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何二挂斷林謹殊的電話, 怕引起周遭注意,他下意識的沒敢伸手去開燈,只從亂七八糟還壘着泡面盒子的桌上摸到自己的手-槍放好,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起身, 穿衣, 套鞋, 再一腳踹開關住韓凜那間房的鐵門,半句廢話不多說, 只将人一把拎起抗在肩上後撒丫子就朝外跑。
從罪惡中滋生的人, 往往在黑暗中才能得到寧靜, 像這樣在暗處行走的能力, 對何二而言早已成為習慣。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何二每跑出一步,鞋底踩進泥坑裏都會濺起高高的水漬,韓凜趴在他肩上,面部朝下, 雖是林謹殊早上說過只要把人看住了就行, 但此時他的雙手仍是被反綁在身後,眼睛上裹着黑布,什麽也看不見,呼吸道吸入刺激性麻醉藥物後, 喉口至今仍然疼痛不已,就連說句話也覺得困難的人,更別說還可以大聲呼救。
“大爺的, 怎麽回回撞到老子身上,就他媽一定沒好事兒。”
拉開後座車門,何二順手将韓凜給丢了進去。
從被人抓走後一整天都沒給飯吃, 就喝了兩口水還是遭人強灌下去的,韓凜的胃本來就不好,一杯涼水順着喉嚨口灌進去還嘔出一大半來,這會兒被人扛到肩上颠兩回,然後再粗暴的扔出去,恍惚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厲害,他裏頭翻江倒海好一陣惡心。
“呃咳...........”一聲悶哼後的粗咳,韓凜難受的在車後座扭動着自己的身子。
“呸。”何二上車時還偏頭往窗戶外啐了一口,當是去去晦氣,他并沒有理會後座痛苦難堪的韓凜。
腳底一轟油門将車子給開出去,倒轉掉頭,韓凜的身體以一種極為扭曲的方式靠在後座,他剛剛艱難的翻了個身,哪曉得何二擡腳一個猛剎,自己便順着這力道不受控制的滾去了座椅下方,砸的這車身‘嘭’一聲悶響。
就他媽離譜。
林謹殊壓低了帽檐一路上罵罵咧咧,他花了兩個小時倒了三趟車,好不容易等翻回何二那間已經被遺棄的酒吧內,拿着自己的備用鑰匙掏開卷簾大鐵門,翻箱倒櫃的好不容易找了一輛破車鑰匙,這才踩着火兒的朝事發地點狂奔。
何二中途給林謹殊打了好幾個電話,不過因為現下和蘇青濑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多,為了避免引起對方不必要的懷疑,所以林謹殊一直給自個兒設置的是靜音模式。
再加上剛剛翻牆,撬門,找東西,開車,等忙完手裏的活兒再看時間的時候,發現何二已經給自己打了兩位數以上的未接來電。
林謹殊按回號碼回撥,聽見對面接通的鈴聲只響了一秒,他又立刻按下挂斷鍵改成了發短信的方式。
---射箭村沿西大河口往下開,在上次陪銀環驗貨的橋頭彙合。
發完短信,将手機扔到副駕駛位去,林謹殊瞳孔輕收,他雙手用力的抓住汽車方向盤,一腳将油門踩到最底,輪胎劃過地面壓出‘吱呀’一聲刺耳的響動,車身颠簸兩下然後快速駛出這條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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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過雨,所以河口的水流十分湍急,何二率先将車子找了個一會兒如果有突發情況能快速駕車逃跑的路口,自己閑下來等林謹殊接頭的時候,才有空拿了膠布去封住韓凜的嘴,裹眼睛的黑布綁緊了些,腳心蹬住韓凜的後背拽着捆他手的鐵絲再拉深幾分。
‘嘩嘩............’流動着的閘口水聲吵的人心煩意亂。
何二半包煙都快抽的見底,這才遠遠瞥見從公路上駛進的閃光燈晃了一回自己的眼。
“靠!”嘴裏的煙頭吐在地上,何二忙迎上去,“大哥,你他媽怎麽現在才來,我都快急死了,剛剛還想再等你半個小時等不到,我就帶着這孫子一塊兒跳河去。”
“跳你媽個頭。”将自己開過來的車扔在路邊,林謹殊往何二身邊走的時候就順手一把将車鑰匙給扔進了水裏,“裏頭那人怎麽樣?”
“活着呢,就是看着身體不太舒服,嬌生慣養的,早上給他喂的水,都喝進肚子裏了也能全給吐出來。”
“行了,不說了,趕緊上車走。”林謹殊伸手指了指遠處,“剛才一直有車跟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條子。”
“我去,走走走,快走。”
兩人趕緊上了車,林謹殊坐的駕駛位,發動車子後他還回頭看了一眼人,結果瞧見那後座上空空蕩蕩的,心裏頭正‘咦’了一聲,吃驚的大腦袋再往前湊湊,這才看到了摔進縫隙裏的韓凜。
還好還好,活着就好。
“大哥,赤尾鲐一直在給我打電話,剛剛我都沒工夫搭理他,你看,這電話又打來了。”何二把自己的手機屏幕舉起給林謹殊瞧,“我他媽也是服了,你說他自己抓了人自己不來盯着,愣是丢到我們手裏頭,惹咱這一身騷,好不容易安生幾天的窩點又他媽被端了,難得過了幾天消停日子,這下倒好,硬把條子的視線給招過來,你說他辦的這事兒不他媽是閑的蛋疼嗎?”
林謹殊雙唇緊抿,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何二接電話聽聽看對方要說什麽。
何二瞬間了解,他點頭按下接聽鍵,“喂,赤尾哥。”
“剛剛接到消息說條子把射箭村的藏身點給圍剿了,你和姓韓那醫生現在還安全嗎?”
“嗨,安全安全,咱這正準備往下一個點走呢,不過現在車後頭跟了個尾巴,也不知道是過路人還是條子來的,我家大哥這回兒正溜着他在山裏頭兜圈子呢。”
赤尾鲐沉默幾秒,他疑惑的問,“艾基也在?”
“當然在了,要不是我大哥提前給我透信兒,我這會兒估計已經喜提漳州市警局限量版手镯一副。”
“.................”
“行了赤尾哥,咱這兒逃命呢就不跟您瞎叨叨了,我挂了啊。”
“等一下。”赤尾鲐沉聲喊住何二,“把電話給你大哥。”
何二舉着手裏的手機伸出去,林謹殊搖頭,拿下巴指了指自己開車的手,又指了指身後的韓凜,表示現在不方便開口。
何二收回手來,“赤尾哥,我家大哥這會兒正專心開車沒功夫接電話,這樣吧,您有什麽話告訴我,我替您轉達給他。”
赤尾鲐冷笑一聲,“也沒什麽話要說,就是很好奇,警局出動圍剿射箭村藏身點的事兒,他是怎麽知道的?還知道的這麽早?這麽巧在人家行動之前先一步把你們帶走?”
“這個..........”何二滿臉疑惑的朝林謹殊望去,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腦袋,“大哥?對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謹殊無奈搖頭,他又伸手指了指車後座的韓凜。
何二心領神會,他翻身去後座再把韓凜給拽起來,掏出耳機給那小子塞進耳朵裏,媒體音量調到最大,放起音樂來的時候,韓凜下意識的周身一抖,他腦袋往下瑟縮,明顯是被這超大音量的動靜給震的一驚。
林謹殊接過手機來,“你他媽傻逼啊,老子這幾天進出局子都跟回家一樣,知道這消息有什麽奇怪的?”
“這種行動,警察會告訴無關人等?”
林謹殊皺眉,他還來不及張嘴,何二就趕忙湊上來道,“我知道我知道,赤尾哥,您看您綁的是我家大哥新勾搭那相好的兄弟,這幾天咱大哥裏外陪着人家跑了多少趟局子,這作為親屬,作為第一現場目擊證人,警方有消息會通知到或者在局子裏随便聽人講案情搜查進度,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而且我家大哥帶着兄弟們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上回還差點兒被自家人給害死,你們再這麽沒道理的懷疑他,可就真的過分了。”
赤尾鲐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可沒懷疑他,行吧,你們路上小心,我們雙橋村駐點見。”
何二挂掉電話,他趴在林謹殊背後的座椅上說,“大哥,您跟市醫院裏那位醫生........就咱那嫂子,現在是什麽情況?”
“什麽什麽情況?”林謹殊眼睛也不眨的掏出一根煙來點上,“找個解悶兒的人罷了,怎麽?你有興趣?”
“不不不。”何二忙擺手拒絕,“我還是喜歡嬌嬌弱弱的姑娘,對男人可沒興趣。”
林謹殊吐出一口煙來。
何二又問,“大哥,最近漳州也不太平,我看響尾哥上次答應要把漳州的盤全給你,也是看這邊兒的生意都快保不住了,咱下回要再往外逃,您帶不帶您那相好的一塊兒?”
“帶他幹什麽?”調轉方向盤換了一條上山的路走,林謹殊咬着煙說,“你看咱身邊的人,哪個逃命是拖家帶口的在跑?”
何二在套話。
不過來回兩句,林謹殊便快速的确認了這個事實。
看來黑曼巴已經注意到了蘇青濑的存在。
如今何二雖然名義上是跟着林謹殊做事的小弟,但實際也還是黑曼巴手底下的人,于他而言,諸如林謹殊、赤尾鲐之流,不過也就是帶着自己在道上混的一只領頭羊罷了,指不定哪天一死,自己就又得換個大哥。
而黑曼巴可不同,如果說林謹殊是何二的領頭羊,那黑曼巴就是牧羊人,掌控手他手底下所有‘羊’的生死,至于究竟是要把你殺了炖肉還是燒烤,不過也就是他高興時候的一句話罷了。
“可是老大,我跟你這麽多年,就從來沒見你對誰這麽上過心,別人瞧不出來也就算了,那我還能不知道嗎,你要真不在乎,當時傷好了就能從醫院裏逃出來,做什麽還費那麽大力氣搬去人家裏住?前段時間大家沒找着你也就算了,但是現在你回來了,還這麽白天晚上兩頭跑,折騰的自己沒轍,你自己說說,你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安生覺?”
何二如此苦口婆心的勸着,“大哥,現在你回來了,我這建議雖然不成熟,但是你要真喜歡那醫生,你就把他帶回咱們這邊兒來呗,黑曼巴雖然脾氣怪,但咱們幹這一行,拖家帶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人隔壁老馬,上個月還一胎抱倆呢,家屬不販毒又沒有罪,回回他跑路還不是自個兒跑?警察去他家裏蹲幾天,逮不着人不也只能走了?”
林謹殊翻了一個白眼,要不是何二現在呆的那位置不方便他動手,就這番話說出來,這小子估計又能挨上他一個腦蹦子,“老子跟你們這些人在一塊兒說話是真的累,你他媽能不能動動腦子,前段時間黑曼巴剛對我動了手,你哥哥我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我他媽傷都沒養好,還敢從醫院裏逃出來,還敢再上趕着回來找死?”
何二愣住,剛剛他說的那些話都是響尾教的,說這麽大一堆,為的就是套出蘇青濑這個人在林謹殊心裏到底是個什麽角色,結果這話說出來對人家不僅沒有半點兒用,反倒還讓何二覺得林謹殊這一波解釋的賊有道理。
是啊,他媽的哪天黑曼巴這麽對我,我要是能跑出去再遇着個天仙般的妹子,這麽偶像劇的橋段,我肯定也不可能會回來啊。
何二說,“大哥,你沒回來這一點我倒是能理解,但是現在你跟咱嫂子也确認了關系,又重新回到了組織的懷抱,那不能總這麽隐瞞身份的人前人後兩頭跑吧,你看要不讓咱嫂子辭職,跟老馬那媳婦兒一樣安心在家等着花錢就行。”
林謹殊嗤笑一聲,“人老馬的媳婦兒還能給他生兒子呢,我要個男人回來養着幹什麽?”
何二張了張嘴,“不是,大哥你.............”
“何二,聽哥哥一句勸,大老爺們兒別總把這愛不愛的話挂在嘴邊,咱孑然一身,潇灑坦蕩,愛跟誰玩跟誰玩,愛玩幾個玩幾個,這樣的日子過的不舒服嗎?而且做這滾刀尖兒的活,腦袋栓在褲腰帶上,能活幾天都不知道,下一秒也許槍子兒就能穿過你美麗的頭頂,這輩子做了這麽多缺德事兒了,咱還是積點兒德吧,平時玩玩鬧鬧就成了,別去禍害人清清白白的姑娘。”
說完話,林謹殊又特地補了一句,“和少年。”
嘴上說着這冠冕堂皇的話,做的一副看淡生死愛恨的模樣,倒像是忘了前幾天扒着人家蘇青濑褲子非得要兌現諾言的人不是自己了一樣。
何二被徹底說服,他一個哈哈的伸手拍到林謹殊的肩膀上,“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開什麽玩笑,咱當年在崇州橫着走的時候,也沒見哪個男的女的能牽着你的鼻子說話,更何況這小醫生,說實話我那天偷摸着去他們醫院還特地瞧了一眼,那也不是什麽能颠倒衆生的狐貍精長相。”
林謹殊笑,心裏暗自吐槽道,‘老子就喜歡這樣式兒的,怎麽着了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瞎鬧,好不容易到了下一個分叉路口,林謹殊正打着方向盤準備往右拐的時候,突然右轉車道就沖出來一輛打着晃眼遠光的寶馬X5,看這架勢像是想要強行将人逼停。
冷不防的遇上一回強光,林謹殊的眼睛幾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猛然緊閉,他腳底下踩住油門不敢松,只将手裏的方向盤一個猛打,然後避開這追來的小車繼續朝之前的路口駛出。
“哐當..............”兩輛車身相撞之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我草你媽。”何二抱着韓凜一塊兒被甩回車後座去。
林謹殊抓穩了方向盤,車子一個猛轉後左右搖擺,然後再快速落穩直線前行,林謹殊側目看了看後視鏡裏追來的那輛車,他皺眉道,“坐穩了。”
何二趴在座椅上往後瞧,“我去,大哥,一二三四,這他媽最少追了四輛車在後頭。”
“是警車嗎?”
“離咱最近的那輛不是,後頭看不清,不過都沒拉警燈。”
看來魏其琛這小子也是直接從家裏跑出來的,林謹殊咬牙,這條道上的山路他倒是熟悉的很,只是這人現在咬的自己咬的這麽緊,他可怎麽脫身?
何二掏出自己的手-槍來填彈上膛,林謹殊聽見動靜,他回頭來問,“你做什麽?”
何二罵道,“媽的追這麽緊,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老子一槍打爆他的輪胎,看他還怎麽追。”
“別亂動。”林謹殊皺眉,腳底下卻絲毫不敢松懈,“他們一直開着遠光幹擾我們回看的視線,在不知道對方車裏有幾個人,幾把槍的情況下,不要輕易開火。”
“那怎麽辦?”何二急了,“大哥,這要是在天亮之前甩不開他們,咱就徹底完了。”
“後頭那人還有氣兒沒?”
“有。”何二伸手探了探韓凜的鼻息,“大哥,咋地你要釋放人質啊?”
“傻逼,人質的命金貴還是你的命金貴?”
“那當然是我的了。”這話說的理直氣壯,何二再翻身往後看了看,他問林謹殊,“那咱把人給丢下去?”
“............................”林謹殊緊抿住嘴唇,也就是這會兒他騰不開手,否則何二今天不挨一頓打都難解他這心頭之氣,“我把你丢下去好不好?”
“嘿嘿嘿,那可別,這山路,您車還開那麽快,我下去就得死無全屍。”
林謹殊忍無可忍,他暴怒道,“那你他媽的還要把人家丢出去?”
“這不是攔一下後邊追來的車嗎?大哥你想,這些警察一天天的高喊遵紀守法,珍愛生命,遠離毒品,咱丢個人下去,好賴他們也不可能碾着人質的身體直接開出去不管是吧,咱趁後邊的車一停,這逃跑的時間不就變的更多了嗎?”
“傻逼。”林謹殊罵道,“他媽的你這種貨色也就只配跟赤尾鲐一塊兒玩。”
“不是,大哥你罵我幹什麽?”
“他們追咱為的就是這個人質,人家四輛車裏頭最少都是四個人,這人活着我們還有逃跑的希望,這人一死,你他媽的想玩深山二挑四槍-戰游戲?”
何二讪讪的坐回原位,他将韓凜拉起來說,“那怎麽辦,這車一停我們立刻就得被抓,這車不停又放不了人,合着這題無解?”
“這裏頭山路不好走,一會兒我往河道下游開,你先把那小子解開。”
“大哥,你要跳河啊?”
“你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那倒沒有,只是這小子看起來都沒力氣了。”何二動手扯掉韓凜嘴上的膠布,他伸手拍拍那白嫩嫩的臉蛋子,“小醫生,不是哥哥要害你,我可把你的手腳都給解開了,一會兒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林謹殊氣的直拿手掌心錘方向盤,“你大爺的倒是把耳機摘了再和他說話。”
“哦哦哦!”何二忙反應過來,這才把韓凜耳朵裏塞着的東西給取出來,然後再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小醫生,不是哥哥要害你,我可把你的手腳都給解開了,一會兒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林謹殊硬是把那句差點兒脫口而出的髒話給咽了回去。
韓凜輕咳一聲,他嗓音嘶啞的問道,“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何二笑,然後手指頭扣住車門将其推開一條細縫。
強風從門縫裏灌進來,把韓凜虛弱的身子吹的向後一仰。
看見林謹殊突然右轉往那村落裏的單行小道開出去的時候,魏其琛心下就是一驚,“不好,他們要跳車,後方人員全部跟上,必須逼停前方挾持人質的車輛。”
“收到。”
挂斷通信器,河澗下的水流聲依舊大到可怕。
林謹殊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韓凜這個身體狀況,掉下去還能不能爬的起來就他媽是個問題。
何二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因為林謹殊對韓凜來說是個熟臉,所以為了避免暴露,手腳解綁之後的韓凜并沒有被人解開眼睛上還捆着的白布,他遭人握住雙手一路拽着拖到車門口,何二擡腳踹開車門,外頭灌進來的強風就吓得人下意識的去瑟縮躲避。
韓凜掙紮,“你們要做什麽?”
何二咬牙切齒的安撫他道,“別怕,一會兒哥哥抱着你跳,進水的瞬間千萬別慌張,記得放松,現在先深呼吸幾口氣,下去憋幾分鐘,只要運氣好不撞着大石塊兒,保管你性命無憂。”
林謹殊咬牙,眼看着魏其琛的車已經無限逼近自己。
對方應該是看出了他們想要棄車投河逃跑的念頭,所以一直在從河口邊的那條道試圖突破。
何二勒着韓凜的脖子,強行把人拽到了車門邊,“大哥,我準備好了,你動手的時候喊個一二三,我帶着這小子一起跳。”
“...................................”
林謹殊無語,他只在心裏罵道,我喊個錘子的一二三我還喊,我他媽的要是能說話,剛才至于讓你用耳機塞着那小子的耳朵嗎?
将車開到河口下游,水流稍顯幾分平緩的地方,道路也更加寬廣起來,不能繼續再開下去了,林謹殊瞥見身後那輛試圖逼停自己的汽車,手指節抓住方向盤用力到自己的小臂都在發疼,為了不讓魏其琛超車到前方,林謹殊還得不停變換路線去別他的車頭,以借此達到阻止對方前進的目地。
在漆黑幽靜的深山之中,汽車一輛接着一輛‘嗖嗖’而過。
就是現在。
趁着魏其琛咬牙踩緊油門不斷逼近的當口,林謹殊突然一個急轉,汽車車身橫擺朝河面沖去,‘咚’的一聲撞斷了兩根石柱,魏其琛在心裏狂罵了一句‘草你媽的’,結果這剎車還是踩晚了一秒,車頭撞上車身,眼睜睜的看着那輛挾制人質的汽車被自己給撞飛進了河裏。
魏其琛解開安全帶掏出手-槍沖出車門,他跑到那被撞裂的橋欄邊上,幾乎是沒有半秒鐘的猶豫就跟着長腿一邁的跳了進去。
水面‘咚咚咚’的好幾聲兒響,除了岸上亮起的車燈和其他湧上來查看情況的警察外,其餘地方仍是安靜的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很快有人打着電筒往河邊上來搜查,林謹殊按着何二潛行至少一裏路之後才敢偷偷往外冒個頭。
“啊............哈.............咳咳咳咳。”
從冰冷黝黑的水面裏露出頭來,因為嗆了水所以止不住咳了好一陣兒後,林謹殊這才揪着何二的衣領子,扯着這雙腿發軟的小弟賣力往岸邊爬。
何二一邊重重的喘氣,一邊跟個廢人一般任由林謹殊拖着自己走。
剛剛跳進河裏的瞬間,林謹殊第一個拽住的人是韓凜,托着那身嬌體弱的小少爺探出水面透了好幾口氣之後,才一腳給人魏其琛踹進了懷裏,何二該是倒黴催得,這小子估計把韓凜推出去後自己跳的晚了,還被那車門給夾了一下腿。
這會兒上了岸也動不了,為防止警方增援進入搜山,林謹殊只在那大石塊上躺了三十秒,就翻身起來繼續扛着何二往下游逃去。“別他媽歇了,這會兒就算是腿斷了你丫也得給老子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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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快快快,快點準備手術室,快去叫醫生。”
跟着救護車一塊兒沖進醫院裏來的還有魏其琛,韓凜渾身濕透,脖頸、手腕、額頭上全是大小深淺不一的傷痕,他這會兒躺在手術推車上,面色蒼白,安靜陰沉,像是沒了呼吸的模樣看着就讓人覺得害怕。
本來自己把人給撈起來之後,看他昏迷了,魏其琛還當是這人嗆了水,在那兒做了兩下心肺複蘇之後,才想起早上賀言昭和自己說過他哥哥有心髒病的事兒。
始終是怕人折在自己手裏,魏其琛被吓得不輕,跟着人這一路反複都在确認韓凜的氣息,好歹将人送進醫院之前,這厮還留了一口氣兒在。
“韓凜呢?韓凜呢?韓凜沒事吧,他還活着沒?”
身邊最重要也最關心的人都通知到,哪曉得最先趕來醫院的還是蘇青濑。
該是沾了家門口離醫院近的光,本來被人一個電話給叫醒,出門想開車,結果左右找不到自己車鑰匙在什麽地方,于是蘇青濑只好跛着腳,跑出小區大馬路上硬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趕來醫院。
魏其琛脫掉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還被河水浸的濕透,他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手背在救人的時候被碎石劃傷,啪嗒啪嗒往下流着血,還是樓下護士站的護士姐姐瞧不過眼,這才拿着紗布和酒精過來給人消毒包紮。
蘇青濑的腳仍是疼的,可從在電話裏聽見韓凜從五十多米高的石橋上被人拖進了初秋冰涼的河水中時,他便再也顧不得其他。
“韓凜怎麽樣?他是先天性的心髒病,最受不了刺激,平時跑步都不能跑的太快,這麽被人從高橋上扔下去,先不說水冷不冷,就他...........”
“蘇醫生您先別着急。”被攔下的護士端着手術盤安撫說,“剛剛心外科來了好幾個專家都已經進了手術室裏,韓醫生這麽好的人,他一定會沒事的啊。”
畢竟自己也是做醫生的,知道這麽攔着人家手術中的護士,必然會影響到對方的工作,雖然心下還是擔心,但蘇青濑低頭松開了自己手,“抱歉,你忙。”
護士笑笑,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魏其琛從煙盒裏抽了一支煙出來,他剛掏出打火機,就聽見有人咳嗽了一聲,擡起頭來看,蘇青濑便伸手指了指牆面挂着的‘禁煙’圖标。
“抱歉,這裏不可以抽煙。”
魏其琛尴尬的點頭,他再把煙給放回了煙盒裏,“不好意思,我也難得來一趟醫院,對了,這位被害人是你的好朋友?”
蘇青濑走到魏其琛身邊坐下,他點頭說,“嗯,是好朋友,我和韓凜從高中就認識,後來大學念的同一所醫學院,畢業也分配到了一起工作,然後到現在,我們一直在一起。”
“韓凜對你很重要?”
“是我很在意的朋友。”
“那就不奇怪了。”
魏其琛笑着點頭,而蘇青濑卻是聽不明白,不過他并不是會追問別人的性子,只看魏其琛閉嘴後,自己便也不再多言,只安靜等待着手術室裏的動靜。
距離韓凜被綁到歹徒丢棄人質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二十四個小時,能讓林謹殊這麽大費周章的把警方引出去,再冒着生命危險把人質丢回來的動作,如果說對方不是他在意的人很重視的對象的話,怕是也不至于這麽着急的去做這樣的事情。
只是沒想到平日裏這麽張狂的一個人,有一天也會起一些愛屋及烏的小心思,魏其琛突然覺得那個滿嘴髒話,鼻孔能長到腦門上的家夥還挺可愛的。
“我媳婦兒呢?”
林宗介沖上十二樓手術室,因為跑的太快還過了頭,好在蘇青濑聽見他的喊聲及時站了起來,這人才腳底下急剎的退了兩步。
不過一天時間,林宗介整個人瞧着就瘦了一大圈兒,平日裏西裝上身,收拾的妥妥帖帖,富家大少爺氣質攔都攔不住的男人,這會兒頭發亂糟糟頂在頭上,臉色灰白,雙眼發紅,一看就是整日整夜都沒合過眼的模樣。
“韓凜在手術室,我們院裏的心外科專家都到了,他沒事的,你先別擔心。”蘇青濑安慰着,還把自己的座位給人家讓出來說,“你先坐坐吧,我們現在只要安靜等着就好。”
林宗介垂下頭,渾身的力氣在這一天的時間裏就被人給抽的精光。
屁股剛剛挨着座椅,又像是想起什麽立刻站起身來,林宗介的聲音很疲累,他對蘇青濑說,“昨天短信給你道歉不夠正式,今天正好遇見,我再說一遍,很抱歉。”
“沒,沒事。”蘇青濑緊張的後退一步,“确實是我沒有保護好韓凜,我答應你要送他回家的。”
“不,你男朋友說的對,這是我的原因,我明明知道醫院裏鬧事兒鬧的那麽大,卻還丢下他一個人在這裏,出了事不自我檢讨還一味去譴責別人,對不起,等韓凜他醒過來,我再請你來家裏吃飯,那筐野生菌還留着的,希望你別介意,下次務必要再來拿走。”
“沒關系,我沒生氣,我理解。”蘇青濑手足無措,只不停的示意林宗介坐下就好。
他是習慣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卻從不奢望別人會對自己感到抱歉的人,蘇青濑很敏感,分明自己也是足夠優秀的人,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心底裏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就讓他徹徹底底的變成了這麽個讨好型人格。
三個男人坐成一排,大家互相之間聯系的紐帶也都是韓凜,這會兒韓凜有危險,大家自然也就沒什麽話好說,只能各自沉默下來。
如果林宗介不提,可能蘇青濑還沒想起來自己半夜起床的時候沒有看見林謹殊的這麽一件事兒,現下突然想起來倒是擔心了,想着那家夥去了什麽地方?
手機翻出來好幾次,又是發短信又是打電話的,結果對方一直不給自己任何回應。
韓凜的手術做了快十個小時,等到手術門一推開的時候,門外等着的人幾乎是齊刷刷的全部站了起來。
主治大夫走出來,“人沒事,跳河的時候應該是撞到了石頭,所以身上的外傷有些多,心髒問題稍微要更麻煩一些,雖然小的時候做過手術,但跳河這個動作有一定的刺激性,不過好在送醫及時,最近半個月都建議靜養。”
林宗介身子一垮,只在聽到‘人沒事’的這三個字時,雙膝發軟便‘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人低着頭重重喘了幾口氣,突然雙手捂着臉就不受控制的嗚咽起來。
林宗介想,原來人靠近死亡的那一瞬間,是這樣的感覺。
韓凜有林宗介照顧,蘇青濑便只去醫生那裏問了些吃藥,檢查和并發症的問題,所幸韓凜命大,這麽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兒也沒什麽大礙。
蘇青濑順路再去科室主任那裏簽了一張假條,結果人回了家還是沒找着林謹殊。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not available.”
蘇青濑好奇的舉着手機,他有些想不明白。
像是不相信自己,所以還特地拉開衣櫃确認那個人的衣服還在。
可是他怎麽會出門都不提前告訴自己呢?難道是遇到什麽危險了?被人綁架了?出車禍了?恢複記憶回家了?人呢?
蘇青濑心裏十分慌張。
“青濑哥你慢點兒說,你男朋友怎麽了?”
“上次韓凜出事,他帶我從警局裏回來,然後晚上人就不見了,什麽時候沒的也不知道,我半夜接到魏隊的電話就跑去醫院,那個時候身邊沒人,但是我也沒特意去想這個人去了什麽地方,只趕緊跑來醫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