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兄長
林少信确實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哥哥叫林少珺, 當年季峥寄居林家時,林少珺對他也很是照顧。季峥記得他被林少信拉着他跑出去玩時, 林少珺總會坐在不遠的地方,衣袂擺動,默默陪伴着自己的胞弟與他。
聽說他也會吹笛,但季峥不曾聽過。他對林少珺最後的記憶, 便是林家遭到屠殺時,這個身形單薄并不魁梧的風流少年郎毅然擋在他與林少信的面前,後背透出一截清亮的劍刃。
季峥對林少珺并沒有什麽孺慕之情,但那是一個曾經對他施以善意的,活生生的,卻又死在他面前的人!
季峥的眼角頓時一片猩紅, 聯同他的手也因為這個名字一頓。可惜只這一瞬, 便令他劍勢中多了破綻,給了那人以喘息的機會。玉笛中的石子被傾倒出來。
待季峥的劍鋒送到那人面前時, 笛聲再起, 止住了季峥的劍勢。縱季峥怒極, 筋肉都因用力繃出緊致的線條,也不能再上前分毫。
如果方謙沒有偷懶, 給小木人刻上一副活靈活現的眼珠的話, 小木人一定會翻一個标準的白眼。真蠢。這一招只能奏效一次, 再想對他的笛子動手腳絕不可能這麽容易了。
不過這個人說他自己是誰來着?
小木人頓了片刻, 擡腳踢林少信腦袋一下, 林少信身上一輕重新恢複了行動能力。
林少信根本無心關注剛剛發生了什麽, 目光緊緊地盯着青衣人。他說他是我兄長?
可是……怎麽可能呢!他不是早已經……
可是,可是如今再看。他的身形,他的樣貌确實很熟悉,像是曾經那個溫柔的兄長,更與記憶中的娘有六七分相像……
林少信下意識向前一步,卻差點摔在廢墟當中。他仿佛失了神魂,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環繞着他驅之不去——哥哥真的還活着?
小木人在林少信的肩上也因這一踉跄,險些被甩落下去。他覺得自己剛才那一腳算是白踢了。他可沒用那麽大的力道,絕沒把人踢傻的可能。可現在這兩個……哦,還有一個。
小木人略一搜索,便發現了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繞到青衣人身後,試圖偷襲的陸岳。小木人尋思了一下,從林少信的肩膀上跳了下來。
陸岳看起來有些狼狽,剛剛屋子塌下來的時候,他剛好被砸到天花板下面,好不容易從瓦片中悄無聲息地掙出來,身上還蒙着一層灰與碎瓦礫。。
小木人有些嫌棄地看了陸岳的褲腿,陸岳屏息收聲,全神貫注,突然被人拽住差點左腳絆右腳,險些摔倒還是其次,胸中更是劇烈跳動,說是差點一口氣沒返回來也不為過。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卻沒看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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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岳有些心虛:“誰?”
小木人擡着頭,無語的又拽了一下陸岳的褲腳示意他低下頭,同時傳音道:“是我。”
陸岳瞪大眼睛喜道:“大師兄!”
小木人趕忙比了一個噤音的手勢,躲在陸岳背後看了一眼青衣人。
陸岳這會兒倒聰明起來了,他立刻帶着小木人一閃,在青衣人的目光發現二人前便到了更隐蔽的地方,且迅速地蹲了下來。再看向小木人,眼神驚喜而崇敬。
小木人卻在思考。方才陸岳一番舉動,他不知為何竟也跟着就是一蹲。木制的關節輕輕作響。可他攏共就那麽大點,蹲下也沒任何區別,有什麽好蹲的?還是這個木頭腦袋把他也限制住了?
見小木人沒再吭聲,陸岳傳了音過去:“大師兄現在怎麽辦?”
小木人也很愁,為什麽在這裏的不是陸瀾而是陸岳?“沒有別的辦法,這個人的功法很特殊,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笛子搶過來。”
“好,我這就去。”陸岳方才都敢想着上去偷襲。現在還有大師兄在自己身邊,陸岳更如吃了熊心豹子膽,摩拳擦掌便準備聽大師兄的上去搶笛子。只是不待他站起來,小木人便再一次扯住了他的褲腿。
方謙實在後悔自己刻小木人時怎麽這麽偷懶,現在連個活靈活現的表情都不能展現,無從讓陸岳知道自己對他的莽撞的鄙視:“你靠近不了他。”
陸岳聞言又蹲了回去:“那怎麽辦?”
小木人拄着下巴沉思了一下:“你沖上去。”
“好!”陸岳應了一聲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這和他剛剛的打算有什麽區別?
小木人拽着陸岳的衣服,翻身飛躍到他肩膀上,藏在衣領後拽住陸岳的頭發:“盡量靠近,剩下的交給我。”
“放心,我必會把你送到他面前。”陸岳一笑不再躲躲藏藏,拔劍從後方刺向青衣人。
陸岳先前的聲響便都在青衣人的掌控之中,如今他不再躲藏,青衣人更是早有防備,笛聲變得如疾風驟雨般,陸岳的攻擊瞬間凝滞住。
不行,太遠了……陸岳咬了咬牙,強行催動體內的靈氣,将劍又往前刺了半寸。強行抵禦笛聲禁制,陸岳感覺到體內的靈氣翻江倒海一般暴亂着湧向自己的四肢百骸,霸道地沖撞着自己的筋骨。陸岳再控制不住,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幾乎同時,小木人從他身後冒出頭。看似笨拙的木頭腿腳踩着陸岳手中的長劍,飛撲而去。它的雙手堪堪觸到青衣人橫起的笛子,然後,在青衣人後仰着躲閃的同時,木質的手臂狠狠插入笛子當中,刮飛了一層木皮。
笛聲在一聲喑啞後便只剩下了幾聲氣音。季峥和陸岳身上的壓力也驟然消失,笛子堵塞,季峥和陸岳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了。陸岳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季峥的劍已經刺到青衣人面前。
青衣人的身影卻如鬼魅一般消失,眨眼之間已經出現在了林少信的身後。
青衣人似乎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笛子裏插着一個小木人,一拽之下竟沒拽下來,倒也察覺到這個小木人似乎有些蹊跷。他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這可愛的小家夥是你們的?”
小木人方謙下定決心,以後無聊的時候一定要刻一堆小木人,每個小木人都一定要刻全眼睛鼻子嘴。這個面無表情的臉上面,實在太難演繹出嫌棄的表情了。
青衣人的話音剛落,就被林少信從後面扣住了脖子,這個喜歡種田,速來溫和的少年表情複雜聲音也顯得有些暗啞:“你是誰?”
“我是你哥哥,你不信嗎?”青衣人聲音依舊悠閑,完全沒有将林少信的那點力度放在眼中,“我胸口上可還有幫你擋的那一劍劍傷,想看看嗎?”
林少信的手抖了抖。青衣人借此脫身,但也不走遠。只是輕笑着看向林少信,而後扯開了自己的衣襟。單薄的胸膛上,一道猙獰的傷疤赫然眼前。
林少信滿面的不可置信。他目光呆滞,在傷疤與青衣人的臉上來回不定。青衣人莞爾一笑:“少信,你長大了。”
“不可能。”季峥的聲音又沉又冷,他劍指青衣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已經死了,死在我們面前。所以,你到底是誰?”
青衣人笑而不語。
季峥一劍斬下,劍鋒冷冽上面除了金色的龍氣外,還纏繞了一股黑氣。
青衣人愣了一下,持笛硬是接住了季峥這一劍:“我就是林少珺,你們母女二人還是我帶回家的,你真的忘了嗎?”
季峥一言不發,劍再次刺了過來。青衣人轉了下手,用笛子上的小木人去接季峥的劍。
小木人難得慌亂了一下,只是青衣人沒能扯下他來,他自己想要脫身一樣。他掙紮着躲開了季峥的劍鋒。這青衣人分明是想借季峥的劍将自己砍死,心思是真的毒。
小木人順勢轉頭看向季峥,只覺現在情況不妙。這麽一刺激,主角明顯有黑化傾向。而且打了這麽久了,為什麽還沒有其他人過來?仙門外現在是什麽情況?
小木人不想在這耽誤時間,只猶豫了一瞬便幹幹脆脆地借着季峥的劍氣斬斷了自己的右手手臂,落在地上同時它塞進玉笛裏的手臂驟然炸開。
青衣人愣了一下,再看時玉笛上果然多了一條裂紋。
青衣人沉着臉看了小木人一眼,這一眼的時間季峥的劍便刺到了他的面門前,劍未至而劍氣已經劃開了皮膚留下一道血痕。
千鈞一發之際,林少信抓住了季峥的手臂:“等一下!”
季峥手一抖,不自覺地停了下來。他也不敢賭,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
青衣人輕笑了一聲,身影如煙霧般消失在原地。
季峥神色一冷,剛準備追就聽陸岳突然喚了一聲:“大師兄!”
季峥下意識回過頭,就見陸岳沖向小木人抱起對方,一臉心疼地說道:“對不起,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努力跑向仙門外,卻被半路截回來的小木人:……他就應該把脖子一下全部雕成腿!
……
太桁仙門內門的竹林中,餘寄在原地繞了數圈,他每次想要跨出一步都忍不住收了回來,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掌心。
“你在猶豫什麽?”
“誰?”餘寄一驚回過頭,就見青衣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後方。
青衣人歪頭一笑:“那個人比你的家人還要重要嗎?你嘗過失去家人的滋味嗎?那種抽骨挖心一樣的痛。尤其是這個禍端……是你自己惹來的。”
餘寄瞪了一眼青衣人喘着粗氣狼狽地避開目光:“我知道該怎麽做,用不着你來管教我。”
“那可不行。”青衣人一笑,下一秒貼在餘寄身後:“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容不得第二次馬虎。”
餘寄動作一頓,很快失去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