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想吃豹子肉

第4章

“來，把它吃了。”山洞裏，女子将一根小蘿蔔似的人參遞到兔子面前。

兔子嗅了嗅，擡爪往外推：“今天不想吃這個了，好難吃啊唔……”話未說完對方已經将人參塞進了她嘴裏，然後在她怨念的目光中，擡手輕撫在絨軟的身軀上，溫柔順毛。

“其實，你不用辛苦找來人參給我吃，也不用每天給我灌輸靈力的。”她邊嚼着，含糊說道：“反正……反正也吸收不了。”

撫在她身上的手頓了頓。

兔子仰起腦袋，眼巴巴地看着面前女子美好的容顏，半晌，問：“豹嬌，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大概有四五年吧。”

“才四五年麽？你可別欺負我如今記性差了，迷糊了……”

“你還跟從前一樣聰明，沒有迷糊。”

兔子笑了笑，不去拆穿。轉過頭，看見洞外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

自己已經陪伴這人度過了十餘個年頭了。

從前一直蹦蹦跳跳地纏在她身邊，看她突破境界，洗去凡髓，仙息日益醇厚。可如今蹦跶不動了，只能安靜地陪她坐在山洞裏頭，練功，聊天，看着洞外日夜更替，四季變換。

枯木抽出新芽，長成蒼茂，又枯黃凋零，覆蓋冰雪。周而複始。

“帶我出去走走吧。”兔子輕聲說。

這日裏大雪封了山，瓊花漫天飛舞，像無數片鵝毛簌簌降落。一頭白豹子伏着一只兔子走過茫茫雪地，在身後留下一串串梅花腳印。

“豹嬌，你以後，還想養兔子嗎？”背上的兔子突然問。

見豹子半天不出聲，就哼唧着把臉往那絨實溫暖的皮毛上蹭，霸道地說道：“不許養其他兔子了，你只許有我一個。”

雪豹側頭往背後斜了一眼，依舊不說什麽。這會兒地面上的雪已經堆積很厚了，踩上去就會發出松散的咯吱脆響，好似同時踩碎了很多片枯葉。呼吸時冒出的白氣氤氲在眼前，冷冽刺骨的寒風一吹又統統散盡。

她伏着這團溫軟的小身軀一步步行走在風雪中，卻忽然生出許多迷茫，恍若迷途。

走到空地中央時，雪豹停了下來，變成一位白衣女子，把兔子抱在懷裏，“覺得冷嗎？我帶你回去。”

“不冷。”兔子道：“我還想再看會兒雪。”

她便靜靜抱住她，素手輕撫在那毛絨腦袋上，目光柔和：“嗯，再看會兒就回去。”

她們坐在林邊雪地裏的一塊石頭上，看着漫天雪花一簇簇飄落下來，穿過光禿禿的樹枝，降落得緩慢。

兔子道：“豹嬌，我有話想對你說。”

過了會兒，身旁人才回答：“嗯，你說吧。”

她聽了甩了甩耳朵，仰起腦袋，眼睛裏綴滿溫柔笑意。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到現在，沒有變過。”

“我知道。”雪豹垂下了眸子。

“豹嬌……”兔子看着她，換了種輕松的口吻：“有時間你還是多出來走走吧，雖然是在修行，但也不能老呆在山洞裏啊，會抑郁的。”

“要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偶爾也吃點其他食物，不一定都要餐風飲露。人間五谷雜糧，葷食果蔬，雖不能汲取靈氣，卻可以愉悅口腹。修道并不拘泥于此，別把自己逼得太累了。”

兔子用腦袋蹭了蹭那柔軟的掌心，繼續說道：“修行到一定境界後，便要渡劫了。聽說渡劫九死一生，是很危險的，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實在不行就不飛升了，想辦法避開雷劫吧，留在人間做個半仙也挺好的。”

“到時候還可以下山，在城鎮裏弄一處房子來住，過人類的生活。”

“吶，以後歲月漫長，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記得……”

“不許說這樣的話。”雪豹打斷了她越發像臨終遺言的話語，眼底滿是忍隐的惱意。

兔子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這個時候，她才終于卸下了那副無所謂的輕松模樣，流露出許多疲憊來。如今她已經不年輕了。老了，走不動了，說多兩句話都會覺得沒力氣了。

“對不起，我還是笨了些，沒能逃脫生死之命。”她緩緩嘆了口氣，掩藏住心底濃烈的哀傷，安慰面前的女子：“但我算是活得很長的兔子了。”

雪豹抱着她的手收緊，卻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會傷到這副脆弱的身軀。低低道：“你還可以活很久很久。”

“是麽？”

“嗯。”

“還是老樣子，不會騙人啊。”兔子笑了，聲音卻越來越虛弱。她望向天上，擡起小爪子去接一片從女子肩頭落下的雪花。

雪豹神色一變。

“兔子。”

“嗯？”

“不要走。”低低的聲音裏竟有幾分哀求意味。

兔子眼裏發顫。她高傲清冷的豹子啊，何時會露出這樣的脆弱和悲傷。她陡然心疼了，卻什麽也做不了。好累啊。身體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眼瞳也一點點渙散了。

兔子明白自己時限已到，捱不過去了。可是好舍不得這個人啊……這個傲嬌冷漠，性格又孤僻的，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女人。

意識剝離間，她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劇烈的顫抖。有溫熱的液體落到了身上，耳邊響起哽咽。

她的豹子哭了。可是她連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來了……

兔子憾然閉上了雙眼。

周遭霎時卷起寒風，雪花漫天遮落，籠下一片肅殺之意。雪豹臉上失了血色。

“兔子？”

“兔子……”她抱着那團漸漸冰冷的身軀，泣不成聲。

“對了！”懷裏的兔子突然又睜開眼，“那個心懷不軌的箭人你也少搭理他！”

“那男人真是越長大越讨厭，在山林裏捉了那麽多野雞還不夠，還想來招惹你。你出門時遇到了，就見他一次打一次，不要手軟。他垂涎你的美色，不是好人。”

美人呆怔住，臉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順着下巴滴落下來。

“咝我爪子都冰了快點幫搓熱一下。”兔子甩了甩耳朵，見雪豹咬着唇，死死盯着自己，又道：“別這樣看着我啊，我沒交代完不安心嘛……”吸了吸鼻子，“反正，反正我垂涎你的美色是應該的，但那些人就不行。你從前是我的豹子，現在也只能是我的人。”

“那你就不要離開我啊！”美人終于忍不住爆發了，失控地撲過來揪住了她的長耳朵：“不然我就去找那個獵人，跟他一起養很多很多只兔子！”

“我都快死了你還這麽不聽話，就不能乖乖地讓我安心走麽！”兔子氣道。

“你走試試！”美人兇聲。

一人一兔在雪地裏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最後都淚流滿面。

兔子突然指着面前的女子：“豹嬌，你滿臉冰碴子的樣子好搞笑！”

轟隆！！

話音落下，天邊一聲巨響。她們驚然向上看去，這才發現空中不知何時已經烏雲盤旋，遮天蔽日。金色耀眼的光芒從厚重的雲層裏溢出，雷聲陣陣轟鳴。異變突如其來。

“這是什麽情況？！”兔子詫異。

身旁人凝眉，撚指算了算，沉聲：“雷劫之日居然提前了……”

“不是吧，這個時候渡劫？！你什麽都沒準備好啊！”兔子睜大眼睛叫道。與此同時，天邊一道駭人的紫紅電光驟然劈下，巨響炸裂整個山頭。而緊接着，刺目的雷火已經從天而降，以滅頂之勢呼嘯着朝她們壓下，越來越近。

“就不能讓我好好走麽！”兔子狂飙淚，下意識地就想跳起來擋在雪豹身前，半途卻被一只手迅速帶了下來，然後圈進了溫軟的懷裏。

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了她額上。

來不及再說一句話，眼睛便被籠罩下的電光刺得看不見東西了。炸開的巨響随之充斥進耳裏，狂風摧枯拉朽。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後，天地都暗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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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我曾在幼年時候被遺棄，被撿養，被轉賣，最後從屠夫刀下逃了出來，獨自生活在山林裏。而今，我卻如此幸運地，在這個女人的懷裏得到了最好的歸宿。她為我遮風擋雨，驅散寒冷，容我安身休憩……讓我終于明白了，什麽是愛情。我此生縱然短暫，卻也圓滿無憾了。

豹美人：(#▔Д▔)說這種煽情話的時候，麻煩把你的色爪子從我胸上拿開好麽！

兔子：（怒揉）我都快要挂掉了，你就讓我好好記住這手感行麽！

美人忍：(#￣皿￣)凸你再揉試試！！

兔子霸氣：我不但要揉，還要（哔哔——）！！

被虐一臉的雷神：夠了！老娘看不下去了！！（暴怒揚槌）八千萬伏特雷電暴擊！！！

底下一人一兔驚恐抱團：啊！！！！！

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幾章周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