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廳裏水晶頂燈折射着光, 不注意的時候會覺得那光線有些刺眼。
溫暖戴着的玻璃珠耳環，也同樣折射着這種光，她一聲淡笑, 從人群中穿了出去，只留下一臉震驚的人站在原地。
這種場合之下，很多人都帶着虛僞的面具，就算步步緊逼，也幾乎不會出現撕破臉皮的情況, 都把自己的獠牙藏在暗處, 偶爾露出來給對方看看。
倒不會像溫暖這樣這麽直接地咬上去。
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溫暖手上端着酒杯, 她略過那些人，直接去了另外一邊，沒走上幾步, 周霁寒就已經跟她并肩走了。
她走一步，周霁寒就跟一步。
“有什麽事嗎？”溫暖沒忍住發問。
她原本是打算逃的, 想直接遠離的, 但是周霁寒一直走在她旁邊, 今晚的交鋒是不可避免的。
兩人的腳步同時頓住。
空氣中散發着清甜的酒味, 溫暖覺得自己的小腹越發地疼, 也不知道今天的妝容到底能不能掩蓋點什麽。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你身體不舒服？”周霁寒忽然開口, 眼神落在她透着慘白的臉色上。
溫暖抿了下唇, 嘴硬：“沒有。”
“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下。”周霁寒往她那邊靠了一步, “我一會兒跟李山來找你。”
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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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她都說沒有了，這個男人還在倔強堅持啊。
到底有沒有聽到她說話？
“我沒有什麽不舒服的，你也沒必要…”溫暖的話還沒說完，周霁寒的動作讓她聲音全部啞在了嗓子間。
周霁寒直接摁住了她的肩膀。
她像個束手無力的小雞，就這麽被周霁寒給…
拎走了。
溫暖感覺自己今天要是穿的是鵝黃色的裙子, 現在就像個撲騰的毛絨絨小雞。
她迷茫之間，落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男人屈膝，半弓着身子看她，說了一句：“你讨厭我歸讨厭我，但身體是你自己的。”
周霁寒斂了下眸：“照顧好自己。”
溫暖沒回答。
周霁寒說的倒是個理，只是誰可以做到毫無波瀾呢。
但是出乎溫暖意料的是，周霁寒把她摁在這邊，叮囑完以後就走了，也沒有什麽停留，也沒有跟她多說什麽話。
周霁寒之前對她的關心，之前對她說的喜歡。
溫暖喜歡過人，也知道在追求一個人的時候，即便對方是那樣冷冰冰的态度，那樣的拒絕，還是想要貼上去。
角色互換以後，忽然什麽都懂了，就像她自己現在也不想要周霁寒靠近一樣。
她已經做好了今晚跟周霁寒對峙的準備，沒想到他就這樣戛然而止，什麽都沒有繼續，就這樣，讓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找到。
溫暖靠在旁邊休息，剛才周霁寒把她的酒杯抽走了，現在手邊只有兩塊小蛋糕。
她咬了一口。
挺好吃的。
旁邊的喧嚣和熱鬧似乎與她無關，溫暖的目光到處搜尋李山的蹤影，她倒是很清楚今晚自己來的目的是什麽，這是必須要做的。
李山也很忙，不可能照顧到溫暖。
她看了一圈，發現李山正在二樓跟人聊着天，臉上還帶着笑意，跟他說話的人是——
周霁寒。
他剛才走了以後，似乎就上去找李山了。
溫暖斂了下眸，一直看着他們，生怕自己的目光跟丢了，之後又不小心錯過了機會。
正當溫暖盯得出神，她的手機忽然連續震動了好幾下，陌生的號碼發來信息。
【姐妹，聽說你在接觸李山導演的電影呢，這個我有辦法的呀，你怎麽不找我呢？】
【哎呀，我都是聽別的朋友說，才知道原來你也對這個感興趣的。】
【這個題材挺難的，拍好了自然是好，但要是拍不好…你知道吧，哎，我這邊還有其他劇本呢，你看看，考慮一下？】
溫暖看完這些信息，本來想直接删除的，但她沒删。
本來身體就不太舒服，還收到這些短信，溫暖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連同着一起痛。
這份短信拿給別人看，沒有人會覺得不對勁，甚至還會覺得，她這個“姐妹”人真是好啊。
只有溫暖清楚。
這就是林安怡的慣用手段和伎倆。
她已經看懂了這些短信裏的暗示。
——你也配演這部電影？就等着演出來挨罵吧，你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我勸你最好放棄，不然你就等着瞧吧。
——你不要以為自己做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到處都是我的眼線呢。
溫暖深呼吸了一口氣，但是腦子裏還是嗡嗡響，她很難不想起以前。
林安怡一向都是這樣，就連對她放狠話，欺負她的時候都是這樣看似關心的話，這個女人，總是帶着笑，讓你想要去擁抱，但是最後遍體鱗傷的只會是你。
很多年前，林安怡看着她的志願單。
“真好呀，暖暖，我們又要念同一所高中了哦，我到時候會跟爸爸說的哦。”
同一所高中。
那時候的溫暖，完全學不會反擊，她只是想着，未來的三年還要跟林安怡呆在同一個地方，她就渾身發冷。
“我們是好朋友哦。”林安怡笑着對她說，每一句話都像是刀，“我讓爸爸給我們分在一個班怎麽樣？”
溫暖還記得自己當時，只是輕顫着，說了一句：“我沒有爸爸。”
她從來沒有把那個男人當做過父親，但林安怡卻覺得溫暖會搶，林安怡卻因為這一點一直這樣對她。
甚至越來越憎惡。
後來溫暖也想過，林安怡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為什麽要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如此恨自己。
溫暖只得到了一個結論。
因為林安怡自己不順心，她把所有的怨念，全部積攢起來，發洩在她的身上。
溫暖有時候覺得林安怡這樣活着很可悲，別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愛在支撐着，而林安怡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恨。
但她一定無法原諒林安怡的。
這輩子都無法原諒。
溫暖最後還是沒有把那些短信删了，太陽穴突突直跳，思維也有些不太清晰。
她回複了一條：【我知道很困難的呀，但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你說對吧？畢竟現在還沒有結果呀，我也得努力試試看。】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誰知道我們誰會笑到最後呢，林安怡，千萬不要以為你已經贏了我。
回完這條信息，溫暖還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在這種事情裏，施暴者總是理直氣壯，總是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但被施暴的一方，在後來的漫長歲月裏。
會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來的。
不管過了多久，都會讓自己覺得窒息的感覺。
溫暖頭暈暈的，在加上例假小腹疼，現在覺得好像意識都有些渙散了，迷迷糊糊之間，溫暖看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男人的身影高大、颀長，氣質溫潤又帶着幾分冰冷。
他身上自帶着別人很難靠近的氣場。
周霁寒放下手上的水杯，他手上拿着一盒藥，伸手遞過去：“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之前在片場的時候，溫暖有過一次，那天她意外地請了假，沒來拍攝。
後來周霁寒才隐隐約約聽說，原來她是來了例假會不舒服。
剛才隐隐約約猜到了。
所以找人買了止痛藥過來。
溫暖沒接，周霁寒看了她好幾秒，問：“在想什麽？”
溫暖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依舊停留在上一個場景，她緩緩開口，目光呆滞：“想剝了林安怡的皮。”
她這句話說出口，突然清醒，突然愣住。
溫暖擡眸看着周霁寒，他竟然沒有感到詫異，而是繼續對她說：“先把藥吃了。”
溫暖：……
她有時候，會忽然陷入那種類似于魔怔的地步，會忽然把心裏最深處，最惡毒的想法說出口。
現在也是這樣。
周霁寒把藥遞給她以後，又起身，說：“李山一會兒過來跟你談，你先調整好狀态。”
溫暖還是把那顆止痛藥吃了。
周霁寒一直看着她，等她把藥吃完，這次他也沒走，而是在她身邊坐下。
“劇本我了解過了。”周霁寒說，“确實是個很不錯的劇本，不過…”
“你是個很盡職的演員，應該很清楚，演戲的情緒代入。”
“溫暖，這件事你要好好考慮，不然對你來說，演這部電影其實是二次傷害。”
普通人是無法共情的，只會覺得這些事情令人氣憤，不過也僅僅是氣憤。
真正經歷過的人，只要看一眼就會覺得感同身受，會覺得整個人都無法呼吸，會覺得這個世界又開始崩塌了。
溫暖抿了下唇，沒回答。
溫暖自己自然是知道這些，不過，她依舊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幾分鐘後，李山跟別人聊完，笑着走過來，他很少這樣笑着，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溫暖。”李山走近，喚了一聲。
溫暖趕緊站起來，但因為疼痛有些搖搖晃晃的，她扯出一個笑容，說：“李導好。”
“身體不舒服？”李山問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周霁寒。
周霁寒點了頭。
“那你先坐下休息。”李山開口說道，“不用這麽勉強。”
溫暖不太好意思坐，卻又不得不坐下，最後只能說一聲：“謝謝導演。”
“好了，其實，今天請你來，只是當面确定一件事，其他的，我自己當然已經有了解了。”
“前些日子，小周給我看了你在《演員》上的表現，也算是明白當初嚴易為什麽要選你了。”
她的表現力，确實很強。
“謝謝導演誇獎。”溫暖笑了笑，“那…”
我有機會得到這個角色嗎？
溫暖話還沒說完，李山先開了口：“我只是找你确認一下，你确定，想要參演嗎？”
中年男人的聲音渾厚，似乎在這空蕩的大廳裏回蕩着。
溫暖的大腦閃過無數個片段。
要是參演的話，對她自己來說卻是是二次傷害，她要融入那樣的角色，拍攝過程中一定會很辛苦，這些她都知道的。
很多人成長的過程中，都多多少少遭遇過這些對待。
很多人在後來都不願意再面對。
這些傷痕太痛了，是怎麽也不想回憶起的傷痛。
但總要有人站出來的，總要有人用自己的經歷來感染別人，這些事情是不應該發生的。
溫暖定了定神，雖然她的小腹依舊劇烈疼痛着，雖然她這麽多年也沒有完全從當年的事情裏走出來，但是她的聲音是堅定的。
她擁有莫大的勇氣。
去面對這些，去挑戰自己，去拯救自己的勇氣。
李山和周霁寒都看着她，兩秒後，她動了動唇，只是兩個字，卻很有重量。
她說：“确定。”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通宵改了16-28章 的內容，敘事順序到一些細節，包括互動，還有男主做的事。
感謝大家提的建議TvT
我精神狀态實在恍惚，前面确實不知道寫了些什麽東西，我們都要努力呀——
我也會盡力寫好的。
關于男主的做法的那部分，也進行了修改，感謝感謝（再次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