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十一黃金周到了。今年恰逢仲秋節也夾在期間,首尾相連足有八天的悠長假期。
早在幾天前,員工餐廳的午餐讨論話題就圍繞着度假休憩的事宜轉開了,面上再怎麽本分做事,确實已經有很多人巴望着放假出行,舒舒服服的奔赴各自的目的地,好好松弛一下工作帶來的緊繃和疲憊。
沛錦沒什麽地方可去,也不喜歡那種人頭攢動的景區,放假前連軸轉了好幾天,一時倦怠的只想好好歇歇,放空大腦就行。
其實只要不是在蕭戰身邊,總是緊繃着那根弦如履薄冰,對她而言就是放松了。
放假的日子,作息和飲食規律完全被打亂。
傍晚七點多,沛錦拎了大包出門。
早晨起得晚,午餐吃的遲,又是一直窩在沙發上看碟子,直接導致的惡果就是腹中積食有些脹痛,毫無吃東西的胃口。
也是漫無目的的閑逛,走了有将近半個小時,在臨海工大旁邊意外的發現了一家不起眼卻很溫馨的書屋。
書屋有個雅致的名字,墨香苑。經營簡單的茶水西點,四面都是滿滿當當的各色書籍,古今中外,絕版孤本。
門臉不大,推門進去才發現別有洞天。
書屋上下兩層,因為是老房子,光線并不是太好,二樓與其說是一整層,其實毋庸說是一間閣樓。可也正是因為它的古老,讓這間書屋煥發出一種古樸寧靜的美感。二樓因了部分高度的問題,能擺放的桌椅很有限,可是那拱形狹長的窗子,不知是原本就有還是店家的別出心裁,是用的五彩格子的毛玻璃鑲嵌的,看過去既端莊又妖嬈。書屋的桌椅,都是藤編的,椅面上墊着老祖母樣各色布頭拼接而成的坐墊,長形的桌面上搭了垂下去的粗布,或藍色印染或咖啡方格,再壓了透明的厚玻璃,有種三十年代老蘇聯的異域風情。
擡頭就能看到老房子的橫梁,沒有吊頂也沒什麽裝飾,各個桌子上面懸挂下來一盞桔黃的質樸罩燈,說不出的惬意。
對于沛錦,真是收獲頗豐的意外之喜。她幾乎是立即的,對這裏一見鐘情了。只想端杯清茶窩在窗邊靜靜的讀書,這才是休閑的無雙好時光。
不知是因為放假還是時下已經不流行看書的原因,客人并不多,沛錦推門進去的時候,只有一樓坐了兩個學生樣的女孩子,小聲的竊竊私語着什麽。
看店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先生,戴着圓圓的花鏡,手上遠遠的捧着一本線裝古書,聽到門響也只是擡頭溫和的對沛錦笑笑,旋即又低了頭沉迷在書本的海洋裏。
沛錦坐在二樓,随意的抽了一本山海經翻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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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老先生上來倒了一杯茶給沛錦,沛錦頗有點不敢當的站起來致謝。老先生也不多話,略顯渾濁的眼眸裏透露出的是生活磨砺的睿智和豁達。
時間在這裏靜止,卻又矛盾的變得飛快。
沛錦看的入迷,不覺察已是十點鐘打烊的光景,更不知道外面不覺間已是小雨綿綿沾濕了地面。
有輕微的腳步聲上樓,然後沛錦眼角的餘光看到那把銅色锃亮的茶壺,自己眼前早已涼掉的半杯茶重新被注滿了熱水。
“謝謝,咦?”沛錦從書本裏擡起頭,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人,都忘記了起身,就那麽由下而上的仰視着,紅唇微啓,帶着不經意的小性感。
“真是巧。”溫文的笑意,謙謙君子的談吐。眼前的陸謙揚仿佛化身為書屋的一份子,和諧自然。
沛錦松口氣,也跟着微笑起來。
從沉迷的書本裏出來,這才驚覺時間的飛逝,沛錦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都這麽遲了?”
“沒關系,你随意,”陸謙揚向前微欠了身子,桔黃的燈光打在他的頭發上,帶着閃耀的溫暖光芒:“山海經?”
沛錦不好意思的合上書本:“随便看看打發時間,對了,你認識這間書屋的老先生?”她這才想到陸謙揚拿着水壺的小細節。
“吳教授是我導師。”陸謙揚坐在她對面,如此一來,總算是目光平等了。
沛錦記起他曾經說過,他是一名大學講師,這下恍然:“我這是誤打誤撞到了你的地盤?”
陸謙揚失笑,看着她的目光有種不易覺察的愛慕:“我在工大教書,書匠而已,還請多多指教。”
“我哪有那個本事敢指教老師,”沛錦難得調皮:“我最尊師重道。”放了假,她不再是公司裏那個謹小慎微,時時刻刻繃緊神經的蘇沛錦,連帶着性子也輕松不少。
陸謙揚移開目光,往日那麽溫婉的蘇沛錦此時笑容繁花似錦的燦爛,他幾乎不敢多看:“外面下雨了。”
沛錦側過臉望向窗子,無奈隔着色彩斑斓的毛玻璃,什麽也看不到,只有漆黑一團:“真糟糕,我都沒帶傘。”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陸謙揚關燈落鎖,手裏撐起一把青色格子大傘:“今天休息,我也沒開車,不介意一起走回去吧。”
一把傘兩個人,若是情侶,自是很浪漫的夜晚,只是現狀于沛錦,多少有些不自在:“我都沒付茶資。”
陸謙揚的肩膀挨着她的:“茶水不收錢。”
“那書屋指望什麽收入?”沛錦多少有些好奇。若是這樣一個好去處因為經營不善而倒掉,她會很惋惜。
“有收費的精品茶還有一些點心。房子是吳教授自己的,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成本。”靠的這麽近,幾乎聞得到沛錦身上淡淡的幽香:“吳教授這裏開了快十年,生意一直這樣清清淡淡。所幸他也不靠這個收入,完全是憑了愛好和家裏多到無處安放的心愛書籍。”
“很舒服的去處,”沛錦有些羨慕這樣居于塵世卻不受塵世之擾的淡泊生活:“裝修風格也是別具一格。”
“這個嘛,”陸謙揚展眉:“是吳教授女兒的傑作,她在英國學設計。”
細雨沙沙的落在傘面上,有風吹過,帶着秋夜的瑟瑟。
“今晚要降溫了。”沛錦緊了緊身上的開衫:“這麽快就冷了。”
有車子遠遠的駛來,開着雪亮的車燈,半落的車窗裏傳出聲嘶力竭的重金屬搖滾。
陸謙揚微微皺了眉,完全沒覺察的拉了沛錦在自己身後,那麽自然到宛若呼吸的下意識動作。
這樣的相護。沛錦在他身後,眼前是一個男人堅實到仿若可以依靠一輩子的後背,莫名的鼻子起了酸意。
她不喜歡裝傻充愣,可是陸謙揚于她,是擔不起的好男人。何況她不愛他。
一路到了樓下,小雨漸漸停了,空氣清新無雙。
原本是先經過禦庭老宅的,只是陸謙揚堅持一定要先送她回家,自己才肯回去。
沛錦領教過他的固執,也只能由着他去。
地面和樹上都是濕漉漉的,間或有小小的水窪,在路燈的籠罩下,格外油潤動人。
“被你母親看到這麽晚了還在游蕩,少不了數落你。”陸謙揚的沉默讓沛錦有點不安,努力想要搜點話題出來打破這局面:“都說不麻煩你送進來了……”
“沛錦,”陸謙揚站定,正好是在一顆枝繁葉茂的桂花樹下,路燈照不進來,斑駁昏暗的影子點點的灑在他的身上,愈發襯得他豐神朗玉:“沛錦……”這第二聲不似第一聲,慢慢的低了下去。
沛錦氣息微亂,心裏呼之欲出的猜到他下面要說什麽,可是心裏是這樣的着慌,沒着沒落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阻止他。
原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說比說更讓人心神蕩漾。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貪戀那份自己不曾有的溫暖,可是理智告訴她如此太過自私。沛錦努力做出落落大方:“你也回去吧,再見。”
陸謙揚握住了她的手,那纖瘦卻有力的手掌這樣執拗的握着她的,一如主人說不出口的期盼:“沛錦,我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意。”
臉頰可恥的微燙,沛錦冷靜的開口:“對不起,我沒有——”
“我喜歡你。”猶如幽幽一聲嘆息,誠摯卻又無奈:“我終究要明明白白說出來,不甘心你的視而不見。沛錦,你的心裏……”
恰在此時,桂花樹上幾滴雨水受不住重,掙紮着落了下來,恰巧滴在了兩人握着的手上。這意外的小插曲,打破了凝滞緊張的空氣,沛錦準備好的一堆拒絕的話語都堵回了喉嚨裏。
戲劇性的滑稽感無力的湧上心頭。沛錦悲劇的發現自己笑場了,又是狼狽又是尴尬:“sorry,我不是故意……”
她那晶亮的眸子和微微漲紅的面頰,局促的表情,落在陸謙揚眼裏又是何等的驚心動魄,一時竟看呆了,忘了回話。再出口已是啞了嗓子:“沛錦,你真好看……”
終究是沒有再繼續那敏感的話題,可是那情誼已經被說破,無論如何回不去了。
沛錦晚上慣例的失眠,閉上眼睛就是陸謙揚溫潤如水誠摯貼心的笑容。她該拒絕的,應該明白無誤的将對方的旖旎心思扼殺在襁褓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