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百年修心
我不知道,我們這輩子,做錯了事,可有悔路可走。
如若有,便是救贖。
“她原本想要做她的主人。”青閉着眼睛,意識徘徊在黑暗中。
“從此好好的對待她……畢竟是那樣漂亮的弓靈,好像生來就該屬于自己一般,讓心底的那個聲音想要把她據為己有。起碼好過跟着其他人,也不必再受獨呆在黑暗中的苦楚。”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又一次這樣想着,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泛着青色光輝的眸子,第一眼看去澄澈見底,是一種與世無争的平靜。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覺那眼底深處還沉澱着一點漆黑,于是望進去,便是深淵一般的顏色。
“青。”門外的靈斟上仙呼喚她,“你出關了。”
“恩。”她站在門內沉沉的應了一聲。
青色衣衫的女孩推開沉重的石門自黑暗中走出來的時候,速來無憂無慮的靈斟上仙眼底竟也劃過幾絲複雜的神色。
“整整一百年,我們的青也長大了。”她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只是青看着這樣故作姿态的靈斟上仙心裏毫無波動。
“師傅,你是不是又嘴饞了。”
“……恩。”靈斟沉默了片刻,擡起頭幹幹脆脆的承認了,反正總歸是瞞不過的。
她這徒兒自百年前神弓認主起,氣息便越發的沉穩起來。不但靈力大漲,性子也是一反幼時的焦躁,屢屢閉關苦修之下,即便無需自己壓制也再也不會如幼時般随時随地的失神暴走。只是這般成長,原以為要千年之久,卻硬是提前許多,與其說是命裏需有的劫難,倒不如說是緣。
靈斟看着面前如今十六七歲大小的青衫女孩,湛青的瞳孔清澈見底點,只是在深處綴着幾抹深沉的墨色,她身形纖痩,卻窈窕起伏,漆黑的長發早已生長到腰際,依然如幼時般用一根青色的發帶束在身後,撇開覆蓋在右半邊臉上那繁複妖異的血咒不談,靈斟臉上終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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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十分懷念五十年前青閉關前為我做的那頓清蒸龍魚,味道甚是鮮美。”
“那師傅如今捉來龍魚了嗎?”
“自然是捉來了,為師自五十年前起便專門為你養了一池。”
“……”
她怎麽不知道,自家師傅除了貪財什麽時候還染上了個饞嘴的毛病。許是年紀大了吧!青瞅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皺巴巴老太太腹诽道。
古井無波的眼睛裏是和面容一樣的平靜冷淡,可不知為何靈斟卻硬生生從裏面看出些鄙夷來。“你等等,你又在想師傅的壞話對不對?”靈斟義憤填膺的想要攔住從自己身旁走過的青,如幼時她每一次幹壞事後一般抵着她的鼻尖訓斥。卻被長大的小鳳凰輕而易舉的躲過,扔下一句輕飄飄的話來。
“師傅,是你聽錯了。”
已經伸出的指間還沒有收回來,靈斟僵着身子愣了片刻,終于無奈的搖了搖頭,拂了拂袖子跟着往回走。看來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是真的開始長大了,這都到了叛逆期了,為師甚是憂愁!
“師傅,我該走了。”兩個人吃完飯,靈斟看着已經長成少女模樣的青收拾完碗筷,端坐在自己面前,心裏忍不住有一股悵然。
光源打在師徒兩人的臉上,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一顆顆墜在頭頂,灑下斑駁的光輝。靈斟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為老不尊般的一手揉着鼓脹的肚子,一手抵在桌面上撐着下巴看着青,許久。
“師傅,不是早就說好的嗎?”青在對面談談地說。青白色的光暈打在她的臉上,一面瓷白清麗,一面妖豔猙獰。靈斟的視線順勢籠罩在她放在桌面□□的左手上,與臉上同樣猙獰的血色符文灼傷了她的眼睛。
血咒……靈斟口中呢喃着,是當年弓靈死前滿含怨恨給青留下的,最初的時候只是淺淺的印在左半身,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印記不僅越來越深還隐隐又向右邊蔓延的趨勢。卦象說青的生路在外。而等血咒蔓延到全身,青便命不久矣,所以縱使自己再想留住她也不行。
時間不多了。
“唔……那你便明日下山吧,你母親前幾個年月就派人來催過,被我擋了回去,如今是你百年來第一次下山,無需使用術法飛行,一路上也算是歷練,回去正巧還能趕上半年後的族內大典……族裏有什麽好東西記得給師傅帶點,還有那個路上……”
“這次下山,會去給師傅帶些火精回來,還有其它物實,也都記了下來。”青極機智打斷了靈斟接下來喋喋不休的話,靈斟眯着眼睛灌了口茶水點點頭,屋子裏一時又安靜了下來。
靈斟發現不知從何時期,從前那個呱燥又嬌氣的小鳳凰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她知道百年來青心裏一直徘徊着弓靈的死,不肯放下。拼命學習術法,不斷地靠閉關抑制身體的靈力,這百年來她看在眼裏,心疼,卻不能阻止。就像當年她早已算出結果卻不能幹預一樣。
本以為兩百年你師徒情份,那個呱燥粘人的的小鳳凰臨到分別還不得抱着自己痛哭流涕萬分不舍自己的,誰料竟是這幅冷冰冰的樣子,靈斟瞅着眼前木頭樁子一樣坐得筆直的徒弟,癟了癟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先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晶瑩剔透泛着玉質般青色光澤的面具丢在桌面上。
這面具只有右半邊臉的部分,掉在七彩水晶的桌面上發出剔透的清脆響聲。
“拿着,遮在面上,在外人眼中你便是尋常人的面容。”
“謝師傅。”
靈斟揮揮手,青便識趣的拿起面具走了出去。
青坐在盤膝坐在屋裏,手裏拎着那青色面具上下打量着。燈光昏暗,卻不阻礙青的視線,玉質的面具在她眼中纖毫畢現。她的屋頂未像師傅那樣裝了許多的夜明珠,只有一顆孤孤單單的挂在頭上,屋裏的桌椅板凳亦是純木質的簡而又簡。她還是不喜歡師傅那般奢華的審美。
這是幻龍面具,又豈止方才所說的單單遮掩面相那般簡單。
師傅最善幻術、蔔卦和斂財。百年前,師傅親手取了天山雪玉煉化成此物,這一方小小面具,可遮掩天下。危急時刻,便是保命的東西。
師傅竟也舍得給自己,好吧,她知道師傅便是為自己所煉制的,況且好歹那雪玉和輔助煉制的材料都是鳳凰一族給的。
青把面具附在自己臉上,薄如蟬翼的面具冰冰涼涼的轉瞬便遮擋住了左臉上的符文,面具好像融化在臉上一般,瓷白的右臉與右邊此刻一般無二,連蔓延在整個左邊身只符咒都跟着掩藏下去了。
青對着鏡子照了照,鏡中的女子竟是讓她有些陌生。不過自己還是生的很好看的吧,少女嘴角扯開一抹輕笑,一雙桃花眼也忍不住泛起光輝,芙蓉勝雪,開在清亮的月色裏。可惜轉瞬便又泯滅了下去。
少女的笑如昙花一現消失在嘴角,瞳孔裏溢出些頹喪的氣息。她又想到了弓靈死前的面容,模糊的,暧昧不清的,百年來她臨死前的畫面在她心底紮根。每個月圓之夜,當血咒在她身上灼燒的時候,她都會想起她,所以她又有什麽資格為一方容顏沾沾自喜呢?畢竟百年前平白為了私心害了人家性命,此刻又有什麽資格想要得到救贖。
依着平日裏閉關的習慣,青盤膝休憩了一夜,第二日天光未亮時,便推開了屋門,頭頂星空未散,門外還是黑漆漆一片。
靈斟上仙的木制宮殿立在山腰上,看似古樸端莊,實則裏面金碧輝煌晃得人眼花缭亂,屋外種了些奇珍異草還有些靈修異獸散養其中。若大的武夷山雖然只有師徒兩個人,平日裏卻也說不出的熱鬧。
靈斟原以為年幼的青會喜歡熱鬧的,特意為她辟出了花園最中央的屋子。可養好傷的青卻親自把木屋造在了孤零零的山巅上。
晨風有些凜冽的刮過來,青一眼便看到了擋在門口的長弓。躬身雪白,泛着青色,墨色的弓弦連接在躬身兩頭,在夜幕裏瑩瑩泛着光輝,看起來倒是和自己甚為相配。
鳳凰一族有三件鎮族之寶,鳳羽扇、鳳鳴弓的鳳凰琴。其中唯有鳳凰琴是真正的上古神器,有操縱人心的力量。其他兩件皆是族裏大能仿造的極品仙器。她面前這把便是其中之一的鳳鳴弓。
師傅老早就念叨過,說當年自己随她離開的時候,族裏長老掙紮許久才鄭重的從族地裏捧出來留給自己。只是如今自己依然年幼,鳳鳴弓當初也因為怕被濫用而封印,自己和她加一起能發揮的力量恐怕連中階的仙器都比不上。
果然還是自己太弱了,青擡手緩緩撫摸着弓身,弓弦感應到血脈的親近輕顫着發出一聲歡快而嘹亮的鳳鳴,化作青光沒入她的右手手心。
掌心一陣清涼,便多了一道水青色的弓形符文。青擡眼向遠方眺望,日頭還在山下被浮雲遮遮擋擋,頭頂那座染血的神壇隐藏在雲海中了無蹤跡。
可青知曉即便如今看不到,那把黑色的弓也依然矗立在那裏,而她并不打算帶走她。百年來,她一步都不曾踏足,仿佛那別人夢寐以求的神壇,卻是她的埋骨地。
“師傅,我走了。”她對着遙遠的山巅上的靈斟上仙揮了揮手,躍起身迎風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打賞了~~诶 嘿嘿~~瞬間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講真,偷懶太久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也是夠廢的呀!好在這個文截至目前存稿的位置,饅頭我還是很滿意的~~越寫越精神,要寫的基情滿滿,哼哼哼~~
饅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一到正文就正經,來到小綠子就各種蕩漾的病,所以我要收斂~對!
再見諸位,正宗的向各位保證盡量日更,不會坑文~~(PS:錯字神馬的,嘤嘤嘤,真的是無力更改……該五遍還有……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