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長時間沒有這麽開心過,哪怕人前常露笑臉,可只要一轉身回頭,蘇青濑便是控制不住情緒的開始連連嘆氣,他時常狀态不好,又心情低落,連睡個覺都得緊繃着自己身子放松不下來的人,這一次上完夜班連兩個小時都沒睡夠,就又開始打電話催問林謹殊怎麽還不回家。
拿手指頭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林謹殊只小聲哄着聽筒對面的人說,“你再睡會兒,下午三點我回來,就陪你出去。”
何二帶着一衆小弟站在這酒吧負二層的地下室內,盡管林謹殊的聲音已經壓的足夠低,可礙着這周遭環境實在過分安靜,所以那些讓人聽着頭皮發麻的聲調和字眼,自是一字不落的入了這些家夥們的耳。
蘇青濑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這樣鄭重邀請自己很在意的朋友回家吃飯,而且還要和對方介紹自己活了三十年才好不容易才交到的小男朋友,所以語氣中滿是慎重,“不要提前準備東西嗎?如果你忙的話,那就先告訴我要買什麽蔬菜或者肉類,哪些需要提前洗幹淨,要過開水的,要解凍的,你先告訴我,我在家準備好,等你回來就可以直接做了。”
“現在還十點不到,沒什麽需要準備的。”林謹殊擡頭瞧了一眼牆上挂着的時鐘,“你乖乖睡覺,一會兒我會把東西都買回來。”
“我什麽都不要做嗎?”蘇青濑表示很疑惑,而且底氣不足道,“上次去韓凜家,人家那麽費心招待我們呢,而且請客吃飯心意也很重要,我不想太敷衍。”
“他晚上九點下班,過來都得快十點了,這還十二個小時,不着急。”
“可是.................”
“乖了,趕緊睡覺啊,一會兒回來要是讓我看到你眼睛上有半個黑眼圈,那韓凜今天晚上就等着喝刷鍋水吧。”
哄着人沒用,這才無奈說出姑且算是半句恐吓的話來。
林謹殊這人平日裏做事的手段就頗為強硬,雖然吃人家蘇青濑的,用人家蘇青濑的,還住人家蘇青濑的,可是不僅半分寄人籬下的自覺都沒有,還半強迫半忽悠的騙了人家做自己的男朋友。
從來都是他占着理兒,幹什麽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挂掉電話後,林謹殊回過頭來,何二忙忙站直身子低頭喊一聲,“大哥,兄弟們都到了。”
手機在指尖旋了個圈兒才塞進的褲兜,林謹殊彎下腰來坐進沙發裏,從桌面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來,自己還沒來得及摸出打火機,何二便已經懂事兒的蹲到他的面前來遞了個火兒。
“大哥,您抽,您抽。”
林謹殊斜睨那何二一眼,一口香煙深吸入肺後,這才緩緩将煙霧給吐出來,他問,“說吧,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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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這樣的,上回咱出貨,不是不知道被哪個龜孫兒給出賣了嗎?就為這事兒還害的您失蹤好長一段時間,不過還好條子沒把咱給逮着,現下風聲雖然還是緊,但好歹鬧的沒有之前那麽厲害了,上頭的意思是,您看,這又來了一批新貨。”
“你特麽傻逼啊!”一巴掌揮出去拍中何二的腦袋。
林謹殊這手勁兒那可絕對不是鬧着玩兒的,何二本是規規矩矩蹲在他腳邊,結果這一巴掌揮出去就直接把人給打跪了。
說一句,拍他一個後腦勺兒,林謹殊罵道,“哪個龜孫兒賣的你,你還不知道?還要給他出貨?出,出你個丫個頭還出。”
何二苦着臉抱住自己的腦袋,“大哥,我知道您跟上頭的人不對付,可是,兄弟們都還要吃飯不是,上頭的人不把咱當人看,可大家夥兒還得養家糊口呀,您看您要不再委屈委屈,這誰還能跟錢過不去不是。”
林謹殊皺眉,手裏夾着的香煙還沒抽完,就被自己按在指節處折成兩段,煙頭和煙尾一起落在地上,他伸出腳去把那火星踩在腳底用力碾滅。
“大哥,其實這事兒吧,說實話也不能怪上頭,您看咱現在買賣做的這麽大,要是真被條子抓着,那咱這一條船裏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得是個死字,聽到咱們這裏頭混進了不幹淨的人來,那大家夥兒都害怕呀,再說就您這氣質,這身高,這長相,這體态,說真的,您不去做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那都是可惜了,別說大家夥兒一字排開,就您這高達二米八的氣場,往人堆裏一丢那都絕對是最惹眼的一個,人家要懷疑可不得先懷疑你,那總不能來懷疑我吧。”
林謹殊冷哼一聲,擡手又賞了何二一個爆栗,“我不做警察可惜了,你特麽不去說相聲也是屈才。”
“大哥。”何二抱着腦袋嘿嘿一笑,“那什麽,咱別跟錢過不去不是,再說上回那事兒,上頭已經相信您是清白的了。”何二小心翼翼的瞧着眼色,他試探說道,“而且銀環昨天還來過,他說要是下次聯系您,您再不給他回音的話,他可就只能去您現在住着的那小醫生家裏,拜訪一下新朋友了。”
“威脅我?”林謹殊挑眉,“又玩這套,他當我三歲小孩兒呢?”
“大哥,咱知道你不怕,可這不是也正好從側面證實了上頭對您足夠重視,所以才會這樣謹慎,不然換了別人撂挑子不幹,就銀環那性子,擡手一槍直接崩了人了事兒,哪還跟您似得能被這麽勸?”
嬉皮笑臉的捧上一支煙再給大哥送進嘴裏,何二賠着笑臉順手就給林謹殊錘起了大腿來。
牙齒咬着煙,林謹殊瞳孔輕收,他伸手将香煙從嘴裏取出,何二忙将自己的手心伸出來讓人能有個滅煙的地兒。
林謹殊低頭瞧了何二一眼,他知道敢進這一行的人,倒是也不會怕這麽點兒疼,畢竟大家都是亡命天涯之徒,只要能保住一條狗命享樂,那就算是缺胳膊斷腿也不會放在心上,何二以前跟過別的大哥,林謹殊是三年前才被銀環叫來的漳州,從道上混的,這哥哥算是對他最好,至少看見那滿手的刀傷燙傷也沒再狠心給他按一塊兒。
煙頭按在桌面上,林謹殊問,“銀環說他什麽時候來?”
“他說今天晚上。”何二指了指樓上,“就咱這地兒,新貨。”
“知道了。”
話畢,林謹殊起身要走,何二忙追上他,只管賤兮兮的笑着說,“大哥,您今天不留下來一塊兒吃個飯?上頭好幾個妞沒日沒夜的巴巴念着您,個個都想您想的不行。”
“皮癢了?又要哥哥教你做人?”
“嗐,我這不是擔心您嗎?跟您這麽久,大哥您就真的沒點兒,生理需要?”
林謹殊伸出兩根手指頭将何二的大腦袋給推開,用圓潤的口型送了那小子一個,“滾!”
中午有些熱,繞着這城裏頭兜了好幾個圈子才壓着鴨舌帽的帽檐從地鐵站內朝外走,本來出門買菜去菜市場,或者再不濟去趟超市,那都能買到便宜實惠又新鮮的食材,可瞧着手機裏的時間跳了好幾回,也是怕家裏頭那位等着急了,林謹殊這才咬牙忍痛的花了千八百在蘇青濑他們小區樓下那什麽進口果蔬區,生鮮區買了些晚上吃飯要用的東西。
雖說只有三個人,而且那斯斯文文的蘇醫生和韓醫生也壓根兒吃不了多少東西,可是不争饅頭争口氣,既然主動開了口要請客,那就絕不能讓那讨人厭的奧迪R8瞧不起。
直到足足塞滿兩只大口袋,林謹殊才拎着東西往回走。
蘇青濑帶人第一天回家就給錄了開門鎖的指紋,就為這事兒,林謹殊倒還反過頭來教育了他好幾回,‘善良沒錯,可是安全意識還有待加強’、‘那萬一我是個什麽變态殺人魔,你就一點兒也不覺得後怕嗎?’‘你看看你,晚上睡覺也沒個鎖門的習慣。’
一起住了好幾個月,從來都是他說,說完還得做,但人家蘇青濑就是不怎麽聽。
蘇青濑并不是會反駁人的性子,管你說的對還是不對,總之說的好聽,他就聽個兩耳朵,說的不好聽,人家就直接當沒聽到,埋頭做自己的事情,站在廚房裏洗個碗能洗兩個小時都不出來。
伸手将家門拉開,還沒來得及在腦子裏想那家夥是不是還在睡覺,廚房裏咕嚕咕嚕燒水的聲音倒是先一步傳了出來。
蘇青濑現在哪裏睡的着,這會兒精神好的不得了,想着人韓凜家貓貓狗狗,花花草草的一樣也不少,自己這會兒去弄貓弄狗是來不及了,但搬幾盆花草的功夫還是有,于是樓上樓下輪番幾個來回,還是搬了些東西來把自家陽臺給打理了一遍。
聽見有人開門,自是眉開眼笑的忙從廚房裏探出腦袋來,蘇青濑亮着眼珠子招呼他。
“你回來啦?”
語氣裏的驚喜和溫暖,甚至比平時直接上升了好幾個音調。
林謹殊看着面前的人,思緒猛然飄遠了一回,蘇青濑幾乎是把冰箱裏所有能吃的菜類和肉類全部拿出來洗了一遍,這會兒手指頭上還沾着水,看人呆愣在自己面前,蘇青濑疑惑的偏過頭去,擡手就甩了林謹殊一臉的水。
“想什麽呢?”
手裏的東西扔在地上,林謹殊大步上前一把按住蘇青濑的後腦勺将人用力摟進自己懷中,他低頭在那剛剛洗過的蓬松發間深吸一口氣,這才說。
“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