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專賣店

第41章

到最後葉小樓也沒弄清楚院子裏那棵梧桐樹的秘密，而且這次等待的時間竟然很長，足足等了三天時間書房的門才打開，雞伯伯帶着狗蛋出來。

身上的衣服還是原來那件，但狗蛋已經跟原來的狗蛋不一樣了，他長高了一些，臉蛋還是圓圓的，不過眼睛有神不少，鞋子可能是太小了光着腳出來，模樣看上去跟其他五歲左右的小孩子差不多大。

取出幾枚羽毛遞給葉小樓，雞伯伯有些疲憊的說：“幫他縫在衣服上。”

“謝謝雞伯伯。”葉小樓感激的說。他知道要幫助狗蛋有多麽困難，因為狗蛋在生死簿上沒有名字，而他原本來自地獄，不過是有了一具人類的肉身而已，想要真正的變成人，還要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好在狗蛋是幸運的，不但遇到葉小樓，還遇到了雞伯伯，否則他剛出生沒幾個月，肉身就會承受不住魂魄的壓力，崩潰，從而變成在陽間行走的惡鬼。

白澤是吉獸，跟饕餮不同，然而狗蛋在雞伯伯的幫助下完全融合白澤的靈血之後……看上去除了身體變大了一點，變成了大狗蛋，別的方面暫時還看不出變化。

等狗蛋要求喝奶的時候，葉小樓立刻知道了這個變化：狗蛋的胃口又變大了。

因為暫時解決了狗蛋的問題，葉小樓就沒急着回去，而是準備在鎮上停留一天，好好看看這裏的風土人情。自從葉小樓小時候來拜訪過雞伯伯，到現在帶着狗蛋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都沒能認真的了解一下這裏，這讓葉小樓覺得有點慚愧，畢竟是雞伯伯生活的地方。而雞伯伯對于葉小樓來說，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跟長輩一樣，小時候就因為雞伯伯道行高深不怕他奇特的命格，跟他說過許多話。

“想不想吃油潑面？”葉小樓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小吃店說，“聞起來味道好香。”

關于狗蛋在雞伯伯家書房發生的事情，既然雞伯伯和狗蛋都沒主動說，葉小樓自然也就沒有問，而且這個對他來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狗蛋能平安的活着。

繃着一張包子臉，從口袋裏掏出太歲把玩，狗蛋十分嚴肅的搖頭，“我不想吃。”

“那我想吃。”葉小樓立即改口，拉着狗蛋去店裏買了兩碗，自己吃一碗給狗蛋看一碗。大概是葉小樓吃起來太香，狗蛋最終也還是拿着筷子吃了一些，不過仍舊是不太熱衷的樣子。

忽然一股子冷風從門縫灌進來，雖然店裏的顧客都沒察覺到。葉小樓和狗蛋同時轉頭看向門口，就看到一個穿着刺繡梅花旗袍的老太太，拄着一個實木拐杖，穿着一雙漂亮的高跟鞋，笑眯眯的穿過玻璃門走進來，見人就問：“請問你見過我的老公嗎？”

“說說你老公的名字和模樣，說不定我就見過。”狗蛋吞下一口面條，一邊拿紙巾擦手一邊說。

擡手理了理卷發，老太太似乎是沒想到會有人搭話，有點好奇的看過來，見到是個臉蛋圓滾滾，看上去很可愛的胖娃娃就笑眯眯的說：“我那個老公啊，年輕的時候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他追我的時候，我一開始沒答應，你想啊，那麽帥氣的男子，怎麽也得配同樣美麗的女子吧……”

老太太說的故事大概要從百年前說起，那時候中國外出留洋的學生并不多，她和先生就是其中的一批。在國外見識過洋文化，等回國後也是吃洋餐，喝洋咖啡，穿貼身旗袍，踩着蹬蹬響的高跟鞋，說一口流利的外語，要多時髦就有多時髦。老太太那時候還是年輕的小姑娘，雖然長得不算出衆，但氣質不普通，是城裏有名的交際花。

而老太太嘴裏說的老公則是翩翩佳公子，往大街上一站就能吸引許多女孩子的視線，甚至能引起轟動的那種。

二人正是令人豔羨的才子佳人，世人嘴裏的只羨鴛鴦不羨仙，是那些個大才子嘴裏不住贊嘆的美好佳緣……那麽後來呢、後來呢……後來……

“後來、後來……”老太太閉了閉眼，眼中現出一點點的紅，身上的陰氣也越來越重。

吃完最後一口面，狗蛋雙手抱着水杯喝水，随意道：“往事休要執着，放下吧。”奶聲奶氣的聲音，偏偏要裝出老氣橫秋的樣子。葉小樓忍不住笑，扔了張符貼在老太太身上，幫她想起當年已經忘記的事情。

過了片刻，老天太有些失落的回神，說：“後來先生讓我等，他回家鄉告知自己的父母，再回來向我求婚……從那以後我就等啊等，芳華正茂的年紀等到皺紋爬上臉龐，青絲變白發，身體也慢慢的佝偻，當鏡子裏的美人變成老妪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一下子等了那麽多年……”

顯然老太太就算是老了也還是很愛美的，打扮的非常時尚，也很漂亮，只是她離開家，出來找啊找，一找就找了這麽多年，直到進了這個小吃店，被狗蛋問了一句話才驀然回首，只是那人卻不在燈火闌珊處。

無疾而終的愛情，老太太一直在尋找結果，但她終究還是沒有找到。

“哎。”狗蛋一手托着圓滾滾的腮幫子，一邊嘆了口氣。

伸手摸了摸狗蛋的腦袋，葉小樓示意老太太坐在自己對面的凳子上，雖然別人看不到她，但葉小樓還是不想讓她站着：雖然老太太是魂魄，但葉小樓覺得他們其實是一樣的。

在很多時候，葉小樓遇到的魂魄大都是像路人一樣路過，或者是在外面行走的時間太長以至于魂魄虛弱，會用消息或者是自己珍藏的東西向他讨一枚陰氣符，這些時候，葉小樓都把這些應該稱之為鬼的稱之為魂魄，因為他們其實跟陰間的魂魄差不多，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陽間行走而已。并且葉小樓覺得至少在思想上，他們是平等的。

“這孩子長的真可愛。”因為有陰氣符的存在，老太太神智清明，她說完自己的事情，然後終于看清楚狗蛋，就笑眯眯的脫下手腕上的一個翡翠镯遞過去，“不是什麽好東西，給你拿着玩。”

“不、不可以，奶奶您現在跟別人不一樣。”葉小樓隐晦的提醒。鬼其實嚴格來說是沒有具體模樣的，無論是他們的頭發還是指甲，亦或是四肢，都是由鬼氣和魂魄組成，斷肢其實就是割掉一部分力量，還能再長出來只不過會虛弱一些罷了，所以老太太拿下來的翡翠镯其實就是她鬼氣的一部分。

眼中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老太太笑道：“你別看我年紀大，其實我心裏都明白、都明白……”

她這麽說，葉小樓也就不再阻止，讓狗蛋接過翡翠镯，奇怪的是這個镯子離開老太太的身體并沒有變成鬼氣進入狗蛋的身體，而是縮小了一點套在狗蛋的手腕上，看上去倒跟真的翡翠镯一樣。

好奇的摸了摸翡翠镯，狗蛋點頭道：“謝謝。”

大家吃完面條，又在鎮上逛了逛就坐車離開，剛到專賣店門口，葉小樓就看到阿滿蹲在廣告牆外面，手裏拿着一把青草，嘟嘟囔囔的說：“老白，這些草是我爸爸去深山裏挖出來的，我消化不好的話啃幾棵就好了，你要吃一點吧，味道很棒。”

自然界有一些動物也知道許多治療自己的身體法子，其中之一就是胃腸不舒服的時候就啃一點草吃，不單單是野生的動物如此，就是家養的寵物也知道。阿滿雖然是妖怪，但在很多時候極其排斥去醫院，尤其是打針，所以他更喜歡自己吃草啥的。

廣告牆有瞬間的光影扭曲，一個長着羊角的頭鑽出來看了眼草，然後搖頭道：“我是不吃任何萬物生靈，只吸收天地靈氣即可。”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瘦的肚子都癟下去了，難道真的要死撐？”阿滿有點擔心的說，然後扭頭看到站在旁邊的狗蛋，立刻把草放下高興道，“狗蛋、狗蛋你回來了。咦？你竟然長高這麽多，快要攆上我了。那我的玩具可以給你一些新的了，你肯定喜歡玩……老板，我能不能帶狗蛋去我家拿玩具？”

“不可以。”狗蛋搖頭道，“我要幫奶奶做事。”

看到站在不遠處打扮的非常漂亮的老太太，阿滿立刻蹦過去打招呼，乖乖喊奶奶好，也沒再喊着回家拿玩具，因為玩具什麽時候拿都可以，但狗蛋要做的事情顯然只能圍觀一次。

進到店裏，葉籽藤正拿着抹布擦櫃臺上面的灰塵，宋辰依舊在思考，郎廣宣則是沉默不語，他心裏或許還有那個渣了他的男人或許沒有，這些事都只能他們自己想清楚，旁人也只能開導幾句而已。齊子捱估計在花瓶裏睡覺，一直沒有冒出來。

“先生，阿炳派人來過一次，說他鄰居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葉籽藤說了一聲繼續擦櫃臺。

“恩，咱們去看看。郎廣宣，你也跟來。”葉小樓取出金算盤，馬不停蹄的離開專賣店。

阿炳居住的小區風景依舊特別美，葉小樓走在前面，狗蛋揣着手跟在後面，阿滿鬼鬼祟祟的一會兒跑到前面一會兒跑到後面，一會兒湊到葉小樓旁邊有點緊張的說：“老板，上次阿炳說喜歡吃魚，可我看他沒吃多少，這次我還要不要邀請他去釣魚？哦對了，老板你這次去阿炳家裏嗎？”

見阿滿一臉期待的樣子，葉小樓就故意說：“應該不會過去，你要是想阿炳就去找他吧。”

仿佛屁-股後面的尾巴都耷拉下去，阿滿小聲說：“還是算了，老爸說了，刷好感度不能太刻意。要不然……我偷偷去看他好了，反正他也發現不了我。哎，還是不去……去……”糾結的整個臉蛋都皺起來，阿滿跟着葉小樓進了阿炳家的院子都沒察覺到。

“奶奶，你對這裏熟悉嗎？”狗蛋扭頭問老太太。她找老公的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只是看到這裏的環境卻覺得無比陌生，在她的記憶中，這個地方從來沒出現過。

輕輕搖了搖頭，老太太感慨道：“這地方我還真沒來過。”

“這個地方風水屬陽，對活人好，一般屬陰的鬼怪是不喜歡靠近的。”葉小樓解釋，見阿炳出來就立即閉上嘴巴。事實上這個老太太若不是因為狗蛋，她幾乎是進不到這種地方的，會被這裏充裕的陽氣給削弱力量，嚴重的還會像年輕的小鬼被太陽曬死一樣的死去。

“廢話不多說，我領你去看看，伯伯彌留之際了……”阿炳快步走上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