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的手，微微顫抖

第58章 影子

院子裏有專門的仆人點了燈, 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的——除了他們所在的房間。

屋裏非常昏暗，沒人來點燈，她們也不敢輕舉妄動。樓下的燈光還無法照射到三樓, 只有月光将窗框在地毯上投射出一個清冷的影子, 沈卯卯和雀斑全都坐在沙發上，身體隐藏在房子的陰影裏。

克莉斯說在睡醒後希望他們都在，布倫登卻禁止他們夜晚留在城堡內。誰也沒想到克莉斯一覺能睡這麽久，現在天快要黑了, 在兩人命令矛盾的情況下，他們應聽誰的？

沈卯卯才沒有這個顧忌，她已經被克莉斯內定了，今晚要陪漂亮女鬼姐姐睡覺，誰走她都不能走。

到了飯點兒, 莊園裏彌漫着食物的香氣, 這香氣混合着花香, 順着窗戶飄進來, 讓幹坐了半天的雀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肚子裏也發出了抗議的聲音。

“喂。”他喊沈卯卯, “你不餓嗎？”

沈卯卯回答到：“不餓。”

克莉斯的地位肯定是比布倫登高的，在兩人命令沖突的情況下，她選擇聽大小姐的。

再說了, 大小姐有實體！她不怕！！

中午的情況對調過來, 現在輪到雀斑慌張了。他拿着自己的帽子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并不是因為熱, 而是因為焦躁。

他并沒有收到克莉斯的邀請，還是個男人，鬼知道待在城堡裏會發生什麽。

相比于克莉斯, 他還是覺得外面更安全。人多力量大，鬼怪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死兩個玩家，卻不能一下子弄死太多的人。這是游戲的規矩，游戲不允許身懷罪孽的玩家全都死得那麽痛快。

一想到這裏，他直接站了起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離開這裏！”

“我想坐在這裏等死，你自己走吧，我幫你拖着克莉斯！”沈卯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打得什麽主意——無非是看上了她的武力，順便想找個替死鬼。但憑她自己比較兩人之間的差距，還不一定是誰替誰死呢。

雀斑試圖燃起她的動力：“好死不如賴活着，你怎麽知道那娘們會不會折磨夠了再送你上路？”

“哦。”沈卯卯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是抖m。”

雀斑：“……”

他不确定自己能單憑力氣打過沈卯卯，最後只能咬咬牙，選擇獨自離開。

沈卯卯目送着他走到門口，看着他打開房間的大門，剛往外邁出去一只腳就快速退了回來。然後他立刻把門關嚴，背靠在門板上大口喘起了粗氣，臉上是驚恐到了極點的表情。

外面怎麽了？！

她第一時間站起來，走到窗口向外看。外面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常，只不過偌大的庭院空無一人，看起來有些過于空曠。

雀斑緩了一會兒後主動說道：“別看了，是走廊。”

走廊怎麽了？

“我承認，我之前是故意吓唬你的。”他用胳膊還抵着門，像是害怕外面的東西會沖進來，“白天的時候那些畫并沒有看你，但是現在畫上是空白的了。”

沈卯卯面不改色，腦海裏卻被“握草”這兩個字刷屏了。

這可比看着她們從畫裏爬出來吓人多了！！

她們去哪了？！準備去幹嘛啊？！城堡裏還安全嗎？！

幸好克莉斯的房間裏沒有畫，要不然她可能要表演一個當場暴斃。

雀斑可能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丢人，于是就離開了門口，重新回到沙發上坐好，說道：“你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沈卯卯心驚膽戰地離開窗前，坐到沙發的另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非常淑女：“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莊園裏卻開始了狂歡。

晚飯也沒個着落，不過現在她們倆誰都不敢出去，雀斑也閉口不提吃飯的事。

兩人幹坐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沈卯卯昏昏欲睡馬上就要睡着，一聲悠長的“吱嘎”聲将她驚醒，旁邊的雀斑像是被燙到了腳，直接站了起來，沈卯卯條件反射也跟着站起來，睜大眼睛向前方看去。

是克莉斯。

又不像克莉斯。

“你們還在啊，真是太好了！”女孩臉上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腳下的影子卻做出了和本體完全不同的動作。

冰冷的月光下，她的影子手持一把尖刀，對着兩人的影子舉起了手！！

“跑啊！”沈卯卯大叫一聲，蹬掉高跟鞋從沙發靠背上跳過去，光着腳速度飛快地沖至門口，開門就跑。

雀斑比她慢了一步，但也是緊緊跟在她身後。兩人奪門而出，顧不上走廊裏的姐姐們都去哪兒了。

走廊裏的水晶燈臺閃爍着光芒，因為光源太多，兩人腳下多了好幾個影子。牆壁上那些漂亮女人的油畫已經變成了一邊空白，放眼望去全是一樣的慘白，讓人有一種走廊被無限拉長了的錯覺。

兩人飛快地向樓梯口跑去，克莉斯的影子脫離了本體，從門後無聲地追了出來。

一幅幅空白的畫被他們抛在身後，眼看樓梯越來越近，兩個人突然二樓蹿了上來，與他們在樓梯口彙合。

那兩人穿着同樣的侍衛服和女仆裝，是跟在那個冷冰冰大小姐身邊的玩家。

穿着女仆衣服的大聲說道：“快跑！後面有影子在追我們！”

沈卯卯：“你說這不是巧了嗎？！我們身後也有！”

兩方對視，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絕望的神色。

三樓一個，二樓一個，他們現在可謂是腹背受敵。

雀斑罵了一句髒話：“你們幹嘛不往下跑！”

女仆哭着說道：“溜了一圈又上來了！莊園的門是鎖住的！出不去！！”

侍衛看向樓梯上的一個小飄窗，咬牙道：“不行我們就從上面跳下去吧！”

“操。”雀斑立刻反駁，“這麽高誰他媽上得去？！”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兩道黑影已經快速靠近，眼看就要和他們來一個大相撞。

在這危急時刻，沈卯卯想起來了樓梯口處的小平臺，三樓也有一個和二樓一樣的平臺，從上面能直接看到一樓的地毯。城堡樓層之間距離不算近，但才三樓的高度，肯定摔不死人，而且還有地毯在下面做緩沖……

“可以從平臺跳到一樓！”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對策，沈卯卯大喊了一聲，就帶頭往前跑去，其餘幾人連忙跟上。

小平臺就在眼前，她們越過一盞盞燭臺，腳下的影子由前到後又由後到前，不停交錯，令人不安。

沈卯卯右手在欄杆上一撐，直接翻身越過欄杆，臉朝裏，二話不說地抓着欄杆蕩了下去。

身體急速下墜，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二樓的欄杆，胳膊頓時就被自己的體重墜得嘎吱兩聲脆響，吓得她又立刻撒了手，直接墜落到一樓。

落地後，她學着動作電影裏主角的樣子，順勢往前一個翻滾卸力——

沒滾成，還摔了個狗吃屎。

萬幸的是沒有扭到腳。

身後的人一個接着一個落地，發出三聲悶響，兩聲慘叫，血腥味在鼻間彌漫開來。

沈卯卯快速起身，顧不上疼，轉頭去看身後的情況。

只是一眼，就讓她差點魂飛魄散。她沒控制住幹嘔了兩聲，眼淚狂飙，立刻把頭扭了回來不敢再看。

——那個女仆居然從三樓的高度摔爛了！

一個人摔爛在你身後是種什麽樣的場景，沒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想象。沈卯卯閉上眼睛，眼前卻還是那幅血肉模糊的畫面，和女仆死不瞑目的雙眼。

雀斑臉色發白，滿臉的冷汗：“那兩條影子好像沒有跟下來。”

侍衛離女仆最近，甚至臉上都濺上了幾滴血。他屁滾尿流地遠離了地上那灘不可言說的東西，背靠着一樓的樓梯欄杆，顫抖着手抹了把臉。

血液瞬間被抹勻，襯得他如同剛從深淵中爬出來的鬼魅，可他的表情卻是恐懼到了極點，嘴唇甚至有些發紫，身體也在不停地哆嗦：“怎麽……怎麽死的？才三樓啊……”

是啊，才三樓的高度，跳下來頂多崴個腳，怎麽會把人摔成……這個樣子？

短短的十幾秒內，一片深黑色的痕跡在地毯上蔓延、飽和，繼而溢出地毯的範圍，涓涓流淌。跳躍的燭光下，發黑的血跡反射着妖冶的光。

“不是才第一天嗎？！”雀斑邁過一灘血跡，走到門口嘗試着開門，果不其然，大門是被緊緊鎖住的，“誰特麽告訴我第一天一般不會死人的？！”

他憤怒地踹了一腳大門，腳與門板接觸發出一聲巨響，純木質地的大門卻紋絲不動，一點損壞都沒有。

血腥味越來越濃重，連空氣似乎都變成了帶着腥味的紅。

沈卯卯嘗試着用燭臺去砸落地窗，原本脆弱的玻璃此刻如同鋼鐵，即使她手都被震得發麻了，也沒能敲碎一塊。

這分明就是想把他們困死在裏面。

她放下燭臺，不再做無用功，心中的焦慮和恐懼卻一點也沒少。

“其他人呢？另外兩個侍衛和女仆怎麽樣了？”她問侍衛，“你們之前下樓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廚師和別人？”

“沒有。”畢竟不是新人了，侍衛緩了一會兒後就站了起來，他邊回答着沈卯卯的問題邊走過來和兩人彙合，“城堡裏除了我們沒有任何人，npc都沒有一個。”

随着他一點一點地走出陰影，沈卯卯睜大了眼睛，瞳孔劇烈收縮——

這個人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