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瞿銘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沛錦正忙的不可開交。
兩只手飛快的整理着傳真過來的影印文件，歪着的下巴和脖頸間夾着分機，一心二用的跟行政部的周助理溝通着工作。
看着手機上那個誇張的鬼臉——那是瞿銘自拍的大頭照，調成了來電秀。
心情一下子愉快輕松起來，很快挂了行政的電話，接通了手機。
“你今天倒是忙的不見人影，連中午吃飯都沒露面，說——”
“沛錦。”即使對方刻意想要輕快點的語氣，濃重的鼻音還是洩了底。
“怎麽？感冒了？”沛錦疑惑的放下手裏的文件。
“沒事。”瞿銘甚至還笑了一聲，尾音卻帶了顫：“就是想你了。”
沛錦不說話了。她不喜歡以閨蜜的姿态追根究底，何況她們之間，畢竟先是同事關系。
“沛錦，”瞿銘那邊像是躲在被子裏，聲音細碎壓抑：“昨天晚上……”
心中有根弦陡然繃緊，沛錦自己都沒覺察，身體已經拉成滿弦的弓。
瞿銘吸了吸鼻子，像哭又像笑竭力不在乎的感覺：“昨晚我把自己賣了，還賣了個好價錢。”
腦子裏嗡嗡直響。壓在心底最深處久遠到塵封的不堪記憶随着瞿銘的話語，像是解開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鑰匙，開啓了比噩夢還要殘忍的事實。
“其實是我自己矯情，早就有這種心裏準備……只是事到臨頭……”瞿銘的哀傷濃厚的抹不開，即使隔着電話線依舊感受的分明：“挂着總助的名頭，拿着高額的薪水，呵，我憑什麽……”
瞿銘的話已經進不到沛錦的耳朵，那張本就白皙的小臉此刻更是沒有丁點的血色，接近透明的質地。
那些話在一字一句的揭開她的舊傷疤，痛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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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錦。”蕭戰站在她面前疑惑的加大聲音：“有事嗎？”
沛錦空靈的眸子找到焦點，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子，直覺的一絲恐懼滑過眼角。
蕭戰很敏感，看着她低了聲音：“有事進去談。”
“沒事。”沛錦感覺自己的聲音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麽不真實：“先挂了，你好好養身體。”
蕭戰卻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拉了人進辦公室，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隔出一室的靜谧。
“你怕我？”不知道為什麽，向來習慣被人疏遠敬畏害怕的蕭戰，此時想到沛錦對自己也會有這種情緒，心頭竟是極其的不舒服。
直覺的否認在此時更像是一種承認。沛錦壓下心頭的不适，低了頭看着自己細長的手指：“瞿銘昨晚跟你出去……”
蕭戰怔了一下，旋即了悟：“你在為她不平？”
握住一起的掌心冰冷的沒有溫度。沛錦不會那麽幼稚的說出什麽傻話，可是瞿銘的狀況讓她無法無動于衷：“她是我的朋友。”
蕭戰抿了薄唇，生意人的寡情和冷漠顯露無疑：“沛錦你不該這麽感情用事。”
“失望嗎？”沛錦只覺得心一直沉，無邊無際。
蕭戰沉吟了一下：“公司不養閑人，這是她的工作。”
“她的工作就是賣嗎？”失控的情緒脫口而出：“那我呢？若是有這種需要，我也會被——”
蕭戰沉了臉，眼中陰骛一閃即逝：“我說的直接，可是實情如此。沒有人能夠既當婊-子又立牌坊，那不可能。”
這樣一句連掩飾都不屑的話猶如一記火辣辣的耳光，大刺刺的掴在沛錦臉上，難堪來的猝不及防。
可能是發覺自己的話講的太重，蕭戰稍稍放緩語調：“別說傻話，我不會那麽待你。”頓了頓溫熱的手指撫上她冰涼的面頰：“別怕我，不管這社會多現實無情，殘酷也好，肮髒也罷，都有我在。沛錦，和我在一起，你要學會相信我。”
沉默良久。
“蕭戰你愛我嗎？”沛錦擡頭看他，表情像是無助的小女孩：“我們會是那個在最危險的時候，放心将不設防的後背交給彼此的那個人嗎？”
想不到她會這樣問，蕭戰動容。想了想後很認真的與她十指交扣：“我不知道你怎麽想，我是。我願意在無法周全的時候将生命交付在你手上。”俯下身抵上她的額頭不再給她逃避和閃躲：“你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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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芥蒂消失的很快，沛錦沒有因為瞿銘一事再去耿耿于懷，跟蕭戰鬧別扭。社會如此，誰人能夠免俗？
所幸的是，瞿銘也不是那麽想不開的人，不過在家歇了兩天，想開了就又若無其事的回公司上班，該笑該鬧該找沛錦聊天吃飯，一切照舊。
只是一向仔細的瞿銘開始大手大腳的花錢，即使還不到購物狂的級別，可是比起她原來精打細算的生活，可謂天壤之別。幾萬塊的皮草，世界名牌的皮包，成套的化妝品，眼睛都不帶眨的刷回來，人卻是一天天看得見的清減。
經過這樣一件不可言說之事，沛錦和瞿銘之間非但沒有疏遠些許，反倒默契的更加親密，幾乎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也因為這樣，沛錦零零碎碎知道了那位隐在暗處的夔集團的大靠山姓鄭，蕭戰很看重與他的關系，人前人後為了某種避諱，都是客氣的稱呼鄭先生，從來不叫他的職位。
再比如那位鄭先生五十歲左右，國字臉偏分發式，身材中等不胖不瘦，雖然長的沒什麽特色，整個人卻帶着一股浸淫官場多年不怒自威的氣勢。
沛錦聽的時候都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面上一貫淡淡的，只是誰心裏真正在想些什麽也只有自己知道。哪些是籌碼哪些是笑料哪些又是八卦閑談，世上從來不乏聰明人。
而明面上一直維持的虛假客氣也終于在夔集團與宇勝之間撕破，對于重要人物鄭先生的争奪擺上了桌面，有了殷莫離的撐腰和默許，桑虞兒的拉攏來的大膽直接。即使最開始她也是被迫送上鄭先生床榻的祭品，可是眼下既已站到了夔集團的對立面，或者說是蕭戰的對立面更準确，桑虞兒絕不會客氣手軟。
不管是金錢或是美色，蕭戰能拿出的，殷莫離也不會落後，何況他又是精于享樂的二世祖，各種新鮮的、花樣百出的主意層出不窮，想要腐蝕某些本就意志不堅的官員，着實是很難抗拒的手段。
是以即使蕭戰和鄭先生合作多年，有着一榮俱榮的底牌，殷莫離這樣胡攪蠻纏的做法也讓人極為頭疼。
這樣的節骨眼上，司徒雲居然提出了離職，不啻于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蕭戰很惱火，面色不佳的陰沉了好幾天，直到司徒雲和他關在辦公室裏詳談了一下午。
再出來時，兩個人已是神色自若毫無半點嫌隙。
司徒雲的離職報告很快批了。沛錦表面上再怎麽鎮定自若，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
比起蕭戰和司徒雲這樣兩只老狐貍，她還是覺得自己道行太淺了。
比如她想不明白司徒雲為什麽痛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比如她猜不透蕭戰如何肯放掉司徒雲這樣一位左膀右臂般的得力助手；再比如司徒雲沒有明說的那個交換條件。
有些時候，誰是下套的，誰又是收獲的，真的很難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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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戰晚上有應酬，沛錦不想一個人回去那個空空蕩蕩的大房子。
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閑逛，雖然已經是快到元旦的深冬，可是今年氣候奇怪，白日裏竟有着将近二十度的高溫，頗有些小陽春的态勢，街上愛美的女孩子短裙長靴的，穿出熱辣蓬勃的美景。
逛了兩家常去的小店，買了件灰藍色的打底褲，不經意的擡眼，竟是走到了臨海工大旁邊曾經光顧過的書店墨香苑。
看着那幾個溫暖燈光下龍飛鳳舞的大字，一門之隔便是曾經與現在的分水嶺。
時間有多殘酷，足以将一切深情淡化成一杯白水。
隔着一道街怔怔的看着那個小小的門扇，直到裏面走出一對談笑風生的男女。男的斯文儒雅，女的溫婉大方，仿佛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再般配不過。
沛錦直覺的退後兩步，更深的隐到黑暗的陰影中。
是陸謙揚。
心底一時百味雜陳，沛錦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心裏想着，權當這是獨屬于自己的一份分別紀念，哪怕只是朋友一場。
陸謙揚和那個女子并未一起走多遠，出了書屋并肩走到路口，就站定了腳步話別的樣子。
沛錦隔得遠聽不到什麽，可是昏黃的路燈下，男子伸手揉了揉女子的頭發，帶着寬容寵溺的微笑，像是相待一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那油畫般美好的畫面賞心悅目，帶着某種魔力，引得人錯不開眼珠。
看着陸謙揚轉向左手邊的西溪路，沛錦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遠遠的，踏着同樣的步伐，一步步烙在他的腳印上，宛如一個人的相送。
西溪路不算是繁華的商業街，不過七八點鐘的光景，路上的行人也不算多，偶爾從路邊的小店裏出來兩三個至交好友，也是很快的招了出租車離開，重新将安靜到有些孤冷的氛圍原樣奉還。
沛錦并未想太多，只是單純的遠遠跟着。知道或許這是今生最後的同行一程，即使不并肩卻也無妨，而這行程更因為只屬于她一個人而顯得彌足珍貴。
電話來的時候，西溪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那個邪惡又慵懶的男聲帶着絲絲的笑意：“瞧瞧我看到了什麽？錦兒這是在表演依依不舍的十八相送？既然放不下陸謙揚，追上去好了。正好我也覺得蕭戰最近日子過的太順……那些妄想阻擋在錦兒面前的女人你不用擔心，我自會一一處理幹淨。呵，只要你想要，陸謙揚只能是你的。明白我的意思嗎，錦兒？”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