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消息界面久久地顯示着沉默的空白。
約莫五分鐘過後，那頭終是來了回複：“約哪裏？你來決定吧。”
冬日的河畔泛着點點涼意，但明媚的陽光卻給人以一種溫暖的假象。我站在河邊，望着對岸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的建築，不禁開始思索我和柳汀的關系是不是實際上也是如此——甜蜜只不過是表象，而我們之間的感情，從根基上來說就是錯誤的，即便日後能夠往下走，也注定是一團亂麻、難成正果。
思緒亂得讓我心慌，我只覺得連頭也跟着疼了，遂不再繼續思考下去。
而當我将目光轉向別處，希望轉移一下注意力時，卻發現不遠處現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盡管她今天穿着一件我沒見過的灰色呢大衣，還配上了一頂小禮帽，可我還是能從她的神态以及走路的樣子辨認出那正是柳汀。
我小跑幾步迎上前去，在觸到她肌膚的那一瞬險些就要吻上她的唇，卻被她一下推開。
她是在拒絕我！
果然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有點兒生氣：“果然沒錯！你在躲我。”
“我沒有……”她說，聲音不知怎的有些沙啞，“我只是有點兒不舒服罷了。”
我俯下身子去打量她的臉龐，卻發現她今天化了很濃的妝。
我知道的，她一向喜歡清新淡雅的妝容，之前的約會也從未嘗試過新的風格——而今天忽然做這樣大膽的嘗試，這不能不讓我起疑。
我按住她的肩膀，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卻被她狠狠推開。
“別鬧了！”她擡起眼睛，生氣地瞪着我，險些就要發火，可臨了鋪陳開來的卻只有滿眼的委屈。
但這回我看清楚了，她之所以化這麽濃的妝，并不是因為想要嘗試什麽新的風格，而是因為想要掩飾，想要避免燃起我壓抑心中多時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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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忽然明白了她說不方便和我見面的原因。
“他又打你了，是嗎？”我幾乎是怒吼着說道，甚至有些歇斯底裏，“他人在哪裏？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按說，我本應是理虧的一方，是應該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給埋起來的那方，可是那些傷痕讓我禁不住就想起了那個冰冷的聖誕之夜，而這回，蹿上我心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旺得幾乎要讓我失去理智，只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斷給柳汀帶來痛苦的混蛋。
“別問了……”可是站在我眼前的柳汀卻幾乎要哭出來，“曉風，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我想，他是起疑心了。但是我會想辦法解決。而我不希望你被卷進來，所以……”
“所以什麽？”我只覺心裏一陣陰冷，幾乎快要認不出自己的聲音，“是他出軌在先的不是嗎？那他又有什麽資格充聖人？起疑心了最好，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不好嗎？我不能再讓他這樣折磨你了！”
“我不怕和他争執、吵鬧，甚至被他毒打。”柳汀喃喃地說，“可是我擔心你啊，曉風。你還是個學生，還有本該光明的前途，就好像開在花圃裏的一株小苗一樣充滿希望。可是，要摧毀你簡直太容易了。但我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我……”
我怔怔地望着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在忽然之間都變得那般不真實。
那個舞臺上精靈一般的柳汀，看起來像仙女一樣高貴、脫俗的柳汀去了哪裏？
那個曾經讓我魂牽夢萦的柳汀，那只要微微一笑便能讓人心甘情願為她取下星辰明月的柳汀，怎麽竟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是你一直有太多的事情瞞着我，還是因為其實我壓根就沒有弄懂過你呢？
一些陰暗的情緒開始在我的心中滋長。
“我知道了。”我陰沉地說，“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
柳汀擡起頭來，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意外。
她或許是不明白，我為什麽會在這樣短的時間裏改換心意。
而我在她的眼裏，也并沒有看見釋然的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熄滅的絕望眼神。
我很心疼，卻在同時感覺到了一種扭曲的快感。
我把柳汀擁入懷中，緊緊地，就像是想要在這個擁抱中傾注我所有的溫柔和愛意，而她似乎也感覺到了——她開始在我的懷裏輕輕地發起抖來。
我想，她一定是在哭。
于是，我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再度抱緊了她。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以先前那般幼稚的方式打擾她的生活。
我會以另一種方式，完完全全地融入她的生命，讓我們的愛情，光明正大地開花結果。
而在那之前，我要親手鏟除那個橫在我們之間的阻礙，那個一直給柳汀帶來不幸的惡魔。
既然柳汀不願意和我分享她的生活，那就讓我透過現實，把這層早已漫起血點的虛僞表皮給狠狠地揭下來吧。
前些日子，柳汀曾帶我去她家附近轉悠過幾回——我不知她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但湊巧的是，我們一次也沒有撞見過她的老公。
甚至有幾次，柳汀還邀請我進去做客——而裏頭的奢華氣派讓我頗為吃驚。
我甚至都有些小小地自卑起來。
也就是在這樣的建築裏頭，柳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真正的貴婦。裏面沒有人過問我的身份，只是都大大方方地對我報以客氣的微笑。
或許是因為柳汀已經提前和他們打過招呼，又或許是因為什麽其它的原因，但我都不再有機會知曉了。
不過，我已經答應過柳汀不會再打擾她的生活，卻又在她家附近這般窺探，引得我都有些厭惡起自己來。
可我必須這麽做。
我不再考慮寒假要回家的事兒，因為我的幸福已經快要拍着翅膀離我遠去——而我現在掌握在手中的，或許便是抓住它的最後一個機會了。
我躲在大樹裏頭往圍籬裏張望，卻只看見了守門人柳烨。
他正在撫摸他的那條愛犬——我記得它是叫作“來福”的。
柳汀第一次帶我去她家的時候，來福在我的腳邊嗅了一圈便撲了上來，卻并不是想攻擊我，而是希望我能摸摸它的頭。
它對我似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就好像已經認識我很久一樣。
而它的主人柳烨對我也很和藹，每次見我來了，都帶着笑容迎向我。而當我和柳汀轉向大廳走去，我無意間回頭時，卻總是能看見他的背霎時挺直，不難讓人想象出他臉上警惕的表情。
有時我很想問柳汀，如果碰見她的丈夫回來，該作何解釋，可又覺得這麽一問，我便似是成了懦夫——雖說我們之間的愛情，似乎打從一開始就見不得光。
我甚至好奇，她是怎麽和這些人介紹我的。
但來過幾次之後，我心裏便慢慢有了譜。
她的丈夫應該是極少呆在家裏，而且常常是徹夜不歸——至少我來柳汀家的這幾次，我都沒有撞見過他，甚至柳汀的手機都自始至終沒有響起過任何消息的提示音。
柳汀看上去也似乎沒有要把我藏起來的打算，在旁人眼前都是大大方方的，只不過讓我留宿的時候，會為我單獨留出一個房間來。
我曾一度懷疑，她是不是這幢別墅裏唯一的主人。
但就在昨天，她突然和我說，要我們從今往後不要再聯系了。
剛剛她還說，她的丈夫起了疑心。
那個面目模糊、動手兇狠的男人起了疑心。
盡管我發自內心地覺得柳汀邀我做客的行為很是冒險，可她能那麽從容，就該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是，又怎麽就讓他起了疑心了呢？
我的頭疼得厲害，可我還是逼迫自己一定要想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這個時候，別墅裏像是有人出來。
我屏住呼吸，卻發覺那正是柳汀。
她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圈也微微地發着腫，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我只覺得心疼極了——可是我什麽也做不了。
于是，我就這樣默默地注視着她，望着她往柳烨所在的方向走去。
本以為她會直接出門，可沒想到柳烨叫住了她，還和她說起了話。
我所在的位置，正巧能清楚地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而且沒有被發現的危險。
而接下來他們所說的話，是我之前從未有機會聽過的，甚至完完全全地超出了我之前的猜測。
“柳汀。”柳烨對着柳汀這般稱呼，語氣就好像她的兄長一樣，絲毫沒有主仆間的生分。
柳汀停住了腳步，向着他回過頭來，眼神卻顯得很黯淡。
“你們真的就這樣不再聯系了？”柳烨問道。
柳汀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感到一陣氣悶——他們是在談論我嗎？可柳汀為什麽要和一個看門人說這麽多呢？
“紀紹永不是什麽好人，你該要離開他的。”柳烨眉頭緊鎖，“他或許還不及那個小夥子愛你。”
我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可情緒卻亂得似一團麻。
“你別說了。曉風他還小，我不能毀了他的前途。”
他們果然是在談論我！
我抓緊樹幹，只覺得自己活到現在，還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弄清楚某件事。
“那你自己的幸福該怎麽辦？”是柳烨漸漸變得激動的聲音。
“幸福？幸福這種東西，向來和我沒有緣分。”柳汀回答，聲音聽起來淡淡的。
“可是那個混蛋，他出軌了……而且他不止一次地打你，你難道就打算和這樣的人渣湊合一輩子嗎？”
“可我……可我沒有選擇。”
“你不必考慮我。你沒有虧欠我什麽。工作哪裏都能找，我不需要，也不願意讓你犧牲尊嚴和本應幸福快樂的人生來換取這份痛苦的安穩！”
這句話讓柳汀徹底崩潰——她竟一下撲倒在柳烨的懷裏，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我怔怔地望着他們的背影，只覺得柳汀的生活仿佛瞬間變得很遙遠，甚至遙遠得讓我有些陌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在榜的最後一天，接連更新七天，身心俱疲……明天假如沒有排到榜單的話，我就……休、休息兩天？
（連更一星期，對我而言實在是好少有啊……）
（事實上，這篇文剩下的字數也只夠再上一期榜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