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者[商戰]

第30章 探病

孟澤被肖陌抱在懷裏，意識有些發沉。

橫穿酒店大廳時，耳邊都是客人們駐足窺探的竊竊私語聲。

他只覺得渾身疼得厲害，已經不再試圖掙紮，只盼着趕緊找個地方洗個澡，把一身發膩的氣味趕緊洗掉。

就在肖陌踏步出門走向停車場的同時，幾聲尖利的哨聲驟然響起，肖悅帶着哭腔的聲音一路追趕過來，身邊似乎還跟了一群人。

“警察同志，就是他……他一直在威脅我的男朋友！”

看樣子，剛才那通破綻百出的電話最終還是沒能把對方哄走，肖悅畢竟還是把警察給招來了。

肖陌站在一群圍堵中間，神情冷淡，眼睛轉了幾下，落到肖悅身上時，帶上了幾分不屑。

“你男朋友？”他嗤聲笑了一下：”你們交往了多久？睡了幾次？”

肖悅哪裏受過這種侮辱，臉色瞬間漲的通紅，顫抖着伸手指住肖陌：”你……你……”

孟澤眼看事情至此，自己再不說話只怕收不了場，只能扶着肖陌的肩膀，從對方的懷裏掙紮而下，原地站定，對着眼前的警察微微一颔首：”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有事有點誤會，我和和肖小姐剛才一起吃飯，碰到了一位朋友，臨時談了點事兒，忽然腸胃有點不舒服，去洗手間耽誤了一點時間……現在朋友想送我去醫院看看，麻煩你們特意跑了一趟，真是抱歉。”

他此刻臉色蒼白，連說話的聲音都一直在發抖，的确是大病在身，全然無力的模樣，但警察們都是老江湖了，稍微一打量就能發現情形不太對——這種褲子還沾着血，一身情、欲味道還沒散去的樣子，哪裏會是什麽腸胃炎。

孟澤知道這樣的說辭必定是瞞不過去，于是只能繼續笑：”我這腸胃炎也是老毛病了，之前和你們黃局一起喝酒的時候也曾經犯過，不然我給黃局打個電話，今天麻煩了各位特地跑一趟，改天請黃局約大家一起吃個飯？”

他一副死不追究的态度，又把這個關系一擺，對方倒也不好再說什麽，簡單問了幾句，很快就把路給讓了出來。肖陌跟在他身後，扶着他的腰，還有點不依不饒的樣子，孟澤抓着他的肩膀，低聲開口：”肖陌，我媽來了，今天我必須回家，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

他話說到這裏，費力向前走了兩步，朝着肖悅笑了笑：”我現在不太舒服，能不能麻煩你開車送我回家一下？還有……今天這事，別告訴我媽。”

杜蔓麗坐在家裏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心裏盤算着自家兒子和肖家姑娘的約會不知道進展得如何。

雖然這兩人這段時間來往得還算緊密，但自己兒子的熱情程度到底有多少，孟媽媽畢竟還是不太有數。

等着門鈴聲響起，孟媽媽一腔熱情地開門準備就今天的約會事宜刨根問底的追問個究竟，才發現自家兒子冷汗淋漓地靠在門口，身邊攙扶着的肖悅也是一臉沉默的表情。

“這……這是怎麽啦？”

“阿姨，孟澤覺得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晚飯吃壞了東西，要不您先別和他說話，讓他進屋先休息一下？”

之前對好的口供總是比較有用，杜蔓麗聽着這番解釋，趕緊讓開身體由着肖悅把自家兒子送進了屋。

孟澤對着對方道了聲謝，示意她出門陪着自家老媽坐坐，撐着牆壁蹭進了洗手間，才把外套脫下，脖子上幾個紅得發腫的吻痕已經驟然映入眼簾——肖悅也不是瞎子，這一路走來，大概這些暧昧的印記已經被對方看了個遍。

能一路忍着半句不問，這姑娘也真是好涵養……

孟澤內心抽搐了一下，咬着牙把自己浸入了一池溫水裏面。

傷口嚴重撕裂的孟澤第二天發起了高燒，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也沒能爬下床。

杜蔓麗給他喂了幾口粥，看着自家兒子沒隔多久就吐得一塌糊塗，整個人都慌了，趕緊拿了幾片退燒藥哄着孟澤吃下。

她等了一會，正尋思着給私人醫生打個電話，肖悅倒是因為放心不下，臨時登門造訪。

孟媽媽情急之下看着自家未來的兒媳婦，驟然間松了一口氣，推着肖家姑娘進了房間，自己匆匆奔向菜市場準備采購食材給兒子炖個滋補一點的湯。

肖悅站在孟澤的房間裏，手足無措的好一陣——和孟澤相處了這麽久，對方雖然禮數有加，對她照顧得頗為周全，但她其實很清楚，自己從未真正進入過對方的內心世界。

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孟澤的私人空間裏，耳邊就是對方微微發沉的呼吸聲，想着孟澤每天就是在這裏休息起居，刷牙沐浴，做着生活中最私密的那些事情，她就緊張得幾乎不能自己肖悅在床前站了一會，慢慢坐了下來。睡夢中的孟澤看上去很是稚氣，眉頭微微皺起的樣子像個心事重重的少年。

她有點怯怯地試探性伸手，在對方的額頭上碰了一下——溫度依舊有點燙手，看樣子高燒帶來的熱度還得持續一段時間。她正考慮着要不要去浴室裏那條毛巾來給對方降降溫，孟澤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略微扭動了一下身體，将她的手腕狠狠抓緊。

“肖……”他含含糊糊地喊着一個名字，似乎有點焦慮。

肖悅的心跳瞬間加快，忍不住低低地回應了一聲：”孟澤，我在這裏～”

對方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扭曲，抓着他的手越發用力。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孟澤脆弱失神，卻又深情無限的樣子。那樣溫柔的呢喃，讓她情不自禁的伏下身體，輕輕吻上了對方的嘴唇。

就在她漲紅了臉，準備加深這個吻的同時，孟澤低低的呢喃聲再次在她耳邊響起：“媽……對不起……”

“肖陌……別再鬧了。我很想你……我想回家……

借着發燒生病的名頭，孟澤被自家老媽在屋子裏直接關了幾天，就連廖志遠打過來的辦公電話，也被孟媽媽直接搶了過來摁了關機鍵鎖在了抽屜裏。

孟澤扛不過，幹脆也就給自己放了幾天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陪着老媽在小區裏散散步聊聊閑話，身體倒也迅速恢複了不少。

孟媽媽看着自己兒子凹進去的小臉又慢慢圓了回來，甚是欣慰，唯一有點困擾的，卻是肖家姑娘最近不知道怎麽了，登門往來的次數忽然就少了起來。

期間她免不了在孟澤耳邊唠叨，要他約約人家姑娘上門吃飯，多少表示個謝意，孟澤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卻也總不見動靜。

這天孟澤午睡之後精神不錯，起床之後直接鑽進書房發了幾封郵件給公司高層，來來往往的處理了一會公務，看着時間也不早了，于是直接套着睡衣光着腳，頂這一頭亂蓬蓬地頭發鑽進客廳，朝着自家老媽身邊一靠，摟着對方的肩膀撒了個嬌：”媽～今晚吃啥？我有點餓了……”

孟媽媽被老大不小的兒子樹袋熊一樣纏着嬉鬧，略微有點尴尬，朝着他使了個眼色，清了清嗓子：”孟澤，家裏有客人來看你，都坐了好久了……還不快去招待？”

孟澤瞬間大囧，心想家裏來客人了老媽怎麽也不早點提醒一聲，自己這副不修邊幅賣萌打滾的樣子落在了人家眼裏實在是有夠難堪的。他迅速危襟正坐，眼睛朝着旁邊撇了撇，卻忽然身體一僵：”肖陌？”

孟媽媽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指了指堆在一旁的各種水果營養保健品：”人家肖總都來了兩個多小時了，怕你在休息，一直沒讓我叫你。”

肖陌對着老人家倒是笑得很客氣：”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聽人說孟總病了，電話又一直打不通，就過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孟澤赤着的雙腳，起身走到鞋櫃拿了雙拖鞋過來朝着地上一扔，口氣聽上去有幾分不高興：”生病了還不把鞋穿上？”

孟澤心裏咆哮了一句我靠，心想肖陌你搞清楚一點，你是客人上門，毫無自覺地随時流露出一副我對這兒很熟的奇怪姿态真的好麽？

他撇了一眼自家老媽，看着對方顯然也有些意外，于是趕緊圓場解釋：”之前孟氏給肖氏注資，和肖總經常一起聊點公事，所以也經常邀着來家裏坐坐，所以……大家其實還蠻熟的，媽你不要太見外。”

孟媽媽原本就對肖陌印象不錯，聽孟澤這麽一解釋，更是覺得親切了些。前前後後聊一陣，很熱情的留着肖陌一起吃晚飯。

肖陌也不推辭，一副巋然不動的姿态坐在那裏從頭至尾就沒把自己當外人。孟澤和他面對面坐着只覺得尴尬，幾次想要溜進廚房幫着自家老媽搭把手，都被毫不留情地直接給趕了出來。

好不容易熬到五菜一湯全部備好端上了桌，兩個人借着對孟媽媽手藝的誇贊，才總算有了點不痛不癢的語言互動。孟媽媽也好久沒有親自下廚招呼過客人，此時被肖陌表揚得心花怒放，不斷朝着他碗裏夾菜，反複叮囑着肖總你看你這麽瘦怎麽也得多吃一點才能有精力工作，別跟孟澤似的三天兩頭就病一場，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兩個人被這番叮囑同時哽了一下，各自心懷鬼胎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繼而誰也沒有吭聲，只是把頭埋在一堆美味裏，吃的默不作聲。

飯吃到一半，孟媽媽心血來潮，沖着肖陌一笑：”肖總你和我家孟澤這麽熟，有沒有合适的姑娘可以幫忙介紹一下？？

孟澤正在喝湯，聽到自家老媽忽然開始向外推銷大白菜，直接嗆得咳了幾聲：”媽～肖總很忙的，哪裏管得了這麽多事？”

肖陌放下筷子，不動聲色的跟着笑：”孟總那邊還需要我介紹麽？我聽說已經有合适的對象在交往了啊！”

孟媽媽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愁苦：”诶……前段時間倒是相處過一個不錯的姑娘，但孟澤這孩子總也不上心，人家上門照顧了他好一陣，也沒個表示，現在人家都不太來了，只怕是也冷了……”她說到這裏，忽然有點心酸，直接當着肖陌的面開始數落兒子：”孟澤啊，不是媽說你，你說你和廖晴分開也這麽久了，怎麽就沒個上心的人呢？”

孟澤想了想，慢慢地擡起頭：”媽……我的事你也就別操心了，其實……我之前算是有交往對象了。”

他斟字酌句地把話說得很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卻都驟然被愣了一下。孟媽媽又驚又喜，趕緊繼續追問：”你這孩子，那怎麽一直都不和媽說？那姑娘幹嘛的？多大了？長得怎麽樣？”

孟澤既然決定開了口，後面的介紹，到也顯得輕松起來：”年紀……和我差不多吧，生意場上認識的，至于長相嘛……”他有意無意地朝着肖陌臉上一撇，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還行吧，就是性格差了點，喜歡鬧事。”

肖陌被他光明正大的當面吐槽，又不好接口，只能翻着眼睛微微哼了一聲。

孟媽媽顯然對于兒子那邊的信息豐富程度還不夠滿意，連飯也不吃了，繼續一疊聲的追問：”那媽都來了這麽久了，你怎麽都一直沒帶來給媽看看？”

孟澤猶豫了一下：”鬧了點不愉快，大家都需要冷靜一下吧……”

孟媽媽只求自家兒子能有個中意的對象，哪裏會去管這些細節：”女孩子嘛，總是會有點小脾氣的，再鬧什麽別扭，你低個頭服個軟不就好了嗎？之前廖晴那麽……那樣，你也總是哄着，現在你都離了一次婚了，反而就不知道輕重了？”

她心裏急，唠叨着數落了孟澤半天，才意識到旁邊還坐着個客人，于是抱歉地笑了笑：”肖總，你看不是我說他，孟澤年紀也不小了，對方姑娘如果年紀和他差不多大，那也得３０多了，這個年紀哪裏還有時間鬧什麽別扭，早點确定關系在一起結婚，然後生個孩子，才是正事啊……”

孟澤聽到這裏，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神情格外嚴肅的開口：”媽，這事我想我得和您說一下。對方……可能生不了孩子，我的意思是，我這邊，您可能真的指望不上抱孫子了。”

孟媽媽”啊”了一聲：”生不了孩子……是什麽意思？孟澤啊，你聽媽說，女人年紀大一點懷孕是有困難，但也不是絕對的事。你們要是結婚了，媽就過來專門幫你照顧你媳婦，媽那裏還認識很多中醫的朋友，讓他們去找找方子什麽，就算有什麽病都能想辦法治……”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臉上挂着的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孟澤看着她已經藏不住的花白頭發和眼角邊深深淺淺的皺紋，忽然覺得心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

“媽……”

他站起身來，走到自己母親身前，全然不忌諱肖陌的眼光，幾乎是跪着的姿勢靠在母親的膝前，神色專注：”我沒有把握能和對方走多遠，擋在我們之間的問題很多，你知道其實我一直想要一個小孩，但是和他在一起的話，這個願望也可能不會實現……但是媽……我很愛他……”

他淡淡的說着這些話，一字一句的，神情并不怎麽激動。

但是肖陌聽着聽着，眼睛已經紅了。

這是他期盼了很久的，孟澤對他說”愛”這個字。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句話不是出現在愛欲濃烈的床第之間，而是如今，對方跪在地上仰着頭，認認真地當着自己母親的面。

像在說着最鄭重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