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街道上的陽光還刺的蘇青濑眼周一陣發酸。
703號。
不,現在應該叫林謹殊,這名字倒是取的挺好聽,蘇青濑走到警局大門的時候看見那家夥還趴在自己那輛破車的方向盤上流着口水睡大覺。
車子破破爛爛,也沒跟別的人似的還得在車窗上貼張防窺膜,蘇青濑就站在那車門前,望着林謹殊的臉發了幾分鐘呆。
他想,這家夥其實也挺可憐的對吧,父母吸/毒/販/毒從來也并非是他的本意,雙親早故,小時候的日子也一定過的很為難,沒聽人提起過他家的親戚,大概也是個走哪兒去哪兒都招人嫌棄的小孩。
至于從小就打架鬥毆、尋釁滋事這之類的事兒,蘇青濑大概也能想明白,生在這種處境下,你不反擊,那不就是在腦門上貼着幾個大字說‘我無父無母,兜裏沒錢,大家快來欺負我啊!’
陽光的暖意本來是灑在臉上,但是突然來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遮擋住,林謹殊保持着睡覺的姿勢不變,但短短兩分鐘之內便是蹙起了自己的眉頭,眼睛微微張開一些,看見蘇青濑的時候這才又換上了笑意。
“蘇醫生。”林謹殊笑着搖開車窗,“你回來了?他們說什麽了?是不是找到我家人了?我是漳州本地人嗎?”
“............”
蘇青濑笑,他繞過車頭上了副駕駛。
“蘇醫生?”林謹殊仍是眨巴着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路跟随蘇青濑的身影。
開口的時候還是有為難,蘇青濑拉過安全帶來系上後這才說,“他們說你是臨安崇州人,叫林謹殊,今年二十四歲,看吧,我之前就說你是南方來的,你還說我太武斷。”
“林謹殊?”自己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林謹殊問了一句和蘇青濑剛剛在局裏問過的一模一樣的話,他說,“是雲中誰寄錦書來的那個錦書嗎?”
“不是,是謹慎的謹,特殊的殊。”蘇青濑笑,伸手拍拍座椅,他說,“開車吧,回家了。”
踩下油門,林謹殊将車掉頭朝外開去。
蘇青濑低頭玩着手機,“我已經和警察說過了,希望他們能幫忙盡快把你的身份證補辦過來,你在老家好像沒什麽值得依靠的親戚,如果想回去的話我可以送你,如果不想回去,就在這裏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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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在這裏住下嗎?”林謹殊口氣裏略顯幾分驚喜。
“住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你在家還有人能陪着說幾句話。”蘇青濑并不在乎多個人或者少個人這樣的事,話再說白些,就是他也不缺這點兒三瓜兩棗,慈善家都能做了,再救助一個失足青年又算什麽?
而且這青年又會做飯,又會收拾家,還能在自己難過宿醉之後把人給從大街上給扛回家裏。
“那等我拿到身份證,找到工作之後給蘇醫生你交房租。”
蘇青濑笑着,“不用,你平時做飯洗衣服這事兒做了,就當是在給我交房租吧。”
沒好意思告訴林謹殊說,弟弟你其實只有個初中學歷能找什麽工作啊,在醫院乖乖蹲着抗垃圾才是最好的出路,就你這毛病往外頭跑,去工地頂着大太陽搬磚那還得再多吃多少苦?
想過自己出資送這位朋友去學學護理專業,以後往醫院裏安插做點兒不用賣苦力的活兒應該也不錯,可是目光落到那大長腿配上一身健碩的身姿上時,蘇青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他不适合做護工。
開車帶着人回了醫院,宿醉的勁頭還沒有完全過去,頭仍舊是疼的,蘇青濑又迷迷糊糊的在車上睡了一覺,直到坐班護士給他打電話,說已經有好幾位病人在診室排隊等候時,蘇青濑這才甩着暈乎的腦袋動手去解自己身上還捆着的安全帶。
“你也是,到了醫院怎麽也不叫我?”細長的指頭‘咔噠’一聲按開安全帶的暗扣,蘇青濑嘟囔着輕聲埋怨了林謹殊一句。
聽着這句沒道理的推脫,那青年倒也不惱,嘴角往上一揚便是笑道,“這不是還差六分鐘才到上班時間嗎?”
“醫生哪有什麽上班時間下班時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要和命運作鬥争,和死神賽跑。”伸手拉開車門,一只腳已經跨出車門,身子一僵,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蘇青濑再一屁股坐回副駕駛,他從衣兜裏掏出自己的錢包來,“今晚我夜班,你下班就自己早點回家,不用等我了,喏,這是工資卡,密碼123456,也不知道裏頭有多少錢,你拿着買衣服買菜什麽的自己看着花就是。”
“哇!”林謹殊兩眼放光的伸手接過那張小卡片,他愛不釋手的握在手心裏反複端詳了好幾遍後,才問,“這麽快就上交工資卡了?”
“上交什麽工資卡?你不是整天閑着又愛做飯又愛收拾屋子嗎?一個月一兩千的工資又不能做什麽,以後家務活我單獨撥三千給你做工資,你要花要存起來都自己做決定。”
林謹殊搖搖手裏的小卡片問,“那這個是?”
“買菜,購置家具,換燈泡換水管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以後你一個人在家遇到了,要花錢的就都拿這張卡,在醫院工作的工資和我發給你的工資,加在一起一個月給你湊夠六千吧,這是單獨給你的,男孩子總得存些錢,現在年輕不覺得,以後再長大些就知道用處了。”
“蘇醫生。”
“嗯?”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呀?”雙手抓着方向盤,林謹殊身子前傾,他小心翼翼的回過頭來看蘇青濑,“給我飯吃,給我地方住,給我錢花,還給我發工資,你這麽好,我怕我會..............”
“也不是白給你,你不是有幫我做飯洗衣服,還扛我回家,照顧我嗎?”
“那什麽,這不是應該做的嗎?哪怕我就是不拿你這錢,作為朋友,遇着這種事兒,那也是要義無反顧的往前沖才對。”
倒是随随便便就把養與被養的關系升華成為朋友了,林謹殊得意的說了這麽一句後,又突然慫下來問,“蘇醫生,再問你一個問題,漳州房價這麽貴,我就算一年到頭一毛不拔,就花你的錢,可這一個月6000,我得攢多久才能買自己的房呀,萬一到時候你有新男朋友了,不會把我趕出去吧。”
蘇青濑面色一冷,情緒陡然下沉不少,随後張口說話時,嘴角都帶着幾分輕微的顫抖,他啞聲道,“我,大概,不會再有交新男朋友的想法了,你安心住下就是,以後自己談了戀愛,再走就好。”
林謹殊偏偏頭,倒是沒再說什麽,只是臉上帶着幾分不解,但是識相的沒再繼續追問。
蘇青濑說,“過去的事情,你要是實在想不起來,也別太勉強自己,也許忘掉是一個新的開始,不管以前怎麽樣,或是過着什麽樣的人生,至少從這一刻開始,在你眼前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你叫林謹殊,謹慎的謹,特殊的殊。”
“謹慎的謹,特殊的殊。”林謹殊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随後他問道,“那蘇青濑的青濑又是什麽意思?”
“青是青山,濑是急水。”
“有山有水,真是好名字呀!”林謹殊眨眨眼,他沖蘇青濑道,“衆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蘇青濑笑,“初中沒畢業,這些東西倒是記得多,以前追女孩兒沒少耍嘴皮子吧。”
“蘇醫生你可別冤枉我,我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呢。”
“瞎說,以前的事兒你又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