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追光者
誰都知道紅毯是女星争奇鬥豔的天下,男星即便再費心思,上下也就那麽點花樣,清一色的純色西裝,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絕對沒有什麽五彩斑斓的黑和萬紫千紅的白。
尤其是對于《啞巴》這種除了豆丁蘇沁以外,再沒有一張女性面孔的“和尚天團”,可偏偏因着顧煊和葉景初世紀同框的畫面,在一衆劇組中單槍匹馬殺出一條血路。
短短幾十米的紅毯,尖叫聲和快門聲就沒停過,本來顧煊就有極高的話題度,再乘以葉景初的爆點,那效果絕對是沒有最爆,只有更爆。
主持人怎麽可能放過這種行走的熱度,問出的問題一看就知道經過反複琢磨,小心的同時又角度刁鑽,可依舊沒扭過顧煊的大腿,三兩句就給掰得正直又妥當,也叫溫衍成功躲過一劫。
《啞巴》劇組的席位靠近舞臺,顧煊和葉景初跟在鄭成身後走進現場的時候,滾動鏡頭猛地一個回頭,瞬間掃了過去,顧煊和葉景初的臉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大屏幕上。
場館的角落霎時傳來各種細碎壓抑的驚呼。
蘇沁扯了扯溫衍袖子,指了指大屏幕。
臺階長而窄,四周還有點昏暗,溫衍正低頭小心走着,被蘇沁這麽一晃,下意識擡起頭來,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眨了眨眼睛,随後反應過來,握着蘇沁的小肉手一起揮了揮。
屏幕中的少年嘴角帶笑,眼中仿佛藏了一片墜入星辰的汪洋,染地周遭都跟着明媚。
“我想要哥哥抱。”蘇沁臉頰緋紅,身體前傾,朝着溫衍那個方向伸出手。
顧煊卻帶着她轉了個方向,輕聲說了句“不行。”
“為什麽?”
“哥哥抱不動。”顧煊逗她。
“沁沁不是小胖子。”蘇沁臉都耷拉下來了,溫衍看出顧煊在逗她,但就是見不得小孩子失落的模樣,瞪了顧煊一眼,點了點蘇沁的鼻子,柔聲道:“沁沁才不是小胖子,兩個沁沁哥哥都抱得動。”
顧煊沒忍住,笑意更盛,出聲哄道:“等回到位置上,就讓你坐哥哥旁邊,現在不行,你看看人這麽多,又黑。”
坐在走道邊上拉長耳朵聽了一路“三口之家閑情趣事”的衆明星:我是誰?我在哪?我來這裏幹什麽?
Advertisement
顧煊和溫衍都不知道,有的明星表面穿着光鮮亮麗,實際上背地裏自己偷偷發圍脖。
不消片刻,顧煊、葉景初和蘇沁這段“要抱抱”的對話便實時傳到了網上,原本正在看片段專心撓肝讀唇語的線上粉絲,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斬獲了真相。
【這是解鎖了“老夫老妻”的模式嗎?】
【又是為絕美的愛情故事流淚檸檬的一天。】
【景初那一瞪真真真太美了吧,這是什麽“霸道影帝的小嬌夫”的神仙劇情。】
【前面那個姐妹醒醒,景初已經不是原來的景初了,什麽霸道影帝的小嬌夫,這個小嬌夫是來拿影帝的!】
金鹿獎雖然是三大獎之一,但是由于成立的時間最早,底蘊最深厚,要求也最嚴格,所以是三大獎項中的毫無争議的“無冕之王”。
現場絕對稱得上衆星雲集,基本上娛樂圈有一定影響力的人都能在這裏看到,有作品的帶作品,以入圍大獎的候選人為名出席,沒作品的帶邀請函,以“觀禮嘉賓”的身份出席,路明這樣的傳媒公司大佬自是不可能落下。
場上的聲音跟着次第熄滅的燈光,也沉澱了下來。
這種頒獎禮的致辭和固定程度避無可避,但有這個本事站在那臺上開場的,無論從資歷還是演技來說,都能吊打底下太多人,跟學生時代那種千篇一律的“金秋時節,大地流金,在這碩果累累的秋光裏”,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再加上不知何時就能掃過來的鏡頭,幾乎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随着獎項一個個公布,臺下的氣氛逐漸推向白熱化,《啞巴》參評的獎項不多,但自身條件卻很硬,基本屬于提名即獲獎,顧煊也是毫無意外的拿下了最佳男配。
當顧煊在臺上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臺下的人都捏了一把汗,鄭成、角落的趙小米、蔣現,以及vip座上的路明,還有溫衍。
在葉景初身上,顧煊一步一步,把自己的警戒線拆毀,拆的那樣不留餘地,拆的那樣不容他人置喙,足夠大膽,足夠利落,像極了顧煊的性子。
所以他們害怕顧煊會趁着這個機會,把最後一層窗戶紙戳破。
直到他規規矩矩發言,鞠躬下臺,衆人才回過神來,因為太出乎預料,所以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溫衍舒了一口氣,還有更多的情緒他選擇性的忽略,因為不敢往深處想。
“最佳女主角”獎項塵埃落定之後,終于迎來了今天的重頭戲——最佳男主角,史上最成謎也最戲劇性的“最佳男主角”。
當所有人看到餘夜年悠悠出場的身影時,表情管理已經成為呼吸般習慣的明星都起了波瀾,場下傳來各種驚嘆聲,然後停頓片刻後,掌聲瞬間連成一片,經久不息。
這臺下有太多人與“金鹿”這個舞臺無關,這臺上來來往往也一代贈一代,但真要論起來,“餘夜年”比底下所有人都有資格站在上面。
在最黑暗凝滞的時代,是他們這群電影人沖破那層玻璃,撞得頭破血流殺将出來。
餘夜年等着掌聲落下,站在話筒前調了調高度,嗓音慈和:“這話筒原來這麽高啊。”
底下的人懂他話中的意思,哪裏是話筒高了,是他們這批電影人老了。
“我上臺前,後臺小姑娘給我遞頒獎卡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歡迎回家,”餘夜年深吸了一口氣,“的确是回家了。”
“歡迎回家。”
底下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聲,“餘老歡迎回家”的喊聲便在整個場館幽幽蕩開。
餘夜年眼眶微紅,慢慢彎身鞠了一個躬,“謝謝大家還沒忘記我這個老頭子”,待調整完不穩的呼吸後,餘夜年舉了舉手上的頒獎卡,笑道:“今天是帶了任務來的,可不能把正事忘記了。”
衆人把視線一齊轉到葉景初身上,說實話,總感覺餘老這出場有點詭異,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就好像市級作文評比的現場,摘得桂冠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市長爺爺》,獲獎的人從他爺爺手上拿過獎杯的樣子。
果然,餘夜年下一句就引爆了全場。
毫無鋪墊、毫無廢話、毫無謙虛說辭的一句,“最佳男主角,葉景初,恭喜。”
耳邊是如浪潮般湧來的掌聲、道賀聲、樂此不疲,經久不息,仿佛貼着耳鬓,從四周潛行而起,聚光燈打在溫衍身上,那種如履薄冰的溫熱感打的他有點錯愕。
他并不意外葉景初拿下影帝,卻意外于自己那種“感同身受”,那種一種拼了命熬來黎明的恍惚。
他慢慢站起身來,下意識轉身看向顧煊。
顧煊第一次在衆人面前,沒有顧忌和試探地擁抱了溫衍,不帶任何風花雪月的目的,循規蹈矩的就像是真正的“劇組前輩”,一個毫無争議的擁抱。
溫衍身側的手小心擡起,在即将觸碰到顧煊衣擺的瞬間,頓下,微顫着手指,又輕巧放了下去。
溫衍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往領獎臺走去。
他接過餘夜年手中的獎杯,和他擁抱的時候,輕柔卻堅定地說了一句“謝謝師父。”
餘夜年拍了拍他的腦袋,擡手幫他調好了話筒。
這地方很亮,近乎刺目的光,底下所有人的臉都被覆上了一層霧,那是葉景初從不曾見過的風景。
現在你見到了,溫衍在心裏說道。
“今天能站在這裏,對我來說,其實很像一場夢,”溫衍尾音微顫,他知道,其實不止葉景初,對他溫衍來說,也是一場夢,一場不能貪睡的夢,“可能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所以遇到了這麽多貴人。”
底下傳來一陣笑意,溫衍笑着垂眸,繼續開口,“老師、鄭導、劇組所有工作人員、粉絲、公司,還是顧師兄,都給了我很多支持和鼓勵,沒有你們,葉景初還是葉景初,但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葉景初,真的謝謝你們。”
“今後,一定會給大家帶來更好的作品,請大家相信我。
溫衍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話尾的哽咽,通紅的眼眶,顧煊忽地很想上去抱抱他。
他知道這人會站在一個很高的高度上,但自己卻算錯了一點,他以為當這人站到別人望而不及的地方的時候,他的心疼會少一點。
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無論是那個被遺棄在角落濕漉狼狽的小太子,還是現在站在炫目燈光下一身華服的新晉影帝,葉景初還是葉景初。
葉景初也只是葉景初。
當網上因為葉景初“稱帝”頂起萬丈高樓的時候,光年出動了一個保安大隊,就為了護送三株“搖錢樹”——新晉“搖錢樹”葉景初、常青“搖錢樹”顧煊,以及化石級別搖錢樹“餘夜年”。
官方媒體的會後采訪中規中矩,光年不怕,關鍵就在圍滿了停車場,等着分“新晉影帝”一杯羹的各種娛樂八卦小雜志社,不僅畫風犀利,還是現場直播,以往鬧出笑話的藝人比比皆是。
可即便光年的人盾再強大,也抵不過那些記者的長|槍|短|炮。
就在衆人以為可以順利上車的時候,一個記者拿着自帶的喇叭,穿越重重人群,極其霹靂地喊了一聲:“顧煊,你能正面回應和葉景初的關系嗎?真的如網上所說的那樣,你是包養了葉景初嗎?”
推搡着的人群詭異的頓了幾秒,紛紛側目致敬。
這是哪家派來的硬核記者?
顧煊原本半邊身子都已經踏進車內,聽到這話後,表情瞬間有些莫測。
只見他悠悠轉過身來,動作被拉得極長,在那樣逼仄喧鬧的停車場裏顯得格外懾人,也不顧及快要戳到臉上的話筒,語調輕揚:“包養?”
那兩個字仿若自帶回聲似的輾轉了一圈,明明聲音不大,卻震的跟前的一種記者有些發冷。
“誰包養誰?”顧煊緊接着開口。
記者:???
還能是誰包養誰?
難不成是葉景初包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