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首戰
黑色的奔馳順着霓虹閃耀的主幹道一路前行。
後座上的孟澤冷着一張臉,眼睛微阖,似有倦意。
作為孟澤最得力的助手,廖志遠這麽多年來極少看到孟澤這幅樣子,也不敢開口問對方晚上和陳敏談得如何,開出來的車扔在了哪兒,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着自家老板的反應。
孟澤眼睛微阖了半晌,慢慢伸手摸索着前方的紙巾盒,抽出了一張擦了擦右手。
這個動作自從他坐上車開始,已經重複了第四遍。
廖志遠終于忍不住,調低了檔速猶豫着開口:”孟總,車廂後面有礦泉水,你覺得不舒服的話,要不我停車你洗一洗?”
孟澤的身體略微僵了一下,繼而平靜開口:”不用麻煩了,開車。”
當夜到家,孟澤狠狠沖了個澡,盥洗池上的洗手液幾乎被他用掉了半盒。
當他換好睡衣真正躺上了床,滿身疲憊之下,卻始終無法入眠。
事實上,和廖晴離婚前的好幾個月,他們就已經開始分房。
平日裏工作纏身,離婚前後的各種事物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這幾個月來,他幾乎都是把自己折騰到筋疲力盡才上床補眠的狀态,作為男人生理上需要,倒也顯得不那麽強烈。
但在今夜,他卻總是覺得不大安生,左右翻滾着換了好幾個姿勢,卻還是睡不着。
大概是……很久沒有碰女人了。
孟澤忽然覺得有些煩躁——腦海裏水晶宮裏紅男綠女們的各種欲望扭曲的表情讓他變得糾結。
他是一個才30出頭,正值壯年的健康男人,幾個月的空窗之下,被那樣挑逗,總是會有糜豔的聯想。
身體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發熱,情緒也逐漸變得糟亂,孟澤嘆了口氣,認命一樣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雙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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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噴射出來的那一瞬,強大的空虛感撲面而來。
等到渾身的燥熱散去,孟澤起身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煙。
看着窗外霧霭漸散,天光開始涼氣,他忽然意識到,之前的自、慰過程中,他居然沒有想起的廖晴,而是有點咬牙切齒的憤怒着自己的手曾經碰過另外一個男人的性、器。
對方在沉溺着把頭埋在他脖子間時,似乎表情也和自己一樣有些扭曲。
這樣的認知讓他呆了一下,直到煙頭燒到手指,才驟然回神。
考慮肖陌既然和陳敏交情不淺,孟澤明面雖然依舊保持着你來我往的關系鋪墊,暗中卻另外增設了幾條線。
孟氏集團從T城遠道而來,早知S城不是善地,準備工作做的格外細致。孟澤之前草灰蛇線所鋪陳的人際關系網,在這個時候,作用一點點的顯示了出來。
“孟總,這是肖陌那邊的投标資料。”
廖志遠把厚厚一摞傳真放在了孟澤的辦公桌上,看上去憂心忡忡:”黃主任找了個機會,終于把它們給搞出來了,第一時間傳了過來,但是情況看上去似乎不太妙。”
他等待了幾分鐘,眼看孟澤不置可否,只是一頁頁地翻動着手裏的紙張,忍不住繼續提醒:”我真不知道肖氏那邊是全然不懂行,還是幹脆就瘋了。B20地塊拿下來的話,建設時間基本是三年,三年以後那個地段按照全豪宅規劃,單位售價大概會在每平米12W。刨去建築成本,人工費用和廣告宣傳,我們報出的競标費利潤率已經卡到了最低,敢于這樣報價,還是因為我們在行業裏混了這麽多年,成本控制方面比較得力。可是肖總那邊……報價比我們高了快15%……這簡直就是在玩兒自殺吧!”
孟澤冷嗤了一聲,站起身來:”肖陌看上去是勢在必得啊!”
廖志遠猶豫了一下,低聲勸道:”孟總,不然我們棄标算了。拿下B20的意義只是為了孟氏進駐S城的聲勢上漂亮些,利潤方面的好處其實并不明顯。放棄了B20,我們可以有足夠的資金去拿其他的地,照樣可以風生水起,實在沒有必要和肖陌硬碰硬。”
孟澤微微一笑:”你說得很對,可是這次……我還真的想要和肖陌玩兒一把硬碰硬!”
他揮了揮手,阻止了對方想要繼續勸阻的企圖:”對方的資金方面我查過了,肖陌握着三家上市公司做底,現金流非常充裕,這次競标,以他在T城的根基,貸款方面也絕對不是問題。想要阻止他,靠常規的金融手段硬性PK是走不通的……但是你別忘了,B20地塊歸屬最終的決策方在政府,這樣的話,我們還有機會試一試。”
他意味深長的翻了翻資料下面的那堆舊報紙,笑容愈加明顯:”B20地塊可是S城和香港兩地都緊盯着的面子工程,這事,我們大家都清楚。現在離開标還有兩個星期……志遠你讓公關部去給我找兩家靠譜一點的公關公司,我有事要和他們好好談談。還有,馬上幫我訂一張明天早上飛澳門的機票,我有份大禮,要送給肖總。”
肖陌忽然大手筆參與B20競标的行為,肖氏集團裏主管運營的副總周琦和主管財務的副總陸玲琳原本全不看好——以他們對自家老板的了解,本以為錢多到已經不太當回事本肖陌只是一時性起找點新花樣,介入地産圈參合一腳鬧完了事。
事實上,在瑞吉酒店的那個聚會發生之前,肖陌對于所有B20競标的事宜都還是一副懶洋洋的姿态。相關文件大致浏覽一下,就會簽下一個”已閱。轉周總批審”
所以,周琦完全不理解肖陌為什麽會忽然對這個項目感了興趣——從幾年前開始,他已經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麽事情能夠讓肖陌這樣上心。
“老板你這是在玩火啊!”
開完了競标籌備會的周琦覺得自己實在是憋不住了,特意約了陸玲琳一起來見肖陌,開篇就是這麽沉甸甸的一句。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副總對着整張財務報表說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長篇大論的分析下來就是一句話——按照現在的競标價格,怎麽算都是一筆穩賠不賺的買賣。
肖陌卻始吊兒郎當地坐在那裏,嘴角抿着一股難以捉摸的微笑,不反駁,卻也毫不理睬。
态度消極得讓周琦和陸玲琳說到最後只能緘口不語。
事實上,這兩個跟他一起打下江山的能幹下屬很懂得商業運營,卻始終是不懂得肖陌這個人。
從22歲畢業那年只身南下來到S城,肖陌用了十年時間從一無所有的慘綠少年一路披荊斬棘地走上了人生的最頂峰。一将成名萬古枯,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裏,要向上爬,注定會将很多人的踩在腳下。
年輕時代的肖陌經歷過入不敷出的日子,替頂頭上司背過黑鍋,被客戶摔過耳光,為了能夠在月末的時候吃的上飯,也曾經在路邊擺地攤被城管追得滿街亂竄……底層的生活過得太久,那些光鮮亮麗的夢想和情操都被燃燒殆盡,在他替人背黑鍋受盡侮辱蹲了幾天局子出來之後,被人摔了五千塊的人民幣在臉上當做補償。
從那個時候開始,金錢和權勢的誘惑開始向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抛下了各種道德約束,肖陌在一系列的灰色地帶裏,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雖然好幾次,命運幾乎就要将他拽向萬劫不複。
當他終于可以站在豪華的寫字樓裏俯瞰整個城市,在賭場上一擲千金,在各種名媛花旦夜店頭牌身上大肆揮霍時,他也已經失去了太多——青梅竹馬的女友曾蘭在他夜夜笙歌的荒淫歲月裏最終離他而去,在陪着他熬完了最艱辛的歲月後,滿心絕望地回了青島,而急速斂財的迫切也讓他未能陪伴久病在床的父親最後的歲月。
他甚至沒有朋友——商場上太多的爾虞我詐欺瞞背叛養成了他對任何人都無法信任的疑心病,好幾份屬于校園時代的密友之情,都被他防範于未然的絞殺在了登頂的途中。
如今的他擁有了那麽多的錢——多到他去數後面的零有多少,都覺得十分不耐。
只是生活早已經變得麻木虛無。
而那個敢指着手表對他嗤笑說肖總你也不過只有兩分鐘的孟氏集團董事長和忽然間殺入競争圈的孟氏集團無疑讓他有了興趣。
所以這次的B20地塊項目之争,賺了,固然好……
賠了,也值得玩一玩。
“孟總那邊最近有什麽動靜嗎?”放空了半晌之後,肖陌終于有了點反應周琦愣了愣:”沒什麽反應,銀行方面也沒有加大融資力度的動作,就聽說最近去了一趟澳門……我和陸總猜想,大概是從什麽途徑探到了我們的标價,知難而退放棄了。”
這就放棄了?
肖陌像是微微有些失望,繼而有些無聊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肖陌的失望并沒有持續多久。
次日清晨,S城市面上幾乎能夠買到的報紙,都刊登了澳門著名的聲色場所霓裳皇宮之前的當家花旦秦巧巧淚痕滿目的臉——昔日讓肖陌頗為狼狽,甚至驚動T澳兩地政府的”霓裳風波”再次被翻上臺面!
秦巧巧如今早已徐娘半老,卻依舊風韻猶存。報道中的她聲淚俱下,訴說着當年肖陌在澳門和她關系暧昧的那段時間裏,對她的各種生理上的虐待和折磨。煙頭燙身,蠟燭滴胸的事件被描繪得栩栩如生,除了秦巧巧的面部大特寫之外,還有幾張面部被打着馬賽克的男人照片。
“霓裳風波”當年随是轟動一時,原本是肖陌在聲色場所與一幫纨绔子弟争風吃醋搶女人搞出來的八卦新聞。為了争奪聖誕夜裏成為秦巧巧入幕之賓的資格,肖陌和澳門當地的幾個富商直接弄到兵火相見,最後被對方用槍頂住了頭,依靠着澳門軍方關系的庇護,才全身而退。此後,他和秦巧巧之間高調來往,也成為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只是事情雖然狗血,作為已經頗有聲望的集團老板,肖陌畢竟從未正面出鏡,這一下秦巧巧忽然出聲聲讨,倒是再次激發了大衆的八卦心理。這本是屬于娛樂相關的爆料,但不知為何,幾輪翻炒之後,幾大財經媒體竟然也接踵出手,雖非指名道姓,卻也字字挂刀。
財經媒體這一發聲,連帶關系不斷,肖陌手下的企業受了不小沖擊,在周琦的竭力打理之下,才總算把股價穩住。然而,社會負面疊起,政府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B20地塊畢竟是形象工程,若此刻肖氏接标,對于大衆,畢竟有些說不過去。
兩周之後,B20地塊的開标儀式在T城的市民中心大禮堂隆重舉行。
孟澤面色沉靜,步履沉穩地上臺和市領導握手。
臺下的閃光燈亮成一片,幾乎所有人對着這個才30出頭的男人都又是敬仰,又是好奇。
誰也不會想到,短短兩周的時間裏,他輕輕的翻雲覆雨之間,已經攪動了整盤棋局。
開标會肖陌并沒有出席。
此刻的他,站在辦公室幾近600平方的總裁辦公室裏,優哉游哉地欣賞着手邊的消息。
那只是一份無聊的澳門小報
有關霓裳風波的後續報道,大的選題已經被主流媒體挖得差不多了,留給他們的無非只是些邊角料。
但即使是邊角料,也足夠湊成一片片讓大衆津津樂道的新聞。
肖陌慢條斯理地閱讀着那些描述着他床上功夫極爛,常年不舉,ED導致性變态,因此才會在秦巧巧身上反複施虐的八卦文章。
周琦站在一旁,只覺得渾身都是冷汗。
“周琦啊……”
很久之後,他聽到肖陌輕聲開口:”我沒記錯的話,孟澤之前那位離婚了的太太是叫廖晴吧?”
“是……”周琦皺了皺眉:”肖總,你的意思是……”
“呵呵……我就随便問問”
肖陌輕輕地把報紙放下。
27歲那年,他曾經派人”護送”過競争對手的兒子”回家”,成功的讓對方棄牌,從而邁向了暴富之路。
而今,他33歲了,站在人生的頂峰上,再次遭遇到了新的對手。
他忽然有些好奇對方如果遇到類似的情況,會是怎樣一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