銀環的模樣湊近對方說,“如果道歉有用的話, 要警察幹嘛?”
“................”
雙方沉默,只在咬牙的過程中互相盯住對方。
不過不比林謹殊年紀輕脾氣大,銀環的性子顯然是要更顧大局一些, 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和這小子鬥氣上頭,做大哥的,先低個頭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兒。
“那你說, 這事兒在你這兒,究竟要哥哥怎麽做才算完?”
“本來已經完了,但是你今天來這麽一出,我突然覺得,我結束的好像有些太早。”
“就為了個認識還不到三個月的外人?”銀環抱着手往椅子後頭一靠,他搖着頭問,“艾基,你跟哥哥這麽多年,哥哥在你心裏竟然還比不上那麽個無足輕重的小子?”
“是啊,一個是信了外人的讒言能捅自己弟弟兩刀的哥哥,一個是二話不說就能收留一個陌生人做自己,給陪吃、陪喝、□□的男朋友,銀環哥,你覺得這兩個人,哪個更招人喜歡些?”
“樓上那人知道他在你心裏,只是個陪吃陪喝□□的男朋友嗎?”
“怎麽?要我拉開門讓你告訴他一聲兒?”
“那倒不必,你自己的私事兒..........”
“知道是私事兒就離他遠一點兒。”拿下自己嘴裏那支抽幹淨了的香煙,林謹殊将煙頭狠狠按滅在這桌子上,“道上的規矩,什麽人該碰什麽人不該碰,哥哥不會還要弟弟我來教你吧。”
銀環點頭,對林謹殊心裏斷定的他來的目的供認不諱。
無奈一個聳肩,解釋的話懶得說,反正說了人家也不信。
林謹殊這家夥從上道的那一天開始就格外招人注意,孩子聰明,能幹,是個可造之才,同時也是個巨大的禍患。
銀環對林謹殊的感情是愛恨交加,一邊贊賞這個弟弟的行事作風,一邊又怕他是個潛藏的能單手掀起滔天巨浪的大麻煩。
何況這些年不只是自己,包括黑曼巴也同樣對那個家夥是喜歡又提防。
“說說要緊事吧,總不能一個由頭也不找的就跑過來看人,多尴尬呀。”
“哼!”銀環冷笑一聲,要說他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就從來不知道尴尬這兩個字兒是怎麽寫的,對于林謹殊的嘲諷自然是充耳不聞,人只從容淡定的說,“新生意,三天後,硫磺廠,新品,你帶着人去接貨,對方是從緬甸回來的,也是只老狐貍,錢不是問題,但是貨必須真。”
“新貨?”林謹殊挑眉,“我得帶多少錢去?”
“七千萬,現金。”
“.............”懷疑自己耳朵是有點問題,林謹殊吃驚的再問一遍,“多少?”
銀環拿手指頭給他比了個‘七’。
“不是,哥哥,您知道七千萬現金我得裝幾麻袋嗎?再說就三天,我上哪兒給你整七千萬去。”
“錢,我來準備,你只需要帶人去接貨。”
“為什麽是我?赤尾鲐呢?”
“那小子說是找到了能合成新品的人,所以最近騰不開手去做別的,不過也好,他要真能找着,那以後咱們這筆買賣就是淨賺。”
“什麽玩意兒能賣這麽貴?”
“好東西。”
銀環說完,動手拍了拍林謹殊的肩膀後這才站起身來,“漳州以後都是你的盤,赤尾鲐也歸你管,不過這次的事兒必須辦的漂亮,對方出貨的人在道上同樣聲名遠揚,不說占他們便宜,但咱們也絕對不能落于人下,黑曼巴說了,他最多給七千萬,你要是能壓下價來是你的本事,要壓不下來,東西也必須拿到手。”
“一把年紀的人了,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說什麽必須?那人家不肯給東西我還能一槍崩了他?”
“要如何做我管不着,相信你有辦法的。”
“相信個屁。”
拍桌子走人,只是剛邁腿朝樓上沒走兩步,林謹殊又突然回過頭來,他對銀環說,“離蘇青濑遠點兒,要讓我發現你拿對付我這一套去對付他,那咱們兄弟可就真沒得做了,我這人是個什麽毛病你也知道,我要過不好,拼死也一定得要拖個人下水。”
人走了。
樓下剩着的人面面相觑。
銀環搖着頭站起身來,他擡手示意自己身邊的弟兄,“走吧。”
何二忙鞍前馬後的跟上去伺候着開門,“銀環哥您慢點兒。”
“你家大哥我不方便盯,你可得把人給盯緊了。”
“是是是,上頭的吩咐我哪敢不照辦,不過...........”何二擡頭瞧着銀環的眼色,“銀環哥,你真覺得我家大哥有問題嗎?我怎麽瞧着他挺正常的,這不跟之前一模一樣?該打人打人,該罵人罵人,除了新交個男朋友,他也沒幹什麽呀。”
“他要沒問題最好,有問題,就算我念着兄弟情,黑曼巴也不會留他的。”
“我只是很奇怪,按黑曼巴的性子,要懷疑誰,半句話也從不多聽人家解釋,從來都是一槍解決,怎麽現在輪到我大哥,這事兒跟沒完沒了了似的。”
“你大哥和別人不同。”銀環回身來看着何二笑道,“如果誤傷了他,黑曼巴會心疼的。”
心疼這兩個字兒,用的何二止不住渾身上下一個大哆嗦。
銀環踏出門外,他邊往車門邊走,邊同何二說,“把安排在醫院的人都撤回來吧,以後不用管那小醫生,盯緊艾基就好。”
三輛車燈閃動,車子再緩緩掉頭朝外開。
蘇青濑扒着窗戶邊向下張望着,林謹殊這一回就沒再把自己的腳步踩的‘踏踏’響,他用鑰匙扭動鎖孔,那‘咔噠’一聲吓得蘇青濑忙回頭來往被窩裏鑽,哪曉得自己剛跳上床,扯着被子還來不及蓋下去的時候,人就已經進來了。
兩個人都互相愣了一下。
知道對方沒睡,林謹殊這才擡手按開燈。
蘇青濑鞋子都沒來得及脫下,忙裏慌張的連窗戶也沒有完全合上,一瞧就是剛剛還偷聽偷看過的模樣。
林謹殊笑的無奈,他合上門後坐到蘇青濑的身邊兒,然後彎腰伸手替他脫鞋。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好奇那個人。”
蘇青濑伸手指指窗戶外頭。
林謹殊說,“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是大家都叫他銀環哥,大概是我十七歲的時候吧,和那時候還是他的小弟的人在酒吧後巷打架,然後他來了,請我喝了頓酒,大家聊得來,知道我沒人管就帶我來道上混,一直到現在,算是半個哥哥。”
“道上混?”蘇青濑不太能理解這個詞兒,他小心翼翼的問,“哪根道,怎麽混?”
脫了衣服脫了鞋,摟着人拉着被子再一塊兒躺回被窩裏,林謹殊緊緊抱着蘇青濑,這酒被人強行解了大半,人倒是不暈乎,但這腦袋還是疼。
“混..........就是,你們學校以前沒有那種不好好學習,整天瞎混的人嗎?”
“沒注意過。”蘇青濑搖頭,“不過我們班上的同學念書都挺認真的,那會兒韓凜他們班是最好的重點,我們班排第二,兩個班的學生加起來差不多八十個吧,基本是占全了年紀前100名,我認識的人裏成績最不好的是林宗介,不過他是體育生,文化課占比也不高。”
還說想打個比方,結果這下倒好,比方也打不了,人蘇青濑身邊見過最痞最壞的就是林宗介那種,那種随手一甩都能拿錢砸死你的富二代,雖然成績不怎麽樣,但絕對不是壞人,雖然自己也不怎麽看得起那家夥,但人确實也是能靠自己做生意開着四百萬的賓利。
這能算混子嗎?
顯然不能。
林謹殊突然疑惑自己該怎麽和蘇青濑解釋這事兒。
“不是,就是那種不怎麽學習的,學習也不怎麽好的,整天正經事不幹就在學校裏到處欺負別人,看你不順眼都能打你一頓的那種。”
“..............”蘇青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問,“還有這種人啊?”
“怎麽沒有,我以前見得多了。”
“那你老這麽打人多不合适,明天我回去還是再捐點錢,當是給你積德了。”
正高興着想講自己以前的事兒,結果蘇青濑突然來這麽一句,林謹殊這才急急掐住話匣子。他大爺的,老子一高興差點兒還給說漏嘴了。
我這分明是個超級無敵惡霸大混子的人設啊,雖然以前自己是愛替人出頭,用拳頭拒絕校園暴力第一人,明明是個反對者,結果話說出來倒好,自家男朋友直接默認自己是施暴的那個人了。
林謹殊很是無奈,“反正就,不太好,就............”
“沒關系,以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以後別這樣,你看你脾氣這麽差,韓凜那麽好的人你都能跟他鬧別扭,林宗介,魏其琛,他們哪個人你沒罵過?”
“那是他們找罵。”
“人家不也沒說什麽嗎?大家和和氣氣多好,對了,你剛說銀環哥來分錢,他拿了你多少錢?”
“呀,我家小媳婦兒現在知道管老公錢了。”林謹殊笑着伸手捏了捏蘇青濑的臉蛋兒。
“不是管你錢,你的錢你自己收着,我只是看到那個人就心裏有些犯憷,我怕他傷害你。”
“不會的,大家都是兄弟。”
“我看你們說話可不像兄弟,他拿了你多少錢?”
“就........也沒多少,賺的錢分走一半吧........一半大概是有,這地方洗一輛車十塊錢,賣一瓶水五毛錢,他就分走了........兩萬塊,對,兩萬塊。”
“兩萬啊。”蘇青濑的口氣松下來一些,“我當要多少呢,兩萬就兩萬吧,他要你就給他,別因為幾百幾千的小錢跟人家鬧,命才是最重要的。”
“這麽惜命?”
“有些人不怕死,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錢,但是你。”拿自己的手掌心貼中林謹殊的心口,蘇青濑說,“你的命對我來說很重要,很珍貴,生命不是能夠拿錢來衡量,所以拜托你,不管做什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