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意盎然, 枝頭花朵含苞待放,片片綠葉抖擻,恰逢一陣清風吹過撷來清香, 讓人心曠神怡。
前方不遠處便是四方鎮,這個鎮子前日裏出了許多的怪事, 惹得姑娘家都不敢出門。
聽說是每每深夜, 掌燈長街,有一披着美貌人皮的女鬼,專挑相貌清秀,心思單純且待字閨中的少女下手, 會吸幹少女的經血, 剝下她的人皮為自己換上一張更美豔的臉。
因為鎮上已經死了四五個姑娘, 且個個容貌秀美, 心思單純,待字閨中,這件事情搞得人心慌慌,很多女孩子不敢出門。
就在很多人沒辦法,甚至到了要舉家逃離的地步, 鎮中來了一位道姑, 這道姑雙十年華左右,生的寡冷清秀, 背負長劍一手拂塵飄飄若仙,一來就說可以解決這裏的怪事,鎮長看她漂亮怕也造了女鬼毒手,于是想要好言把對方勸走。
但是道姑并不聽她的,反而固執的在鎮子中住下,當天夜裏就幫四方鎮解決了殺人女鬼的事情。
這是鎮長才恍然, 是遇到真有本事的修士,立刻千恩萬謝。
“謝就不必了,我此番下山就是為了降妖除魔,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你們快起來。”
為四方鎮除去女鬼的道姑便是禪月,她此時年方二十,剛剛學藝有成,被師傅準許下山歷練。
四方鎮出來送她的人立刻又千萬謝的拜了拜,然後才起身,依依不舍地把這神仙位道姑送走。
多虧了她,才把四方鎮剩下的姑娘解救,真是個好人。
出了四方鎮便是一條寬闊大道,道路兩旁種滿了挺拔白楊樹,風吹樹動,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恰是春意濃郁。
過了這條路,就快到雲霧山,蟬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裏,就只是順着道路随便走,到哪算哪。
雲霧山之前,有做光滑的石壁,這附近奇峰險峻怪石嶙峋,蟬月走累了,就打算在這裏歇一歇腳。
忽而想到之前四方鎮的事情,一時興起,提劍便在石壁上刻下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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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己身,憑此劍,降妖除魔,蕩進天下不平事,濟世,救蒼生。”
“就憑你,還濟世救蒼生,看你年紀輕輕,語氣可真不小。”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蟬月身後響起,念出蟬月刻下的字。
蟬月回頭,就看到立在不遠處的少女,身着紅粉相間的衣裙,飄飄渺渺,眉心有一朵金色鳶尾花的印記。
容貌絕美世無其二,尤其是那雙眼睛,标準的狐貍眼,煙波銷魂清澈純粹,仿佛一下子就能望盡底。
蟬月短暫的驚豔于她的容貌,随後眉頭微皺,頗為傲氣的回道:,“我的語氣小不小,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反倒是你,說我年紀輕輕,你看起來也沒有比我大。”
對方撲哧一笑,“人家臉嫩啦。”
蟬月嫌棄的努努嘴,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就和她一起上路歷練。
二人同行,蟬月知道了少女叫時翡,很好聽的名字,翡,玉之王者,很襯她。也知道了時翡是一只狐妖。
蟬月并不是什麽死板的人,也不是所有妖都會殺,師父從小就教她,妖魔鬼怪都分善惡與人無異,萬不可武斷的斬妖除魔。
和時翡搭檔同行的一路,蟬月更加确定師父的說話,妖魔鬼怪的确有善惡之分,這一路上她遇到過很多壞的妖魔也遇到過很多好的妖魔鬼怪,交織出不同的人生色彩,讓她見識到許多的人性。
蟬月和時翡都是少年心性的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解決一些大事小事,加上同吃同住三觀相合,樂趣相投,慢慢地就有些東西像預料之外的地方發展。
那是二人相識的第八個年頭,摯友相稱的八年讓她們對彼此都十分的了解。
彼時,冬日剛剛來臨,暖陽像愛人溫柔的手掌輕輕撫摸臉頰,淺淺的溫度讓人覺得身心都舒服。
這日,二人剛解決一戶人家的鬧鬼事,趁着天色還早決定吃點東西在上路。
酒樓裏,二人特意選了一個人少且臨窗的位置,點了很多吃食。
因為二人降妖除魔都是免費,單純的想做這些事完全不收取任何費用,所以她們二人行程中産生的費用都靠倆人出來時帶的那些銀票珠寶。
由于她們是修行之人,除魔碰到大戶人家,也會意思的給一點,這種情況下二人是不會拒絕的,但是也不會拿很多。
總的來說,她們是完全不需要擔心錢財的問題,就是夠花。
“哎——”
排骨剛端上來,蟬月夾起一塊,時翡立刻伸筷子過來,夾住她筷子上的排骨,笑眯眯的塞進嘴裏。
還特別幼稚的搖頭晃腦,“啧啧啧,排骨炖的可真香。”
“……幼稚。”蟬月送個白眼給她,轉而去夾其他的菜。
時翡只是笑着朝她吐吐舌。
其中有道菜是這裏的招牌特色,叫桂花糯雞,是用桂花加過味的,裏面還團了幾個糯米丸子,非常的鮮辣鹹香。
蟬月吃一口桂花糯雞,眼眸一亮,非常自然的又夾起一塊,喂到時翡嘴邊,“你嘗嘗,不愧是特色,很好吃。”
能得到蟬月一句很好吃,可見這道菜是真的好吃,蟬月是個對于口腹之欲沒什麽要求的人,吃只是為了填飽肚子,正常的生理需求,她從不貪戀口腹之欲。此時,能讓她說出一句好吃,那就是真的很好吃。
時翡房一口叼住她的筷子,把那塊雞肉卷入口中。
糯糯的,辣辣的,沒有桂花的澀,反而有股很清的味道,特別好吃。
“是很棒,咱倆多吃點。”
蟬月也點點頭。
二人的動作被旁邊一桌的食客看在眼裏,一男一女紛紛皺眉。
女的說,“這兩位姑娘也太過親密,即便是親姐妹,也不會如此,倒是有些像你我剛定親的時候。”
男的回,“現在的小孩,年紀輕輕不知羞恥,大庭廣衆之下,竟然效仿夫妻之間的舉動,肯定是家裏沒有大人教。”
他們倆的聲音并不小,蟬月和時翡又是修行之人,自然聽得到,不過誰都沒在意。
這裏民風保守,女人家很少會出來抛頭露面,男女夫妻更加是不會在閨房之外的其他地方舉止親密。
時翡氣鼓鼓的皺眉,“真讨厭,怎麽吃飯關她們什麽事。”
“他們說的确不好,但,阿翡,你沒有察覺嗎?我們的确太過親密了。”
之前蟬月就隐隐覺得那裏不對勁,又想不出頭緒,她和阿翡之間親密的比她和以前同門的師姐妹和師父都要親密。
怎麽來形容這種親密,大概就是同吃一碗飯同喝一杯水都不會覺得不妥,晚上一起睡覺一個被窩,脫得光-溜-溜才舒服。
但是,這樣不對嗎?是只有普通夫妻才可以這樣相處嗎?
蟬月不知道,她沒辦法窺探別人夫妻閨房之事,這裏又女子很少出門,她所見到的夫妻都是相敬如賓的。
“你什麽意思啊!?”時翡氣呼呼的瞪她,生氣的別開眼。
蟬月抿唇,“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想,就是不知道我們這樣的親密為何會被外人定義成夫妻式的親密。”
她微微皺眉,輕輕咬着下唇,看得出來是真情實感的不解。
時翡半晌才說,“和我做夫妻不好嗎?”
“什麽?”蟬月驚愕的看着她。
時翡繼續說,“我父母也這樣甚至比我們更親密,同吃同睡本就夫妻之間的日常,我們兩個不就是再過這樣的生活,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做夫妻?”
蟬月驚的一時忘了反駁,心裏竟然隐隐有些心動,她們的确這麽親密,和夫妻沒什麽兩樣,那為何不更加親密一點?
似乎想通了,蟬月擡眸看向她,單手撐着桌子,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直接親上去,就聽周圍一片吸氣聲。
“夫妻之間還有更加親密的,你願意和我一起做嗎?”
時翡眨眨眼,突然站起來吓蟬月一跳,然後就看到時翡湊上前,繼續和她親吻。
這個吻,比方才的淺嘗辄止要深,仿佛透過嘴唇親吻靈魂。
二人相視一笑,對周圍或驚訝或詫異或惡心的視線視而不見,攜手離開。
二人選擇的是走,有什麽比和愛人用腳步丈量世間更浪漫的。
時翡一路上都特別興奮,牽着她的手,說個不停,“你瞧那幫人的傻樣,估計都被咱倆吓死了。”
“又不是怪物,怎麽會吓到他們,不過是以為咱倆瘋了。”蟬月懶懶一笑,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笑容更加甜蜜。
時翡晃了晃倆人牽着的手,“怎麽,你覺得我們是瘋子嗎?”
“當然不是。”蟬月一笑,“我們只是一對普普通通的道侶。”
“這還差不多。”時翡拖着她笑容甜蜜,突然湊過去親她一口。也不為什麽就是,突然想親她。
蟬月微微一笑,眼底愛意泛濫成災。
時翡也笑了,對啊,她們當然不是瘋子,只是愛上了一個人,和平常人沒區別,用得着那麽驚訝嗎。
可以毫無顧忌的相愛,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不合适,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放在世人面前,就是最棒的。
二人接下來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好多人,很多人都以為她們是知己摯友,每次她們都會糾正,不是,別人再問便不多說了。
在華州大陸以南,有個小國家,是南橼國這裏國風開放,二人很喜歡就多留一陣。
這一日是南橼國公主的大婚,二人湊在圍觀的百姓中一起看了這場盛-大的婚禮,婚禮結束之後,她們在回住處的路上,時翡就一直沉默着。
起初蟬月并沒有在意,她以為時翡只是今天玩鬧得有些累了,可是等到二人睡覺的時候7時翡還是唉聲嘆氣的睡不着,這才徹底的引起蟬月的注意。
“怎麽了?”蟬月坐起來,撫了撫她的鋪滿枕頭的烏發。
時翡想了想說,“我們,可不可以也辦一場婚禮呢?”
蟬月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婚禮說實話她也想,但是如今這個天下對兩個女人在一起還是有很大的敵意。
如果她們公然的舉辦婚禮,那就是把所有人都放在了自己的對立面,樹敵太多,那樣其實并不好。
這一點蟬月知道,時翡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今天的感觸實在是太深了,她也渴望披上鮮紅嫁衣和自己愛的人對拜天地,昭告天下。
時翡又說,“好啦,我就随口一說,快睡覺都這麽晚了,我好困啊。”
這個話頭算是揭過去了,接下來的幾天,蟬月變得非常忙,時不時的就要往外走,總把時翡一個人扔在客棧裏,搞的時翡都有點兒懷疑她是不是要抛棄自己。
一日午後。
蟬月把時翡蒙上眼睛,悄悄地拉着她往外走。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該不會是搞什麽驚喜之類的吧?”
“到了你就知道。”蟬月并未透露什麽。
時翡還是非常雀躍,因為這個架勢一看就是要給她驚喜,無論是什麽驚喜,她都會非常的開心。
二人走到了城外姻緣樹下,就是城中男女都會來的地方,他們總把自己有心裏的那個人寫到紙上,然後拿着紅布挂到樹上,這樣就可以心想事成,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所以這棵樹被稱作姻緣樹,保佑着無數的信男信女姻緣美滿。
蟬月解開時翡姐眼上的綢帶,然後對着那邊的石桌示意一眼,“去換上。”
“這是什麽呀?”時翡一邊說着,一邊好奇地打開,入目是一片鮮紅,她有些詫異,緊接着包裹裏的東西全部露了出來,是一套霞披的嫁衣,連頭冠也有,她不可置信又激動開心的看向蟬月滿眼的驚喜。
蟬月見狀也笑了,“雖然我沒有辦法給你昭告天下的婚禮,但是我還是可以和你拜堂成親的。”
“真讨厭。”時翡鼻尖微酸,眼眶突然就紅了,這人真讨厭。
蟬月笑了笑,“去換上。”
時翡點了點頭,抱着衣服跑到一旁的小廟裏去換,與此同時蟬月去把她準備的自己的那套衣服換了出來。
二人穿的是同一款式的嫁衣,霞披對襟,就連頭冠都是一樣的。
二人雙雙跪在姻緣樹面前。
蟬月道,“以天為證地為媒,今日我蟬月與時翡二人。再次對拜成親,一生不離不棄,風霜與共。”
二人一拜天地,二拜的時候便拜了姻緣樹,然後二人對待便攜手牽着一根紅綢離開了這裏。
成親對于她們來說只是一種儀式,今後的兩個人無論怎樣都會在一起,她們之間的感情是很平淡的,是在斜風細雨中慢慢滋養出來。很平淡也很濃烈,在生活的每一處都讓他們變得不可分離。
哪怕最後二人陰陽兩隔,她們之間的愛依舊永存着。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皎月如翡的番外,本來想把陰陽兩隔也寫出來,後來覺得太虐了,就寫了二人之前的一些甜蜜日常,後面還有霜雪的一個番外,本文就徹底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