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趙雯被吳蔚然譏諷一通,十分尴尬地幹笑兩聲,而後跟曹瑞雪一起望着車窗外,沒有再說話。
但是她這個姿勢其實很別扭,因為上車時她想着跟吳蔚然聊天,所以斜線視角肯定是最方便看到吳蔚然的,盡管看不到表情,但是萬一吳蔚然轉過頭就能一眼看到她。可同時,趙雯又不想讓曹瑞雪坐在中間的位置,既能和吳蔚然搭話,又能和程郁搭話,所以自己坐在了程郁和曹瑞雪的中間。
現在她扭頭朝外看,遠沒有坐在窗邊的曹瑞雪舒服。趙雯自己也知道這姿勢不舒服,所以面色更是不好,曹瑞雪的手機嗡嗡震動兩聲,趙雯連忙拍拍她。
“小雪,你手機在響。”
曹瑞雪扭頭看了眼放手機的口袋,道:“沒事,是短信,下車再說。”
趙雯又沒話題可聊,閉着嘴繼續看向窗外,沒過一會兒手機又震動起來,趙雯只好又拍拍她。“你還是看一下吧,這短信來得好密集。”
曹瑞雪只好按她說的拿出手機,趙雯連忙八卦地将腦袋湊過去,結果是一行陌生號碼。顯示出的第一條短信是剛剛收到的,寫着“剛才我們在車上商量了,之前沒盡興,今天晚上一起去籃球場上坐坐。”
曹瑞雪又翻到上一條短信,是之前收到的,寫着:“曹瑞雪,我是陳子明,今天晚上要出來去籃球場嗎?”
廠區家屬院裏有個籃球場,平時廠裏的大爺大媽都會在球場跳廣場舞,當然也有不少人打籃球或者做健身器械,一到晚上,籃球場總是很熱鬧。
但是這麽大冷的天,去籃球場能有什麽可玩的。
不過這顯然不是重點,重點是探頭過去的趙雯也看到了這條短信,而陳子明,原本是趙雯想要追求的那個人。
趙雯費了好大的勁才維持住自己的表情,狀似淡定地問曹瑞雪:“那天出去玩,那麽短的時間你就跟陳子明熟悉起來了啊,不錯啊。”
曹瑞雪知道趙雯的性格,她嘴上這麽說,心裏一定不是這麽想的,但曹瑞雪本身并不是很能說會道的性格,趙雯這麽說,她只是抿嘴搖搖頭。
“沒有。”曹瑞雪說。
趙雯笑了笑,沒多說什麽。程郁用餘光掃了一眼趙雯,只覺得她臉色陰郁,狂風暴雨都在臉上。
陳子明本來是趙雯的獵物,而現在這盤獵物居然主動邀約了曹瑞雪。曹瑞雪是什麽人,趙雯眼裏的跟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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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雯越想越窩火,她甚至不知道陳子明是什麽時候和曹瑞雪交換電話號碼的,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去玩,桌上堆滿了零食啤酒和飲料,大家都一起說說笑笑聊天,後來氣氛熱起來,就紛紛去玩,後來時間差不多了又一起回來,從頭到尾曹瑞雪和陳子明沒有一點很突兀的或是親密的表現,可現在陳子明短信都發來了。
吳蔚然沒有回頭都知道趙雯現在會是什麽反應,他坐在前排差點笑出聲,于是連忙扭頭望向後排的程郁。程郁連忙沖他擠擠眼睛,示意他轉回去,免得被趙雯看見,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等他們終于到了廠區門口,吳蔚然付了錢,四個人并肩往宿舍樓走,趙雯不再開口挑起話題,曹瑞雪把手插在口袋裏低着頭,也保持沉默,吳蔚然終于能夠享受一會兒趙雯閉嘴而帶來的難得的安靜。
走到宿舍樓下,曹瑞雪才開口了:“晚上大家一起來籃球場吧,陳子明跨年那天就說想跟大家一起玩,但是沒法通知到每個人,所以大家一起來吧。”
趙雯聞言,瞥向曹瑞雪,而後冷冷笑了一聲。
但不管怎麽說,曹瑞雪已經發出了邀約,吳蔚然拉着程郁表示自己會去之後,大家分開回到各自的宿舍。
進了宿舍,程郁拉開自己羽絨服的拉鏈,長舒一口氣,道:“跟她們女生在一起氣氛太恐怖了,我真怕哪句話沒說對,惹人生氣了。”
吳蔚然也脫了外套,笑着說:“其實也不是女生都恐怖,是趙雯比較恐怖。”
程郁把外套挂回自己房間,道:“喲,聽你這話,平時是見過不少女生,還知道別的女生不這樣。”
吳蔚然站在門口洗手,笑着說:“你怎麽總是這麽想我,你這是對我有偏見。”他把手上的水珠甩幹,撐在程郁房間門口的門框上,說:“你自己想想啊,平時你生活裏,甚至是你們車間,你見過哪個人像趙雯這麽喜歡陰陽怪氣的?大部分都是雖然各自有各自的小缺點,但是沒這麽難纏難對付把,趙雯真的很難搞,你不是也怕惹到她嗎?”
程郁歪頭想了想,吳蔚然言之有理,他點點頭,勉強認可了這個說法。
程郁和吳蔚然休息了一會兒,程郁靠在新買的沙發上,慢吞吞地問:“我們什麽時候去把茶幾擡上來?”
吳蔚然在另一個方向躺着,新換的沙發雖然不大,但是終于足以讓他沒兩人都坐着,甚至可以躺着了。吳蔚然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道:“我看這個沙發現在體驗感就很好了,茶幾還可以再多吹幾天。”
程郁用腳輕輕踢了下他的小腿,道:“你說什麽呢,過兩天又要下雪了,我們得盡快把茶幾和櫃子搬上來。”
于是吳蔚然慢吞吞地翻身坐起來,搓了把臉,道:“那現在就下去吧。”
程郁和吳蔚然把茶幾擡上來,又收拾了好半天的房間,只随意弄了些吃的吃完,就已經到了天黑日落的時候了。
“這個元旦假期就這麽過完了,我感覺什麽都沒幹呢。”程郁說。
吳蔚然在忙着踩高爬低地擦櫃子擦桌子,聞言說:“假期用來無所事事本來就是享受。你知道我最忙的時候,連續一個月一天假都沒休過,那會兒我最想幹的事情就是睡個懶覺。”
程郁扭頭看他一眼,笑了笑,突然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好像沒聽你說過。”
這是程郁第一次對吳蔚然的事情表現出好奇心,吳蔚然當然沒有不回答的道理,他直起身,先想了一會兒,大約是思考怎麽措辭,而後才開口。
“我之前在鄉鎮。我是大學畢業選調過來的,要去基層鍛煉兩年,我就分到了雲城底下的一個鄉鎮工作,鄉鎮上嘛,雖然部門都有,但是職責劃分還是比較散漫,所以我名義上是宣傳口的,實際上什麽工作都做。小地方也沒什麽重點宣傳工作,我就是其他幾個部門的跑腿工具,反正兩年的時間什麽都幹過了。”
“那後來呢?你怎麽來雲城了?”程郁問。
“因為兩年服務期滿,按理說我該回上級單位,也就是鄉政府的上層,但是總歸沒什麽前景,我也不想去,就想了想辦法到雲城來了。”
吳蔚然說得模糊,但程郁想了想,大約也能想到是什麽情況,于是沒再深究這個話題,只說:“雲城也挺好的。”
吳蔚然說了自己的經歷,想問問程郁的經歷,又覺得他背後有許多故事可言,不知要從何問起,也不知道他問了,程郁會不會回答他,于是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這種問題不該由他開口,應該是在程郁願意的時候主動開口。
吳蔚然的人生順風順水,他沒有經歷過太大的波折,所思所求都唾手可得,既不曾吃過多少苦,也不知道人生的坎坷能到什麽程度。
他的将來幾乎是康莊大道,按照父母和姑姑一家為他規劃的,他在廠裏再鍛煉一兩年,就能夠以市區調任的名義調到市裏,然後穩紮穩打,步步高升。姑父在市裏是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領導,一手遮天做不到,但是手頭也确實有一些權力。如果吳蔚然将來能接他的班,那當然是很好,如果吳蔚然由他引進門,而後自己摸索出更寬廣的一條路,家裏人也只會更高興。
吳蔚然永遠記得姑姑跟他說的話,在他來赴任之前,姑姑說:“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可能離手眼通天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但是一步一個腳印,能在雲城站穩,那以後的路也就不用愁了。”
所以吳蔚然身上有一種責任感,這種責任感說是家族使命,或許有些過分,只是他仰仗了姑姑姑父一家的幫助,就不能不為他們的期待出一份力。
吳蔚然曾經很明确的人生路,在遇見程郁以後,盡管未曾偏離,卻總是被他吸引。程郁走在另一條路上,吳蔚然不知道他要走到哪個地方去,可能程郁自己也不知道,他就這麽帶着些茫然,以及輕描淡寫的姿态往前走。
一直目标明确的吳蔚然在遇見程郁以後才發現,人生原來還能有這種方式。就算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也能足夠迷人。
程郁把宿舍裏都擦得幹幹淨淨了才放下抹布,他站遠了些,雙手抱胸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環顧一圈以後程郁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柔軟的頭發絲一起跟着上下飛舞。程郁自言自語道:“顏色還挺搭的,買的時候還以為不搭。”
吳蔚然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也環顧一圈,誠心實意地道:“你品味好,不會不搭的。”
程郁噗嗤笑出聲來,好笑道:“我品味哪裏好了,是咱們宿舍,我搬進來前宿舍牆體被整體粉刷過,這麽白的牆,襯什麽顏色都不會難看的。”
吳蔚然誠懇地說:“真的,你穿衣服的時候看起來品味真的很好,一眼看過去就不是雲城人。雲城沒有你這麽時髦的人的。”
程郁驟然被吳蔚然誇獎,臉都羞紅了,耳朵也泛着紅。他耳朵薄,一發紅看起來就柔軟可憐,吳蔚然一時沒忍住,鬼迷心竅一般伸出手。
他的手觸到程郁的耳朵,耳垂柔軟,軟骨也柔軟,觸感和吳蔚然想象中一樣好。吳蔚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想自己什麽時候還肖想過程郁的耳垂嗎,為什麽會有跟想象中一樣的想法。
同樣被吓了一跳的還有程郁,他輕叫一聲躲開,揉着耳朵避開了吳蔚然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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