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情債

第43章

在确定自己喜歡喻近期之後， 傅可的第一反應不是逃避，而是跟随。

她想跟上喻近期的腳步，想去喻近期在的城市， 想跟喻近期的差距越來越小。

可是越是這麽想，她越是沒多少信心，尤其是到了快高考的時候， 她陷入了考前的焦慮，成天想着的不是學習，而是喻近期。

喻近期已經好一陣子沒跟她聯系了， 電話沒有信息沒有， 什麽都沒有， 就算是聯系也只是說“好好複習”，讓她高考加油。

終于在某一天， 傅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

每年都有新聞爆出高三學生因為壓力太大而選擇輕生的消息， 傅可知道自己不會， 她只是焦慮， 她只是需要排解需要發洩，于是她向老師說明了情況。

正好傅可的爸媽在外出差人沒在雲城， 傅可糾結了幾分鐘，就買了去京城的機票，訂了離喻近期學校很近的酒店。

她沒來過這所外語大學，而且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麽遠的城市， 傅可一路上都很小心警惕， 陌生人打招呼基本上都不理睬。

她下了飛機， 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想在最短的時間裏，見到自己想見的人，酒店都先不去了。

司機師傅看出了她的焦急，還在路上寬慰她，并且表示自己會将車開快點。

終于，車子穩當地停在了外語大學的恢弘大氣的校門口。

傅可無心去欣賞，她只想早點見到喻近期。

她知道喻近期所在的宿舍樓在幾棟，因為喻近期跟她講過。

她也知道喻近期下晚自習是幾點鐘，因為喻近期跟她講過。

天色已經黑了，這裏終究是陌生的地方。

傅可背着書包，她緊抿着雙唇，但眼裏的光很亮。

但學校太大了，傅可實在是找不到，走了好一會兒，還是不得不求助于學校的哥哥姐姐，問了喻近期所在的女生宿舍樓在哪兒。

又過了一會兒，傅可才終于到了喻近期的宿舍樓底下，她松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還來得及，喻近期還沒下晚自習，她還可以不發消息蹲守到。

五月的夜風很清爽，傅可站在一棵樹底下，開始幻想喻近期看見她的第一反應。

會覺得驚喜嗎？她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自己高考将近忙了起來，喻近期的大學生活也很充實。

還是說會生氣？明明距離高考沒有多久了，她卻跑了出來，還來了這麽遠的城市。

但不論是哪一種，傅可都覺得很滿足，她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想要翹起來。

直到喻近期出現了，同時身邊還有另一個男生。

傅可想要前進的步伐被釘住了，她一步都挪不開。

喻近期沒有注意到傅可的出現，她今天穿着一條印有檸檬的長裙，風吹動着她的頭發，看起來跟上次一面一樣好看。

不知道跟男生聊到了什麽，她笑了起來，随後接過了男生遞過來的一束鮮花。

他們在那沒有聊多久，喻近期就抱着鮮花上了樓，男生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才折了回去，不難看出他的心情愉快。

周圍也有這樣的告別模式，并且從親密程度來看，都是情侶。

那喻近期和這個男生呢？也是嗎？

傅可臉上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嘴角往下壓，整個人的氣壓也很低。

夜風不再清爽，像是被裹了風霜，傅可覺得自己的臉被吹得生疼。

五月有這麽冷嗎？仿佛已經進入了冬天，傅可開始思考。

她又在原地站了大半個小時，才失魂落魄地轉了身。

原來喻近期沒有驚喜也沒有生氣，哪一種情緒都沒有。

因為根本沒跟傅可見面。

傅可将後天回雲城的機票改了簽，提到了第二天，她在酒店睡醒後，就背着自己的書包去了機場。

回去之後，她沒再焦慮，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努力。

高考前，喻近期打電話來，讓她放輕松，讓她正常發揮。

傅可的回應很簡短——

“嗯。”

“知道了。”

沒說上幾句話，傅可就說自己要去看書，将這通電話掐斷。

而等高考完，傅可又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她跟自己的朋友們到處去玩，喻近期每次打電話來她都裝作沒看見，只有在之後才回發消息回一下，說自己很忙。

但在游玩的時候，她其實一直都在盯着手機。

等傅可志願報考結束，喻近期才放了暑假，她第一時間回到家，去找了傅可，問起了志願的事情。

傅可的笑容燦爛：“小魚姐姐，我不想離家太遠了，所以報了本地的重點大學。”

雲城是省會，好大學也是有的，她報了最好的一所，分數完全夠。

喻近期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為什麽不跟我商量？”

“你填大學的時候，也沒跟我商量啊。”傅可的嘴角一扯，“我們都要過着各自的人生，有什麽好商量的，你去讀你的法語，我去學我的經濟，互不幹擾互不打擾。”

“傅可，你不覺得這種言而無信的行為有些過分嗎？”

“小魚姐姐。”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自己的未來在自己手裏，我哪裏過分了？你去年填報法語，我有阻攔你嗎？”

喻近期的手握成了拳頭，她面無表情，最終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傅可的房間。

這一整個暑假，兩個人都沒再見面。

喻近期找了一份工作實習，傅可到處去玩，彼此不再發消息。

傅可通知書到了之後，傅家包了飯店，請了不少客人來傅可的升學宴會。

喻近期一家除了喻近期都來了。

而後又過了好一陣子，直到傅可快開學了，喻近期才單獨下了樓來，到了傅家跟傅可見面。

她表示自己最近工作很忙，一直騰不出時間，傅可微微笑着說：“沒關系，小魚姐姐。”

兩個人又被關在了一個房間，像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喻近期還送給了傅可一個u盤。

童寧不知道喻近期很正常，因為傅可進學校後從來沒提起過喻近期。

自從那天之後。她跟喻近期的聯系沒有很頻繁，但也不能說沒有，只是傅可每一次都在演戲。

以前不喜歡喻近期是什麽樣子，她就演成什麽樣子。

可是她真的好累，也很難過。

跟喻近期從小就相識，感情卻單方面變了質，而且還不能說出來，否則……

傅可特沒有去問喻近期的感情，也沒敢問，就算是隔了這麽多年，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那個男生是不是喻近期的男友。

她之前陰陽怪氣喻近期會不會在這六年都沒談戀愛的時候，其實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喻近期人好看還優秀，性格也很好，一直都不缺人喜歡。

這六年裏真的沒有談戀愛嗎？傅可根本不知道。

她以為時間會稀釋她對喻近期的感情，可是等喻近期回來了，她才發現一點稀釋效果都沒有，相反，更加濃郁了。

傅可想到這些，呼吸都有些困難，她低垂着眼睑，又說了一遍：“很想你。”

她的話音剛落，簾子就被拉開。

江妮被服務生送了進來，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打破了卡座裏的氣氛。

“我覺得投資了這家酒吧是個很正确的選擇。”江妮托着自己的臉，“今晚人好多啊。”

傅可看着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平平無奇的做生意小天才嗎？”

“誰？”

“桑沛嗎？”

“她做生意真的很有頭腦。”

江妮說完，臉又一次苦了下來：“我想回去睡覺了。”

去了一趟洗手間，她好像清醒了不少。

傅可點頭，轉過腦袋又看向喻近期：“你呢？”

喻近期的眼睛輕合着，聞言她沒有拒絕：“好。”

傅可松口氣，她湊過去：“那我扶你起來。”

江妮在一旁嚷嚷：“小可！你怎麽不扶我！”她“嗚嗚嗚”了起來，“小寧呢？小寧怎麽不在啊嗚嗚嗚。”

傅可沒理她，她往喻近期這邊挪了挪，把手放到了喻近期的後腰，想讓喻近期先坐起來。

喻近期卻一把圈住了她的脖子，并且湊近了她，将自己的臉埋在她的肩窩。

溫熱的氣息灑在周圍，傅可屏住呼吸。

“對不起……”喻近期帶着一絲絲的哽咽。

傅可一怔，她拍了拍喻近期的後背：“沒關系。”

喻近期的腦袋卻搖了搖，又繼續用同樣的腔調說：“真的對不起。”

傅可被她這動作搞得有些癢，喉嚨禁不住動了動，又拍了一下喻近期的後背：“我們先回家。”

江妮還在哭鬧着，傅可嘆了口氣，實在是無暇顧及。

她本來想給童寧打電話過去，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童寧跟江妮的确該保持距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喻近期被她拉得坐了起來，整個人的腰又被她圈住，最後靠着她站了起來。

只是站不太穩。

傅可不得不兜住她的腰，讓她的力氣全放在自己身上。

“傅可。”外面傳來了桑沛的聲音。

傅可應了一聲：“在。”

“需要幫忙嗎？”

傅可看了一眼江妮：“謝謝。”

桑沛拉開簾子進來，她皺了皺眉，走到江妮旁邊：“江姐，我把你送回去。”

“沛沛啊……”江妮抱着桑沛的大腿，開始嗷嗷叫了起來。

傅可：……

桑沛：……

喻近期聽見桑沛的聲音，意識稍微回來了一些。

她看着傅可的近在咫尺的臉，又感受着傅可抱着她的力度，松了口氣。

很好。

傅可跟她貼很近。

很親密。

傅可不知道她這些小心思，稍微壓低了自己的腦袋，又湊更近了：“能站穩嗎？”

“我試試。”

兩個人差不多高，喻近期将頭微微擡起來，嘴唇印在了傅可的下颌。

只是停留的時間很短，她嘗試着站直。

沒幾秒，她站穩了，只是身上的力氣失重，依舊得靠着傅可才行。

桑沛在一旁拉起江妮的手臂，摟着江妮的腰，也将人給帶了起來。

“我送你們回去。”桑沛看了一眼傅可，先領着江妮往外走了。

傅可攬着喻近期，也往外走。

酒吧裏像她們這樣的喝多的人多了去了，誰也沒覺得奇怪，只是因為不方便，從卡座到門口的時間要久一些。

到了門口，傅可猶豫着還是開了口，對着桑沛的背影道：“桑沛，你送小妮姐回去吧，我們打的士回去。”

桑沛沒有轉頭：“好。”

她繼續帶着江妮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

傅可舒了口氣，攔了一輛出租車，跟喻近期都進了後座。

報了地址，車子啓動。

傅可終于覺得輕松了一點。

燈光在喻近期的眉眼間跳躍，她的後腦抵在靠背上，沒再像上車之前那樣靠着傅可。

車內的氣氛又安靜了下來，并且持續到車子停了下來。

司機提醒：“到了。”

傅可掃碼結賬，先下了車，再接喻近期。

喻近期雙臂往前，傅可自動過去，将自己圈在喻近期的雙臂之間，把人帶出來。

只是沒有準備好，傅可一個不注意，就往後仰過去，連帶着喻近期也跟着倒了下去。

司機聽到動靜，連忙下車：“沒事吧？”

所幸的是傅可只是後背抵在了地面上，腦袋沒被撞到，她沖司機笑了笑，擺手道：“沒事，師傅。”她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門還沒關上。”

司機嘆口氣，他将門關上後，又看了一眼她們，最終什麽都沒說，自己回到主駕駛，将車開遠了。

喻近期也沒吭聲，她默默地撐起自己的身體，試圖站起來。

傅可有些擔心：“能行嗎？”

“嗯。”話音一落，她坐了起來。

傅可忍着背上的疼痛，先站了起來，而後又幫助喻近期，直到對方站了起來。

跟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是喻近期單方面暈暈乎乎的，都是傅可一路扶着她。

傅可開了門，将喻近期放在沙發上，就去浴室洗手，接着又拿了熱毛巾出來，給喻近期擦臉。

不僅是臉，還有脖子，傅可擦得很細致很認真，動作也很溫柔。

喻近期的酒勁已經完全上來，她的意識已經徹底模糊，眼睛也只能虛着。

睜不開。

傅可抿了抿唇，在給她擦幹淨臉之後，輕聲問道：“去洗澡？”

喻近期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一直在哼哼唧唧，聽到這個問題也是嘴巴在張着，就是不知道在說什麽。

傅可斂眉，她在照顧人方面沒多少經驗，更何況喻近期還是這樣的情況，她索性去把卧室的被子拿了出來，蓋在了喻近期身上，自己靠着沙發坐了下來。

等喻近期的呼吸逐漸平穩均勻了，傅可才放下心來，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也跟着睡了過去。

上次去“紀念”喝了酒，回去之後傅可就被喻近期給睡了。

但今晚傅可一點邪念都沒有，只是覺得有股悲傷圍繞在她們兩個身上，不曾離去。

喻近期因為難受在淩晨四點醒了過來，她幾乎沒有猶豫地就将眼睛睜開。

客廳的立式臺燈開着，可以讓她看清現在房間的面貌。

記憶回籠，不過有些模糊。

喻近期看了眼身上蓋着的被子，腦袋一偏，又看見了在一旁趴着的傅可。

傅可的睡顏除了那幾年，她幾乎從小看到大。

她看着傅可從一個有靈氣的笑得燦爛的小女孩，長成了如今的耀眼的模樣。

喻近期把手從被子裏拿了出來，她揉了揉眼，又放輕了自己的動作，撐着身體站了起來。

但就算喻近期的動作再輕，傅可也察覺到了，因為這樣守着睡覺很不舒服，她睡得很淺。

喻近期見她緩緩坐起來，愣了一下：“醒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啞。

傅可“嗯”了一聲，她清醒得很快：“去洗個澡再睡？”

一身的酒味，聞着有些奇怪。

“好。”

傅可想給她讓位，就撐着沙發想要站起來，但是這一來才反應過來，她今晚摔到了，扯得後背有些發疼。

她不禁“嘶”了一聲，整張臉皺了起來，而且也沒站穩，整個人倒在了喻近期的身上。

這不僅沒讓位，還把喻近期給壓着了。

傅可抿了下唇：“不好意……”

“思”字還沒出口，喻近期就開了口，喊了她一聲：“可可。

“不要動。”

“哦。”傅可愣了下，“好。”

傅可的腿還在毛毯上，但是上身又挨着喻近期。

這個姿勢透着一點詭異，傅可又很聽話地沒有再動。

喻近期的臉貼着傅可的鎖骨，她眨着眼，用自己的睫毛掃着傅可的脖子。

傅可有些難受：“癢。”

“我知道。”喻近期沒再故意眨眼，她将頭稍微擡起來一點，“疼嗎？背。”

“有點。”

“那還是起來看看吧。”

傅可沒有拒絕：“好。”

她坐了起來，背對着喻近期。

摔下去的時候，她有借力緩沖，可是還有喻近期壓在她身上。

傅可已經換了睡衣，喻近期從下擺将衣服掀開，她盡力讓自己做得更溫柔一點。

她也做到了，因為傅可都沒多少感覺，只是衣服被掀開後，覺得後背有了絲絲的涼意。

很舒服。

“沒有傷口，但是有些紅。”喻近期清了下嗓子，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有些發熱。

“電視櫃下面有醫藥箱。”

上次膝蓋摔到了就用過，沒想到這麽快又要拿出來，傅可沉沉地嘆了口氣。

“好。”喻近期起身，去拉開抽屜，把醫藥箱拿了過來。

喻近期取了棉簽，開始給傅可塗藥，她一邊塗着一邊吹氣，降低了傅可的疼痛感。

過了會兒，傅可微微偏頭，在喻近期又一次吹氣的時候，張嘴喊了一聲：“小魚姐姐。”

“嗯？”喻近期看了一眼，緊張且擔心地問，“弄痛了嗎？”

傅可搖頭，收回目光：“沒有。”

她将腦袋垂下，盯着自己的手，緩緩開口：“我跟桑沛一萬年沒聯系了，這次再遇到她是意外。”

喻近期繼續給她上藥，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傅可心裏的煩躁又莫名起來了，她沒再講話。

以前傅可受傷的時候，喻近期也是這樣照顧她的。

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又吹氣，還要出口安慰她“不痛不痛”，或者說“很快就會好了”。

她的話每一次都被賦予了魔力一般，傅可真的不會覺得痛了。

不過今晚喻近期沒有說什麽，只是安靜地給她上藥。

這涼氣從肩頭，一路吹到傅可的腰窩，她又覺得癢，不禁縮了縮脖子。

“一會兒趴着睡覺，白天醒來就會好很多。”喻近期收起棉簽和藥膏，都放進了醫藥箱。

傅可點頭：“好。”她看了喻近期一眼，“那你去洗澡吧，我回床上趴着。”

喻近期卻晃了晃腦袋：“等下再去。”

“也行。”

“那我先回……”

喻近期打斷她的發言：“可可。”

“還有什麽事嗎？”

“我送給你的U盤，你是不是沒有用過。”喻近期猶疑着問。

傅可回想了一下：“嗯。”

在進學校之前，喻近期給她送了U盤當禮物，只是傅可有其他朋友送過了，她根本不缺，而且當時跟喻近期關系又很僵硬，傅可就沒打開過。

喻近期的唇角往下壓了下，但是沒有說什麽，只是表示：“我去洗澡。”

傅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喻近期跟她對視，過了幾秒，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想起來問一下。”

傅可沒有放過她，盯着她的臉，斷定道：“裏面肯定有什麽。”

“……我去洗澡了。”

喻近期趕緊抽身，去了卧室，不過她沒立馬拿睡衣，先抵着門口緩着心跳。

U盤裏當然有東西。

并且是不能見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