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鬼才
因為陸泊的話放棄了皇位的東方淩思索起了另外的出路, 一時無果。
而太子之位最終的歸屬,也在新一年皇帝壽辰的時候宣布了:君夜殇。
但或許是因為陸泊的話,皇帝難得做出了一件有些像父親的事, 在宣布太子之位的前夜和君夜殇徹夜長談。
此後,君夜殇再也沒為難過陸泊, 甚至可以說變成了一個敬業的兄長, 對陸泊有諸多照顧, 有什麽好東西都會送他一份, 偶爾在太學遇見還會詢問他的課業情況。
至于同樣不再有聲響的東方淩……
君夜殇:要麽是偃旗息鼓的懦夫,要麽是有所圖謀的蟄伏。
宮淅川也覺察到了君夜殇對陸泊近乎縱容的照顧, 隐隐有種在比較中落了下風的感覺:“皇帝到底對他說了什麽, 讓他對你态度突變?”
最近因為遭受霸道太子寵愛而十分不适的陸泊, 用仿佛和同事一起吐槽老板一樣同仇敵忾的語氣回複道:“我也很好奇!要不是因為年齡不合适,我都懷疑皇帝對男主說我是他兒子了!”
原本吃味的宮淅川:……算了, 陸泊就是一個連自己的瓜都吃的吃瓜群衆。
同行的人已經習慣了宮淅川與陸泊時不時的悄悄話。
與此同時,宇文暻驀雖然年歲在長,行為卻一絲都沒有穩重過,将手中的書本上下飛抛, 還炫技似的招呼澹臺睿玦來看:“玦玦, 你說這書怎麽那麽難背啊?”
澹臺睿玦在宇文暻驀快要撞上宮燈柱子的時候, 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旁邊帶, 滿臉認真地答道:“可能是因為你扔它的時間比看它的時間長。”
小學熊孩子宇文暻驀:“你的意思是這本破書在跟我鬧脾氣?我還沒跟它鬧脾氣呢!”
不知道話題為什麽會拐到這個方向的澹臺睿玦:“恩……按照道理來說,書是不會鬧脾氣的。”
“不,書是會生氣的。”
宇文暻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滿臉确信地指着書頁的角落,給澹臺睿玦看證據:“你看這裏,書頁的角落都蓬松了, 貓也是這樣的,一生氣就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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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睿玦捏了捏宇文暻驀虛胖的書,想着平時他總搓書角的樣子,突然不确定了起來。
別人要是那麽搓他的臉,他也會覺得很生氣。哦,宇文暻驀除外。
“書真的會生氣嗎?可是……不應該啊?”
這不符合他先前對于會有情緒的物體的判定标準。
作為當事人之一,宇文暻驀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視線追着一只蝴蝶飛,直到蝴蝶看不見了才回頭。
然後他發現自家小夥伴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滿臉認真地端着自己的書。
雖然是個不太懂大道理的熊孩子,但宇文暻驀知道,全世界只有澹臺睿玦會認真地思考他提出來的問題。
爹爹會覺得他的問題簡直不可理喻,下人們則只會敷衍他,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忘記。
只有澹臺睿玦,是不一樣的。
“玦玦,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臉皮很厚的宇文暻驀冷不丁十分大聲地朝澹臺睿玦喊道,吓得停在瓦黃色宮檐的小鳥們撲棱着翅膀紛紛飛走了。
捧着書思考的澹臺睿玦被吓得原地稍稍跳了一下,連小嘴巴都成了“哦”形。
書香門第,從來沒被人如此直白地表達過喜愛之情的澹臺睿玦害羞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又怕自己不回應會傷了小夥伴的心,便小聲地說了一句:“到角落裏了再講給你聽好不好?”
畢竟書中有雲:君子最好不要在大庭廣衆下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話題。
被可愛到了的宇文暻驀覺得自己的小夥伴才更像是一只炸開毛的貓貓,讓人想替他順順毛:“我知道了!書頁嘭開來,可能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被吓到了!畢竟我每天都把它扔來扔去的!”
澹臺睿玦:要思考的問題又增加了。
另一邊,俞多和東方淩一起走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俞多就能已經能十分自然地與東方淩并肩而行了。
東方淩側頭看了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俞多,微妙地感受到了一點壓迫感,悄悄朝外挪了兩步:“俞将軍今年回來嗎?”
還是習慣看着人說話的俞多,一轉頭發現東方淩在有些遠的地方,便習慣性地靠了過去:“不一定,鞑靼近來總是騷擾邊關的百姓。”
又被身影籠罩的東方淩:……
自覺成熟的君寒渝懶得參與他們任何一方的話題,然後在看到前方出現的人影時亮起了眼睛:“蘇先生來了。”
蘇素朝他揮了揮手,雖然已經從幼兒園先生的職位中被解放了出來,因為皇帝十分欣賞她在幼兒園之中做出的一系列改革工作,便又将她調到了太學之中。
不過幼兒園畢竟不比太學,蘇素很難在這裏勝任教書先生的職務,便偶爾上班,來坐坐辦公室,想想有什麽新的教學制度改革方式。
最近因為太子之位确認,太子同屆的太學學子們都要畢業了,蘇素提議組織一場畢業彙演。
如今意見被采納,她便進宮來和活動組織部門完善策劃細節,順便幫各個畢業生想想怎麽出彩。
和小夥伴打過招呼,再揉揉三個真正太的腦袋瓜,蘇素朝高年級的教學區域走去。
等她指導完一群人的畢業彙演選題,再日常被皇帝和擔心她進入皇帝後宮的妃子催婚後,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了,天邊的晚霞濃郁到将漢白玉的地磚都染成了橙色。
因為想一個人去逛逛夜市,蘇素拒絕了送她回家的車隊。
左右四下看看,确定只有自己一個人後,蘇素松了口氣,她是真不喜歡被人随時跟随服侍的感覺。
将所有煩心事抛之腦後,蘇素快樂地逛起了夜市,買買衣服戴戴首飾。
古代的基礎設施确實一般,但獨一無二的高訂卻成了最容易獲得的東西,只要錢到位,裁縫店和首飾店可以滿足客戶的一切需求。
十分有錢的蘇素每次進去都能享受到全方位的彩虹屁服務,再聽幾句隔壁不知哪家小姐嫉妒的酸言酸語,更讓人神清氣爽,不然怎麽說逛街是女人的快樂源泉呢。
……
買累了的蘇素決定去找些吃的,在路過一家燒餅店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一身灰色勁裝,鶴立雞群,看起來像極了江湖中的大俠。
回憶了一下,沒有将這身影和記憶中任何一個人對上的蘇素有些疑惑,這熟悉感到底從何而言?
下一刻,對方轉過身露出了正臉。
是那個騙吃騙喝的暗衛!
幾乎下意識的,蘇素就近躲了起來,猜測着忠犬暗衛是不是在執行秘密任務。
畢竟一般情況下,忠犬暗衛不可能穿黑色之外的衣服。
這個猜測在對方路過一家家吃食店,靜靜地站一會兒,然後空手離開的時候變得更加強烈。
是在借此傳遞消息嗎?
到了古代,從來沒有直擊過劇情發展的蘇素忍不住悄悄跟了上去,只見暗衛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小弄堂。
就在蘇素遲疑要不要繼續跟過去的時候,一個石子飛了過來。
被吓了一跳的蘇素後退一步,石子卻擦着她的身側飛過,緊接着是兩聲悶哼,像是擊中了什麽人。
“幫你解決了,別再跟着我了。”暗衛開口道,依舊是标準的沒有什麽起伏的語氣。
蘇素向後看去:“有人,在跟着我?”
難不成是剛才買東西炫富太過,被跟蹤了?
暗衛點頭,像是不太會交流般又強行合群般問了一句:“還有什麽事嗎?”
一副沒什麽事我就要跑路了的樣子。
心中一時閃過很多問題,最後,蘇素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是暗衛嗎?”
暗衛抿了抿唇:“不是……”
蘇素:???
看懂了蘇素的困惑,又苦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假暗衛像是程序産生沖突般在原地呆了幾秒,最後後退了一步:“你跟我進來吧。”
說着,轉身打開了門。
蘇素:合着你七拐八拐不是因為發現了我,而是為了回家??
假暗衛的房子明顯是租的,小庭院因為閑置顯出了一絲荒涼,房間倒是很幹淨,就是因為沒什麽擺件所以顯得十分冷清。
替蘇素倒了杯水後,假暗衛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本書,放在了蘇素面前。
《時尚京城》。
熟悉的書名,熟悉的封面,蘇素确定這是自己前段時間剛剛安排發行的女性雜志。
可問題是,這書為什麽會出現在假暗衛這裏。
假暗衛将雜志向前推了推,憋了半天,終于想到了該怎麽解釋:“師兄教的。”
蘇素:不,我完全沒明白。
蘇素:“教什麽?”
假暗衛翻開了雜志,将那本由她親自指導的瑪麗蘇中的一頁展現在了她面前:“換黑衣服、不能帶面巾遮臉、身上撒點血裝重傷但不吓到人、找個富庶秀氣的小院子躺下。”
“就能有飯吃。”
最後一句話,假暗衛說得斬釘截鐵。
看着被人用朱紅色的筆劃出來的女主角善良救暗衛的劇情,蘇素看看雜志,又看看低着頭似乎是有些愧疚的假暗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師兄……真是個鬼才啊。”看過不谙世事的閨閣女子,大概都會忍不住把人撿回來,幻想自己能多一個忠犬暗衛吧。
這騙吃騙喝的碰瓷技術和近乎完美的對于女性心理的掌握程度,放到現代估計就是銀座牛郎top1了。
假暗衛老老實實點了點頭:“嗯,師兄很聰明。”
蘇素有些頭疼:“不,我不是在誇他。你叫他師兄,你是江湖中人嗎?”
假暗衛點點頭:“是的。”
看着眼前這個又直又憨的假暗衛,蘇素嘆了口氣:“既然是習武之人,還是正經找份工作,這種騙吃騙喝的事情不好,也容易影響人家姑娘的閨譽。”
假暗衛似乎想說什麽,但看着蘇素認真規勸的神态,最終只老實地點點頭。
蘇素:“你不是京城的人吧,為什麽會來京城?”
假暗衛:“賺錢。”
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剛才他路過一家家攤子卻什麽都沒買……
“因為沒賺到錢,所以就大晚上出去碰瓷了?”
假暗衛搖搖頭:“京城的大戶不招來歷不明的習武之人,師兄說可以晚上抓賊做投名狀。”
只可惜那天夜裏,不光沒抓到賊,還毒發了,不然他也不會掉到蘇素的院子裏。
見假暗衛老老實實回答自己問題的樣子,蘇素倒也不想多為難他,臨離開的時候,看到小巷牆角裏的碎石子,蘇素:“不如……你做我的保镖吧。”
“包吃住,但不能讓我家裏人發現。我忙的時候,你就自己去買吃的,有報銷。月錢按照标準的來,不用守院子,在我出門的時候保護我就行。”
假暗衛有些驚訝地看着蘇素,小狗狗一樣的眼神,倒是把蘇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麽搞得自己跟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樣。
“行了行了,別這麽看着我,我都雇傭你了,總該知道你的名字吧?”
假暗衛:“我叫長風,寥寥長風的長風。”
蘇素也禮尚往來:“蘇素,素淨的素。”
長風沒有告訴蘇素的是,雖然他很尊敬自己的師兄,但也沒想過要去騙吃騙喝。只是那天夜裏恰巧毒發,蝕骨之痛讓他無法繼續前進才會跌落下來。
他唯一刻意做的事情,就是将吐出的血擦去大半。
墜落的時候,透過開着的窗戶,他看到了燭光下蘇素托腮思索的臉。
他不想吓到這個好看的小姑娘。
帶着自己新出爐的保镖,蘇素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衙門。
作為納稅大戶,皇宮紅人,蘇素受到了官員的熱情接待。
“蘇小姐今日前來不知道是有什麽事?難不成有不長眼的在您店門口鬧事了?”
蘇素搖頭,托衙役叫來了師爺:“是這樣的,最近我發現了一個騙吃騙喝的新手段,勞煩諸位告知一下百姓,防止上當。”
畢竟長風他師兄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
結果一紙文書下去,還真就有不少人報了官。
蘇素:你們京城裏面的鬼才還挺多。
作者有話要說:在蘇素的指導下,太子及其同一屆學子的畢業典禮與彙演進行的十分順利,尤其以太子一篇立意深遠、放眼未來百年社會發展及相關制度變化的文章最為出彩。
原本一些還搖擺不定的官員,也為這篇文章折服,投誠于太子。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場畢業典禮中大出風頭,致使本屆畢業生就業率與就業質量遠高于先前。
并且從這屆後,或許是因為有了直觀的展現舞臺,太學學子似乎迎來了一個輝煌的時代。
史稱:滄夜瑞年。
作為策劃者,蘇素在無形中又刷了一波國家未來皇帝與棟梁的好感。
太子上位三年後,皇帝的身體就漸漸衰弱下去了,太子上位五年後,皇帝駕崩。
如今已經是太子君夜殇成為當今皇帝的第二年了,陸泊他們也迎來了自己的畢業典禮。
太學期間,因為往來人員較多,所有人的名聲值幾乎都已經上千了,而蘇素因為風頭正盛,名聲值已經近萬。
就是偶爾會因一直沒結婚被人議論而扣掉一些。
通過歷屆畢業典禮的舉辦,衆人基本摸出了規律,一般第一個上場的,因為場子還沒熱,所以往往并不能得到良好的反饋。
往屆的畢業典禮上,所有人都相互推脫,不想第一個上場,只是輪到陸泊他們這一屆……
不在意演出效果的陸泊:“我第一個上吧!”
宮淅川:“我去吧,雖然你想當個閑散王爺,但若是讓人看輕,之後的日子依舊不會好過。”
冷酷無情東方淩:“陸泊你第一個上臺,恐怕別人會以為這是場相聲巡演。”
五官成熟了不少,帶着陽光氣息的宇文暻驀摁下了澹臺睿玦準備舉起來的手:“別了吧,你第一個上臺恐怕緊張得要忘詞了,還是我上吧,要是老頭子嫌我表現不好,我還能借口是因為第一個上場。”
清隽出塵的澹臺睿玦因為身邊有了宇文暻驀而多了一絲煙火氣,只是說話依舊一板一眼:“準确來說,忘詞是不會的,但可能會影響斷句。”
畢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就算是緊張也不會出錯。
宇文暻驀十分不老實地揉了揉澹臺睿玦的頭:“知道啦知道啦,我們家玦玦最聰明啦。”
已經進化出一絲邪魅狷狂的君寒渝搖搖扇子:“能讓最難出彩的位置成為最為出彩的位置,才是真的能力,不是嗎?”
而最後,成功争取到第一個上場位置的人是:俞多。
主要是因為所有人都打不過他……
從蘇素的手中搶到第一個上場的名額後,俞多對不太開心地看着他的東方淩笑了笑:“就像是小王爺說的,讓最難的位置,變成最出彩的位置,才是我的本事。”
陽光下,俞多從容而依舊溫柔的笑容映入了東方淩心中,漸漸取代了當初系統空間裏,說着自己是多餘的那個人。
畢業典禮。
看了一眼坐在候場區的東方淩,又看了一眼臺下專注地看着他的将軍爹,俞多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握拳,松開,感受自己對身體的掌控。
再睜開眼的時候,俞多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露着從未展現過的銳意,連帶着眉梢也染上了叫人凝望的專注。
他,可以做到。
俞多表演的節目,由蘇素一手策劃。
由花式表演蹴鞠開場,蹴鞠踢入球門後,便會有其他舞蹈演員上臺演武做背景,而他則要将刀槍劍戟棍挨個演練一遍,最後等舞臺上的演員揚着旌旗下場的時候,軍隊中的将士會被牽引上來一起參與演出,列隊齊武。
用陸泊的話來說:這個節目傳達了少年強則國強的主題思想,一個少年小時候踢球長大練武後來當兵,告訴人們要從小注重孩子的體育教育。
腳背踮起蹴鞠,俞多感受到一種形随意動的自在。球在他腳下乖順得不行,而繞柱簡單地就像是正常走路。
或許有很多人在看他,但眼下似乎沒有什麽好畏懼的了。
他其實依舊不自信于任何東西。
他不覺得東方淩一定會喜歡自己,也不自信能将此刻兩人的暧昧順利發展成愛情。
他能感受到将軍爹最純粹的家人親情,卻依舊會害怕自己不夠努力而對不起将軍府。
但如今的身體是他一天天起早摸黑鍛煉出來的,他知道身上哪裏有新傷哪裏有舊疤,知道該怎麽使用每一柄兵器,知道自己力量的極限為何。
突然,伴奏的鼓點加速急促,旁邊飛來過一個蹴鞠,緊接着又是一個。
被打亂的節奏,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俞多十分冷靜地将自己腳邊的球垂直高踢,側身接過橫飛而來的兩個球,直直地射進了球門。
在原本的球緩緩落下的時候,面不改色,倒挂金鈎。
球進了。
俞多穩穩落地,在一衆大臣有些失去冷靜地叫好聲中,直直地看向東方淩。
噗通、噗通。
東方淩的眼前,俞多剛才踢球時候專注而卻帶些冷感的神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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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蘇素小姐姐的感情有點多,畢竟是純愛文,怕有讀者不喜歡看,就在作話補了字數。
然後作話+正文将近六千了,算雙更!
明天不更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