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以信仰為名
溫衍耳尖有些發燙,他其實知道江眠并沒有看到自己,只是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在這裏陪着,所以不要怕。
前前後後疊擁着這麽多人,他能看到江眠,就像千百人都能看到江眠,不論遠近,因為那是屬于整個禦江湖的“江楓漁火”,那人站在最耀眼的地方,所以從不曾離出視線。
而蘇遙卻是“孤身”而來,坐在本不屬于他的觀衆席裏。
“我靠,耳膜要破了。”夏清和湊過身子來低聲說道,身後那幾個喊江眠的名字喊到聲嘶力竭的男人讓他覺得很可怕,“每次比賽都是這樣嗎?”
溫衍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臺上的歡呼簇擁,被緊繃的比分一沖洗,滾燙的氣氛就過濾了好幾分,所以蘇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臺下看着他們是這種感覺。
聯盟組委會坐定沒多久,嘉賓席也陸續坐滿,場館裏的尖叫就不曾停歇過,那些打眼前走過的熟悉的面孔,在時隔幾年後再度出現在賽場,雖然不再身着隊服,但依舊是原本的顏色,依舊發着光發着熱。
場館的燈從左至右,啪、啪、啪地漸次熄滅,周遭熱鬧的人群也跟着靜下來,緊接着主持人的聲音就在場館裏響起,随着代表二十三支戰隊的二十三響禮炮的轟鳴,禦江湖第七賽季正式啓動!
舞臺中央一一閃過以“江楓漁火”、“逐浪澤”為代表的聯盟初、二代,所有人看着那些閃耀的角色,放聲喊到嘶啞,甚至忘了自己手上的橫幅寫着誰的名字,自己又是誰的粉絲。
直到最後一個人的出現,全部聲音戛然而止。
——不見長安。
其實在場的人心裏都隐隐清楚,蘇遙雖然突然退役了,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一種極盡理智的選擇,抛開所有,“不見長安”對昆侖派系甚至是整個聯盟的貢獻,不是一兩句诋毀就能抹去的。
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嘴上說得再難聽,但蘇遙依舊是他們心中無人能及的昆侖派第一人。
只是,那戛然而止的歡呼聲突兀又蒼白,在這偌大的場館幽幽蕩開,沒留下絲毫猶豫的餘地。
夏清和下意識向溫衍望去,看着那人半合未合垂下的眼眸,伸手覆在那泛涼僵硬的手上,他開始後悔,要是早知道有這些幺蛾子,他一定當場就把那兩張票撕了。
也不至于鬧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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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清和想不管不顧把溫衍帶出場地的時候,溫衍身側的那個女孩子忽的伸出雙手,半攏着抵在嘴畔,用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撕心裂肺的聲音,近乎拼命地喊了一聲“不見長安願長安”。
不見長安願長安。
她不看他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不知疲憊地喊着,一次又一次。
夏清和清晰地感受到溫衍猛地一震的手,他只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也跟着開始大喊那句“不見長安願長安”,讓那個女孩子不那麽孤立無援,讓蘇遙不那樣難過。
他是真的希望蘇遙能長安,從那些層層圍困又荒蕪的死境走出來,即便走的緩慢也好。
溫衍四周忽的一片死寂。
那些窸窣的笑聲在夏清和和那個女孩子的聲音中,遠去、消失、殆盡,甚至有人小聲地和着……
然後,在這樣的茫然四顧中,所有人看見江眠站起身來,望向那個女孩子的方向,微笑、擡手、鼓掌。
他的動作很慢,仿佛被刻意拉長一樣,卻像是最灼眼的烈陽,頃刻間照亮那原本貧瘠寥落的“不見長安願長安”。
緊接着,聯盟主席、許未風、李賀都開始跟着鼓掌,極其用力,掌聲倏地連成一片,漸漸地,從四面八方都開始響起“不見長安願長安”的呼喊,一聲、兩聲、三聲,甚至還夾雜着一些似有若無的泣音。
“遙神記得回來看看啊!”
“眠神下次記得在嘉賓席給不見長安留個位置!”
……
溫衍忽的紅了眼眶。
他知道很多人其實還沒有原諒蘇遙的不辭而別,當初置身風波中心的是雲深不假,但風波所及之處,絕對不止一個雲深,聯盟、粉絲,都沒躲過去。
可禦江湖只有一個“不見長安”,在這個恰好的時間,那些封緘太久的話,終得說出口,之後是忘了還是原諒了,都是後話了。
在這個第七賽季的揭幕戰現場,蘇遙只是雲深的初任隊長,永遠的不見長安。
身側的女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夏清和也沒好到哪裏去,眼眶通紅,一邊說着“我就不該來看這個比賽”,一邊抽鼻子。
溫衍不知道的是,後臺的雲深全隊,氣氛緊繃到了極點,像是只要稍一觸碰,就能全線潰散,隊員看着把空掉的易拉罐死命捏地變形的秦副隊,以及坐在牆角的長椅上,半躬着身子不發一言,渾身散發着壓迫感和低氣壓的隊長。
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遠離。
他們都不敢在這兩人面前提起遙神|的|名字,可現在外面場地都在喊着“不見長安”,他們都以為林止和秦明翰是生氣了,觸到了他們的高壓線,還是那般高調的在雲深的賽場上,揭雲深的傷疤。
可他們不知道,林止和秦明翰的确是生氣了,也的确被觸到了高壓線,可卻不是因為這一聲又一聲的“不見長安願長安”,而是場外那長達十幾秒的死寂。
他們給了所有人盛大的歡呼,唯獨蘇遙,得到的,是最堂皇的沉默。
林止害怕,害怕蘇遙徹底放下禦江湖,一分的關注都不給,一場比賽都不看,可現在他又害怕蘇遙看了比賽,等不到那句“不見長安願長安”就關了視頻。
賽場安靜下來,等着走完主席致辭等固定流程後,一色和天辰的比賽正式開始,首場解說是吳天,他向來話多,又十分接地氣,輕而易舉的把現場氣氛調了起來。
天辰是從城市賽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所以打法多了些“草莽”之氣,尤其是單人賽和擂臺賽,天辰主張快攻,但他們的“快”并沒有建立在“穩”的基礎上,對上一色這種正規訓練營出來的頂尖豪門戰隊選手,劣勢還是有些明顯。
手速不輸,職業選手的意識還是差了一點,所以很容易被打亂章法,就在大家以為天辰很可能被剃光頭的時候,卻峰回路轉,在團隊賽中連着拿了三把旗,只給一色留了一把,最終分數定格在6:4。
上半場一色贏了兩分,算是一個比較友好的分數,在他們結束半個小時後,雲深對皇朝的比賽開始。
夏清和指了指前排江眠的位置,問道:“江隊去哪兒了?”
“解說。”溫衍回答。
夏清和“啧”了一聲,搖頭道:“我還以為聯盟肯定讓他第一個露臉解說一色和天辰的比賽,師父徒弟什麽的,多刺激。”
溫衍輕輕笑了一下,不止夏清和,其實他也以為江眠會解說第一場。
“緊張嗎?”夏清和繼續開口。
“嗯?”溫衍側過臉看着夏清和,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學着江眠的語氣笑道:“揭幕戰而已。”
“是嗎?我覺得剛剛一色對天辰那場打得就很激烈啊,哪裏像個表演賽。”
“所以說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溫衍敲了敲夏清和的腦袋。
兩人說話間,江眠和許未風的臉就出現在大屏幕上,溫衍和夏清和還沒回過神來,耳邊便充斥着各種“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讓我愛他!”
許未風清了清嗓子,測試完話筒後,站起身子指了指前方,開口道:“不是說讓我和老賀搭檔嗎,我還特意擦了點粉想着比他白一點上鏡一點,組委會你們怎麽回事啊?”
“不對啊,老江你是不是自己上來的,我差點忘了你就在主席旁邊坐着呢,快下去,裁判是不能參賽的。”
“也沒什麽,”江眠低頭随意地翻了翻冊子,“就是閑的。”
底下瞬間傳來一陣轟笑。
許未風聽言瞬間用手遮住江眠的話筒,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然後極其用力地咳了一聲,開口道:“在臺下的時候,我跟江隊有個君子協議。”
“今天我是主角,他是捧哏,可現在他明顯不給我面子。”許未風一臉耿直的微笑,“作為好兄弟,那我只能在線爆料了,反正隔着屏幕你們也打不到我。”
江眠悠悠看了許未風一眼。
“後排那群舉着‘江太太’牌子的姑娘們可要難過的。”許未風笑着說,“江隊你說是不是啊。”
“怎麽樣,什麽時候得見‘江太太’的廬山真面目啊。”
許未風話音落下,臺下一片死寂。
甚至比“不見長安”出場的時候更加無聲。
然後,這種沉默在江眠一句雲淡風輕的“很快了”中終結,幹脆利落到了極致的答案,瞬間引、爆、全、場。
溫衍:……
夏清和:???
衆人:!!!
說好的電子競技沒有愛情呢?
去他媽的電子競技沒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