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全帝國都知道上将夫夫不合
長街很熱鬧,少了幾許煙火氣息的人潮因着突如其來的意外裂了一個口,在失控的亂馬被截停之後,擁擠着圍攏過來,溫衍只覺得耳邊很吵,眼前很雜,還有身後锢着自己的手很緊。
用來掩飾身份的帽子早就掉在一旁,溫衍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找點遮擋物,畢竟現在的安洛是“人人喊打”,可是他剛有一點動作,圈在臂間的手又緊了幾分,恍惚間溫衍好像聽見了那人的心跳聲,隔着厚重的衣物,很響、很重,像是暴雨決堤後的山洪,甚至給人一種熱息交錯、耳鬓厮磨的錯覺。
溫衍尾指開始一點點發燙,他有些急切的低下頭來,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紅線,沒有動靜,就好像一切只是屬于自己的錯覺。
溫衍又看向科恩锢着自己的手,那裏空蕩一片,別說屬于溫衍的紅線了,就連屬于安洛的結婚戒指也沒有。
“科恩上将!天哪!上将您沒摔着吧?”
“上将抱着的人是安洛?所以是特意打聽好會議路線跑來堵人的?竟然還帶着特裏少爺。”
“也不知道有沒有吓到特裏少爺,他還這麽小,要是出了什麽事,安洛怎麽跟諾曼德家族的人交代。”
“我不是瞎了吧,這是離婚文函,我的天,終于要離婚了嗎?”
人群窸窣一片,科恩在新婚之夜出任務的事早在第二天就傳開了,諾曼德家族的人都懶得替安洛掩飾,更別提其他等着看笑話的人,尤其是在奧格亞特家族那些小輩的推波助瀾下,全帝國都知道上将夫夫不合。
自婚禮結束後,這還是安洛和科恩第一次同時出現,還是在這種一看就風雨欲來的情況下。
科恩的執行官已經開始疏散人群,雖然他們不知道“夫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上将會怎麽處理,但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上将并不怎麽美妙的心情,尤其是在看見那掉了滿地的離婚文函後。
被溫衍死死抱在懷裏的特裏呼吸開始不順,他不耐的動了動小腦袋,溫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松手給他空出縫隙來。
科恩站起身,朝着還半跪在地上的溫衍伸出手。
這是溫衍第一次看到科恩,他逆着光所以模糊了眉眼,但淺埋在心口下的悸動蔓延着打到眼上、指尖上,一時之間溫衍還有分不清這悸動是屬于他的,還是屬于安洛的。
溫衍忙垂下眼眸穩了穩心神,裝作沒看到的樣子以掌撐地就想自己站起來,可是膝蓋瞬間的刺痛逼得他再度跌坐,然後再下一秒,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被科恩打橫抱在了懷中。
特裏緊攥着小拳頭躲在一邊,他看到來人是科恩的時候,所有興奮瞬間凋敝,取而代之的就是緊張,有替自己緊張的,也有替“嫂子”的,明明說好跟着出門是為了保護他,結果現在不僅害他受傷了,而且還被科恩哥哥抓了個正着。
本身哥哥就不喜歡他,現在可怎麽辦啊!
“哥哥,是我自己跑出來的,不關他的事。”特裏咬了咬牙,攥着科恩的衣角仰頭看他。
“我知道。”科恩冷聲道,“上去。”
飛行器早就停在了一邊,科恩抱着溫衍走上去,身後還跟着一條耷拉着毛的小尾巴。
溫衍看着眼眶都開始發紅的特裏,有點心疼,雖說是這只小青蛙太鬧騰了,但他沒看住也是事實,本身被馬車吓了一跳,緊接着又出現一個驚悚指數不下馬車的科恩,這孩子沒被吓哭已經很有出息了。
溫衍想了想,還是斟酌着微微後仰,越過科恩的肩膀朝着特裏笑着眨了眨眼睛。
溫衍心思全都挂在安慰特裏身上,以為自己做得很小心很隐蔽,所以沒發現科恩微揚的嘴角。
三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進了飛行器,特裏瞟了一下溫衍,又瞟了一下科恩,最終還是摸摸索索挪到了溫衍身邊,他慢慢伸出小胖手搭在溫衍掌心,低頭輕輕吹了吹溫衍的手腕,那裏有一道凝着血絲的傷口,傷口很淺,卻因着沾上的塵埃顯得很顯眼。
“不疼。”溫衍摸了摸特裏的腦袋,笑着出聲打破沉默。
科恩拿出小型治療艙,“啪”的一聲打開封口,轉身看着特裏,面無表情開口:“特裏·諾曼德,道歉。”
特裏被這一聲“特裏·諾曼德”吓得一激靈,哥哥很少喊他全名,一般只有很生氣的時候才會加上“諾曼德”三個字,特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
“哥哥對不起,我錯了。”特裏從椅子上爬下來,朝着科恩彎身鞠了一躬,他知道自己給哥哥添麻煩了,本身就是趕回來開會的,結果路上還鬧出這麽一出。
可誰知科恩只是皺着眉說了一句:“你覺得你道歉的對象該是我嗎?”
忽然被“點名”的溫衍眨了眨眼睛。
特裏只愣了一會兒就明白科恩口中他該“道歉的對象”是誰,于是轉了個方向跑到溫衍跟前,極度莊重的再度鞠躬,甚至比給科恩那個鞠躬更加正式,聲音也更加響亮的說了句:“哥哥對不起,以特裏的名字起誓以後不會了。”
“還有呢。”科恩拿着治療箱坐到溫衍身邊,看着特裏繼續開口。
特裏差點哭出聲音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往溫衍身後一躲。
“特裏·諾曼德。”科恩冷聲道。
特裏犟着不說話,良久,才半賭氣似的回了一句:“我道過歉了,哥哥也原諒我了。”
“除了道歉之外呢。”科恩看着溫衍手上細碎繁密的傷口,皺眉道:“你的謝謝呢。”
特裏從溫衍身後竄出一個小腦袋,等到确定科恩只是要他道謝的時候,也松了一口氣,俯身在溫衍左手的傷口處輕輕親了一下,“啾”的一聲,親的很小心,然後紅着臉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科恩:……
落在腕間的一個稱不上吻的吻,卻像謹獻給自己的清風明月,溫衍覺得自己的心上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彎身在特裏額頭也輕輕一個吻,“謝謝特裏,這是回禮。”
科恩:…………
科恩視線落在溫衍的腕間,又落在特裏額頭,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羨慕特裏,無論是他獻出去的“謝禮”還是收到的“回禮”,真是……幼稚到了極致。
他在往來不斷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了安洛,沒有輾轉、沒有遲疑,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頃刻間刺穿薄霧輕霜,他那時候腦海裏閃過第一個念頭是什麽?好像是“找到你了”。
馬車橫沖出來的時候,撞向那個人的時候,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害怕,他從來不知道“害怕”這種詞還能出現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為了安洛。
“外套脫掉。”科恩用着命令式的字眼,但語氣間的溫柔卻和之前面對特裏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自己來。”溫衍說着就想把手縮回來,可卻被科恩半強勢地拉了過去,還小心的避開了他的傷口。
“疼不疼。”科恩擡起頭來。
那灼人的視線讓溫衍瞬間心慌,他閃躲着視線開口道:“不疼。”
等到傷口簡單處理完的時候,科恩放下手中的治療箱,看着溫衍認真開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那馬車沒停下來怎麽辦。”
“到時候還會是這些傷口這麽簡單嗎?”
科恩語氣依舊溫柔,就好像在做一個最日常的問候,可溫衍卻莫名覺得心一緊,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把袖口沾上的草屑輕輕一撣,輕聲開口:“那你要我怎麽做,看着馬車撞上特裏嗎?”
溫衍扭頭看着仰頭望他的特裏,随手扯過一旁的大衣蓋在他頭上,壓着聲音湊近科恩說道:“對你來說,或者說,對你們諾曼德來說,我和特裏孰輕孰重,根本不用思考吧。”
溫衍在闡述一個事實,這個全帝國人民都知道的事實,但卻不能被特裏聽到,那孩子心思細,可能會越發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關系所以讓他受傷了,溫衍只好用這種方式避開特裏的視線。
溫衍其實沒有添加過多的個人情緒,但有些話,安洛沒有說不代表他不知道,安洛其實比誰都清楚他在諾曼德家族的位置。
溫衍也知道其實科恩在這件事裏也很無辜,換位思考,如果他是科恩,爺爺承下的救命之恩要他這個孫子報答,莫名其妙就要結婚,結婚對象還是一個“惡名遠揚”的草包,他也不願意。
所以科恩做的夠好了,給足了他名義上的“妻子”自由和物質,他沒做錯什麽,就連當初那個荒唐的新婚之夜也不是故意為之,星際暴動團夥特意選了他大婚的時候下手,這份“新婚禮物”只能他簽收。
他只是不愛安洛而已,就這麽簡單。
被埋在大衣下的特裏已經開始伸手扒拉了,溫衍剛想去解救一下,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那不屬于自己的溫度讓溫衍有瞬間的怔愣,他循着力道望過去,科恩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人握住的地方正在原先的傷口上,被治療艙修複後已經痊愈,可溫衍卻莫名覺得又麻又癢,還有一點疼。
“不是,對我來說不是,對諾曼德來說,也不會是。”科恩一字一句說着,帶着令人心驚的認真,認真到仿佛在做什麽宣誓,“沒有下次了。”
他不會再讓這人受傷,一點都不可以。
溫衍其實在剛開始遇見科恩的時候,就知道是那個人沒跑了,但還需要再确認一下。
比如,順道簽個名。
他按住特裏亂動的小腦袋,有些抱歉的再委屈一下他,輕聲問道:“離婚文函呢?”
科恩一皺眉,語氣第一次冷下來,“扔了。”
“沒事,那也只是大致拟定的,既然上将在這裏,那麻煩您抽出一點時間來,簽個字而已,不會浪費您太多的時間。”溫衍轉念一想,有些壞心眼的繼續說道:“不會像結婚一樣耗上一天,您想什麽時候出任務都可以。”
他既然成了安洛,自然要替安洛出一口氣,同理,那個人既然成了科恩,替科恩承下一點火氣也未嘗不可。
“安洛,”科恩有些急切的叫着安洛的名字,等到溫衍擡頭看他的時候,才一字一句道:“我不會離婚。”
“什麽離婚?”特裏總算從衣服堆裏掙紮出來驚訝出聲,他不知道為什麽安洛要突然給自己蓋上衣服,隐約間好像在他嘴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諾曼德”什麽的,但也只是囫囵一個大概,只有科恩哥哥的這句“離婚”他聽得一清二楚。
“哥哥你們要離婚嗎?為什麽?”特裏扯着科恩的衣角狠狠搖了一把,“這次是特裏的錯,不關哥哥的事,是我吵着要跟哥哥出門的,也是我吵着要去客徹城玩的,哥哥你可以罰我去安德森爺爺那裏種冰瓶花,也可以跟爺爺說我不乖,但是能不能別不要哥哥。”
科恩低頭看着眼眶通紅的特裏,擡眸的時候又看到抿嘴盯着特裏看,明顯有些心疼的溫衍,心下一松,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微笑,他慢慢蹲下身子抱起特裏,然後斂了表情,輕聲道:“不是我不要哥哥了,是哥哥不要我了。”
溫衍:……
特裏眨了眨眼睛,像是沒聽懂科恩的意思。
“哭了?”科恩空出一只手擦了擦特裏眼角蓄滿溢出的淚珠。
特裏搖了搖頭,小心抽噎了一聲,“沒…沒有,諾曼德家的小戰士都是不哭的。”
科恩哥哥不喜歡他們哭,所以要忍住。
就在這時,科恩忽的湊近特裏,用着只有兩個人聽到的音量說道:“現在你可以哭。”
“諾曼德家的小戰士要幫我留住安洛哥哥。”
于是,站在一旁想着等會兒怎麽哄人的溫衍忽的就被一個撲面而來的小包子抱了個滿懷,而且還是淚流滿面、哭聲震天的小包子,一邊大哭一邊哽咽着“我不要哥哥離婚”。
而身後的科恩,輕倚在高椅上,面帶微笑看着自己。
溫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