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朝魯柔聲說道。
“那說好了,我說買再買,我沒說你不許買哦。”蘇蘭不放心的囑咐道。朝魯含笑着點了點頭。
有了朝魯的承諾蘇蘭逛得放心了很多,街邊的小玩意兒有的是她在現代見過的,有的則是完全沒見過的。蘇蘭覺得自己看到什麽都新奇不已的樣子,肯定顯得特別的沒有見識。但她還是忍不住贊嘆,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刻擺件、精細絕美的首飾,全都是沒有機器依靠手工完成的。
首飾攤前,蘇蘭将一根根發釵拿起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這攤子上的首飾用的都是便宜的材料,可做工卻一點都不便宜,怪不得周圍聚滿了挑東西的小姑娘。
“喜歡嗎?”朝魯在蘇蘭身後問道。
蘇蘭趕緊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中的發釵。
“我覺得還不錯。”
朝魯拿起蘇蘭剛發下的桃木發釵在她發間比了比,這根發釵雖然不值錢,但上面雕花的手藝還算不錯。
“先生夫人有眼光啊,這蘭花清麗最适合夫人了。”攤子的老板看着兩人有意趕緊過來推銷道。
朝魯笑了笑沒有說話,這釵子怎麽樣,全看蘇蘭喜不喜歡。配得上他的蘭兒的東西,理應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這種小玩意兒,如果蘭兒喜歡,那就買下來讨她歡喜。如果她不喜歡,那就一文不值。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蘇蘭看朝魯的表情以為他又要買下來,趕緊拿出他手裏的發釵又放回了攤子上。
“我又不會梳發髻,買這個做什麽,買條頭繩就好了。”蘇蘭在朝魯耳邊小聲的說道,然後拿起邊上的一根頭繩,“這個就不錯。”
“夫人好眼光,這邊的頭繩一文錢一尺。夫人天生麗質,肯定用什麽都那麽漂亮。”
蘇蘭也被這口齒伶俐的小老板逗得一笑,有手藝還會說話。而且買貴的還是買便宜的他都一個态度,正是把做生意的好手。
“你看,我覺得老板說的對,我這麽漂亮本來用什麽都一樣。”蘇蘭怕朝魯不相信也跟着厚着臉皮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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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朝魯認真的點了點頭還說她說的沒錯,倒讓下定決心厚臉皮的蘇蘭有些不好意思了。
蘇蘭扭過頭,不讓朝魯看到她臉色沒散的羞意。
“買那根發釵的錢肯定夠買好多頭繩了,我們可以多買幾尺頭繩帶回去,還可以送給小丫他們.這樣不是更合适麽,對不對?”
朝魯點了點頭,“那你就多挑些吧。”
蘇蘭算着廟裏女孩子的數量,買下了頭繩小心的纏在手挽手省得丢了。
兩人接着嘗了嘗街邊的便宜小吃,最後蘇蘭得出的結論是: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古今皆同。這些小吃也就是吃個新鮮,味道實在稱不上好。有些蘇蘭吃了一口就沒了興趣,結果都進了朝魯的肚子裏。
兩人一進廟門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地圍了上來,一個接一個的說着半天不見有多想他們。聽得蘇蘭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喜愛的摸着他們的小臉,說自己也一樣想他們。朝魯臉上也忍不住柔和幾分。兩人被孩子們圍在門口不得脫身。
最後還是瑾軒開口将兩人從包圍裏解救了出來,跟孩子們說先生和師母要去休息了。孩子們雖然不舍得但都極懂事,跟他們說了好好休息,就都戀戀不舍的散開了。
蘇蘭将手上的頭繩遞給瑾軒,讓他分給廟裏的女孩子們。瑾軒接過東西規規矩矩的替她們道了聲謝,然後陪着蘇蘭他們回到了小院裏。
☆、紫微星
蘇蘭在在外面逛了一天心情開闊了不少,回到房間裏還把玩着帶回來的小玩意兒不舍得放手。
後來朝魯幫蘇蘭燒好了熱水催了她幾次,蘇蘭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手裏的東西。在廳裏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和小丫他們一起吃了晚飯。
廟裏的女孩子們收到了蘇蘭的禮物都開心的不得了,一個比一個嘴甜的圍着蘇蘭,吃飯的時候也一直往蘇蘭盤子裏夾菜,哄的蘇蘭笑不攏嘴的。
飯後,蘇蘭摸了摸都凸出來的胃想要帶着孩子們散散步。但一向精力充沛的孩子們,一聽到大冷的天還要出門就都拽着蘇蘭耍賴。不想散步又不肯睡覺,非要讓蘇蘭陪着他們。蘇蘭只好跟他們一起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圍在一起,範老爺子好笑又無奈的将孩子們睡得炕燒熱。開始孩子們纏着蘇蘭給他們講故事,蘇蘭講了幾個民間流傳的神話故事。有的孩子都不知道聽的多少遍了,還是聽得聚精會神的。後來講到牛郎織女的時候,孩子們又拉着蘇蘭坐在窗邊,讓她告訴他們哪個是牛郎哪個是織女。
殘破的窗紙早就擋不住外面的寒風,蘇蘭吸着鼻涕看着繁星點點的夜空心裏也生出了幾分震撼。在現代的城市裏早就沒有這麽晴朗的星空,所以蘇蘭自己也沒怎麽看過星星。随便指了兩顆星星就說是牛郎織女,然後将早已爛俗的故事一講,騙得女孩子們一愣一愣的。
“師母,那北鬥星在哪兒?”叫小安的男孩子問道。
蘇蘭就知道北鬥七星是七顆連在一起像是勺子形狀的星星。結果從窗戶往天上一看,哪兒哪兒的都像有把勺子似的。再加上蘇蘭還不認識東南西北,随手指了一處接過不夠七顆星,又指了另外一處連起來一點都不像勺子。沒一會就指了好幾個北鬥七星出來,弄得孩子們的眼神越發的懷疑,看的蘇蘭臉都紅了。最後還是朝魯實在看不過去蘇蘭誤人子弟,坐到了她旁邊,握着她的手指向了真正的北鬥七星。
“這是天樞、天璇、天玑、天權、玉衡、開陽、搖光。”朝魯握着蘇蘭的手一顆顆指下來,正好七顆星星,正好構成一個勺子的形狀。
孩子們看着天上的北鬥七星興奮地議論着。別說孩子們,就是蘇蘭都覺得很新奇,用手一點一點的描畫着七顆星星繪成的圖案。轉過頭就看到朝魯正在自己身邊含笑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裏,半個身子都靠在他懷裏。蘇蘭粉面一紅,趕緊将手抽了出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到了另一邊。
朝魯看着蘇蘭緋紅的臉頰笑了笑,然後又看向孩子們,指了指北鬥七星不遠處的一顆明亮的星星。
“那是紫微星,它永遠都指向北方,所以你們如果在野外可以靠它分辨方向。”
“哦~”孩子們不光是不是真的明白,都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可愛的樣子看的蘇蘭直笑,蘇蘭也擡起頭看着後是更多被叫做北極星的紫微星,将它默默記下。
“什麽是紫微星啊?”周圍有孩子奶聲奶氣的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皇帝就叫紫微星。”另一個孩子迫不及待的答道。
“對,”朝魯點點頭,“紫微星就是帝星,北極星所在為宸,帝王所居也為宸。”
“宸......”蘇蘭在心底咀嚼着這個字。
“先是,那那顆是什麽星啊?”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問着,朝魯耐心的答着。蘇蘭看着他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樣子,完全沒法将他跟他自己口中那個和孩子不太親近的父親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這一夜直到範老爺子催了幾次,蘇蘭都有些扛不住了孩子們才不情不願的睡下。
蘇蘭坐在床邊哼着小調哄着孩子們入睡。這些天她無事時和範老爺子在一起聊了很多孩子們的事情,這些孩子們背後的身世有的是個讓人唏噓的故事,有的是讓人傷懷的忘事,有的卻連範老爺子都記不清他們父母到底是誰了。
瑾軒本來是城中首富齊家獨子,齊家老爺樂善好施與人為善,結果在和夫人出城訪友時被流匪所殺。可憐瑾軒還沒從父母雙亡的痛苦中緩個神來,家産就被四散的家奴一搶而空。本來當做約束的身契、戶籍在這亂世中,都不過是寫滿字的廢紙。再無依靠的瑾軒,一夜之間落得栖身破廟的結果。
小安的父親嫌他年紀小,怕他拖累自己。将年幼的小安扔在破廟門口,自己帶着家裏的東西一個人逃到外地去躲避戰亂。
小梅母親是戲園子的青衣,生下小梅後卻不被小梅親生父親接納承認,戲園子的老板想要将小梅養大繼承母親的衣缽,結果戲院出城那天,小梅母親用布包假裝自己的女兒,将小梅丢在了廟口,為的就是不要女兒在亂世中重複她薄涼的命運。
更多的孩子像小丫一樣,小小年紀父母就被蒙古人殺害。小丫被別的親戚送到廟裏的時候還沒斷奶。範老爺子一人要照顧一群孩子根本力不從心,每天只能抽空給小丫喂點米糊糊。就算是如此,小丫還是堅韌的活了下來,一點點的長大。
蘇蘭坐在床邊溫柔的看着他們哼着歌,直到所有孩子都睡着了,才小心的起身回到了院子裏。
累了一天的蘇蘭回到院子裏很快就睡着了。半夜時卻感覺到有人在床邊喚着自己。蘇蘭吓得一激靈,醒過來卻看到朝魯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床邊,身邊還放着一個包裹。
蘇蘭一愣。
“跟我走。”朝魯小聲說道。
蘇蘭腦子還混混沌沌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還是聽他的起了床。
“怎麽了?”蘇蘭邊穿衣服邊不解的問道。
“我剛才聽到了軍隊集合的鼓聲,現在外面監視我們的人應該走了,我們趁機出去。”朝魯說道。
“可是……”蘇蘭手一頓,有些猶豫,她舍不得這些孩子們。
“我終歸要走的。”朝魯說道。
蘇蘭心下一沉,朝魯說得對。在這裏待的太開心□□逸,她都忘記自己不屬于這裏。不僅是她不屬于這裏,剛重要的是朝魯不屬于這裏。朝魯他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業和責任,他不可能一直和自己待在這座小城裏。她無法開口讓朝魯做什麽,她不能這麽自私。
“或許我可以……”蘇蘭猶豫的說道,朝魯搖了搖頭。
“我一走他們自然會懷疑你,到時候你定然兇多吉少。就算你不想在我身邊,我也不能讓你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蘇蘭默然,從理性來說朝魯說的沒錯。以現在的局勢,朝魯一離開蘇蘭馬上就被懷疑。就算她什麽都沒做趙參将也會把她帶走審問,而蘇蘭本來也沒有能說的過去的身份。如果被懷疑細查,她根本提供不了讓人信服的身份證明。先不說她穿越而來卻沒有原主的記憶,就從她穿越來的情況而看,她在這個時代的身體原主很可能是個蒙古人。
蘇蘭權衡了一會也知道此事無解。只能穿好衣服跟着朝魯從後院出了廟,。日前後兩個門都有人監視,現下朝魯先在門後觀察了一陣,卻并沒有看到有人在外面。估計也是聽到鼓聲去集合了。看這個情況,今晚城外定有一戰。
蘇蘭卻是不知道朝魯心中所想,跟着朝魯出了廟門,念念不舍的回頭看了一眼,心中默默祈求着小丫瑾軒他們可以一切都好。
朝魯帶着蘇蘭從他早就勘察好的路線向後城門走去。路上,一些民兵聽到鼓聲也都穿戴整齊,拿着武器向前門走去。朝魯帶着蘇蘭走走停停,避開跟這些人正面相遇。
“他們去做什麽,是要打仗了嗎?”蘇蘭懵懵懂懂的問道。
“應該只是蒙古人前來騷擾,這裏經常如此。”朝魯含糊的說道。
蘇蘭垂着眼睛,想到了破廟裏的孩子們。戰争将人性的善與惡都無限放大,可唯獨孩子們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就要被迫去承擔這些後果。
蘇蘭讨厭戰争,但卻無能為力,就算是在三百多年後,人們依然在為了一己私利發動戰争摧毀着別人的幸福。更何況是在如今的時候,戰火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在這場戰争中早就沒有了對錯,只剩下了最後的輸贏。
蘇蘭心思複雜的跟着朝魯來到了後城門下,兩人蹲在陰影處等待着時機。
“轟!”整座城都在震動,吓得蘇蘭身子一抖。朝魯将她整個人抱在了,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怕。”
“這是什麽聲音?”從來沒經歷過戰争的蘇蘭眼神驚懼的問道。
“是蒙古人攻城的聲音。”朝魯說道,眼神裏帶着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攻城?那廟裏的孩子……”蘇蘭不放心的問道。
“趙參将他們早有準備,這座城易守難攻,應該沒事的。”朝魯安慰她道。
這一聲巨響喚醒了城裏所有的人,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穿好衣服跑到了外面,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我……我想回去……”蘇蘭聽到周圍孩子的哭喊聲心裏難受,小丫他們應該也醒了吧,現在會不會在破廟裏正哭着找自己?!
朝魯搖了搖頭,緊緊握住了蘇蘭冰涼的手。如果是他一人出城當然容易,可他現在還要帶着蘇蘭,就只能等待機會。這個機會是好不容易等到的,他沒法再等下去了。
蘇蘭不安的一直向破廟方向看去,朝魯冷靜的看着城門上的一隊守衛向前門跑去,只留下幾個人收在後城門上。
“匕首。”朝魯在蘇蘭耳邊說道。他的刀和弓當初都被趙參将收走了,只有匕首因為在蘇蘭身上才沒被發現。
朝魯用匕首割開了後城門牆角下角門上的鐵鏈,帶着蘇蘭沿着城牆小心翼翼的出了城。
☆、沈陽
蘇蘭一步一回頭的跟在朝魯身後,心裏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讓她越發的不安。
出了城後的兩人迅速隐沒在黑暗之中,朝魯擡頭看着城牆上寥寥數名守衛的動作,帶着蘇蘭小心的走出了守衛們的觀察範圍。
朝魯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确定方位,想起來幾個時辰前他和蘇蘭還一起陪着孩子們看星星,一起認那顆永遠指向着北方的紫微星。朝魯定了定心神,毫不猶豫的帶着蘇蘭向北方走去。
“我還是想回去。”蘇蘭突然說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心慌的厲害,實在放下不下孩子們。
“不行。”朝魯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帶走。”
蘇蘭因他表現出的強勢吃了一驚,卻又覺得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就像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像是随便看着什麽跑到他獵場裏的獵物。
“我要回去。”
蘇蘭突然害怕跟朝魯一起,她害怕他的強勢,更怕自己會為了他喪失所有的原則。在這個男女極度不平等的時代,他們不對等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他們在感情中也永遠不是對等的,這讓蘇蘭十分的惶恐。她又想起了那些夢,還有夢裏那個了無生氣的等待着的女人。
她不想變成那個樣子!蘇蘭用力的掙脫了朝魯的束縛,力氣大的連朝魯都沒能抓住她的手。掙脫了的蘇蘭不管不顧的向回跑去,朝魯趕緊去攔。
城中一聲巨響火光沖天,看着滿眼的紅色蘇蘭腳下一軟,向前一倒就順着山坡跌了下去。蘇蘭暈過去之前最後的記憶,就是前方的火光和身後是朝魯急切的喚着她名字的聲音。
“爺,您來了。”
沈陽胡同裏的一座小院前,朝魯敲了敲門,裏面一個小丫頭問清楚門外的是誰,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門栓。
“姑娘呢。”朝魯一進院子就問道。
“姑娘……姑娘還沒起。”小丫頭期期艾艾的答道。
“怎麽還沒起?”朝魯眉頭一皺,吓得小丫頭腿有些發軟。“莫不是因為發夢了?”朝魯突然想了之前的事情,又看到小丫頭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厲聲問道:“還不快說。”
“回爺的話,”小丫頭跪在地上整個人抖的跟篩子似的,“姑娘......姑娘昨個兒做了噩夢,醒來之後就不肯睡了,如今才剛歇下不久。”
“姑娘從哪天開始發夢的,都跟我說清楚。”
朝魯聲音不高,卻壓迫感十足。擔心吵到了蘇蘭,兩人就在院子裏一跪一站的問着話。小丫頭跪在雪地裏膝蓋都沒了知覺,只是心裏怕的緊。
“回爺的話,姑娘從醒來的第二天半夜就做噩夢驚醒了,我說要跟您說的,但姑娘說她不過是因為磕到了頭,您又不是大夫......說了也沒什麽用......”小丫頭邊說邊悄悄地擡頭打量着朝魯的神色。“所以不讓我跟您說。這些天姑娘都白天補眠,在您來之前起身。”
“得了,你接着幹活去吧。”
朝魯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在這兒難為個小丫頭也沒什麽用。蘇蘭現在連自己都不當回事,又怎麽會聽這麽個小丫頭的?!要不是自己今天過來的比平日早一點,怕是要一直被蒙在鼓裏。
蘇蘭那天滾下來的山坡算不上陡,偏偏坡底有塊石頭。蘇蘭滾下去的時候頭正好撞在石頭上,磕破了額頭。
等朝魯追下去時,就看到蘇蘭氣息奄奄的倒在血泊中間。朝魯被吓得夠嗆,慌慌忙忙的給蘇蘭止住了外傷,抱着她就往北邊的鎮子上跑。
朝魯抱着蘇蘭跑了一夜才到了鎮子上,鎮子上的百姓看到朝魯滿身狼狽抱還着個渾身是血的人都吓了一跳。又聽說了他們之前待得城遭到了蒙古人的夜襲,都以為兩人這副樣子是拜蒙古人所賜,趕緊帶着朝魯去了醫館。身體健壯如朝魯,抱着蘇蘭這麽個成年人跑了一夜身體也吃不消。到後來完全是靠着強悍的意志力撐了下去。懷裏蘇蘭越來越淺的呼吸讓他無法思考,只能拼命地向前奔跑。
一跨進醫館的門,朝魯就再也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倒下前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他還記得将蘇蘭扣在自己懷裏,讓自己的身子墊在底下。
等朝魯在醫館裏醒來時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他慌亂的起身,看到了身邊面色蒼白的蘇蘭才松了口氣。還好她沒事,朝魯輕輕握着蘇蘭有些冰涼的手,發現自己竟然有想要落淚的沖動。
多久沒有過這麽懦弱的心思了?!朝魯有些茫然的想着,原來蘇蘭對于他來說竟比他想象中的還重要。還好,還好他現在已經足夠強大,等回到沈陽後,他一定不會再讓蘇蘭受到一丁點傷害。
朝魯守了蘇蘭兩天兩夜也沒見她醒過來,大夫診脈後猶猶豫豫的告訴他蘇蘭腦袋裏可能積了血塊。如今只能開些活血化瘀的藥,但也不一定管用。最好還是帶蘇蘭找城裏的大夫看看,那邊大夫水平高藥材也足,不像鎮子裏只有些常用的藥材。
朝魯不敢再耽擱,将那把他一直戴在身上的,當年他阿瑪送給他當做獎賞的匕首當了。換了一匹好馬和一袋幹糧,抱着蘇蘭一路騎馬回了沈陽。
朝魯一路求醫卻始終沒見效果,大夫們都含蓄的告訴他如今蘇蘭這個樣子,能不能醒來主要是看命。蘇蘭始終不見清醒,只有唇邊偶爾溢出的呓語讓朝魯相信她始終會醒過來的。
這一路上,朝魯學會了怎麽給蘇蘭喂水喂飯,知道了怎麽抱着她她更舒服。等到沈陽城的城門出現在眼前時,朝魯才終于松了口氣。
朝魯對現下沈陽的形勢不敢大意,将蘇蘭安置在了他以前置辦的小園裏。買了個小丫頭來照顧她,将一切反反複複交代妥當了,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離開。
朝魯回去後就就吩咐親信,悄悄地請了城裏最有名的大夫去幫蘇蘭看病。每日一邊要跟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虛與委蛇,一邊還要擔心着蘇蘭的情況。
等他終于處理好了一切去看她的時候,蘇蘭已經醒了過來。朝魯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走向靠在窗棂上發呆的蘇蘭。可蘇蘭聽到聲響看過來時,朝魯卻看到了她那雙曾經靈動眸子變得空洞又沉寂。
朝魯坐在床邊看着正熟睡的蘇蘭又嘆了口氣。自己遇到她之後變得特別的愛擔心發愁,連對親生兒子都沒生出過這麽多的無奈。
蘇蘭側躺在枕頭上,身子怕冷縮成了一團。外面日頭已經升的老高,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身上。她整個人躺在光圈的中間,看起來是那麽純潔。
沒一會蘇蘭皺了皺眉頭,像是要醒過來。朝魯沒動聲色,看着蘇蘭緊閉着眼睛,不甘心的用臉蹭了蹭枕頭,像是還想繼續睡下去。
“雲珠、雲珠。”蘇蘭喚着小丫頭道。
“姑娘。”雲珠看着床邊的朝魯,朝魯微微沖她搖了搖頭。
“怎麽了姑娘?”
雲珠倒了一杯水半扶起蘇蘭的身子喂她喝了下去。
“什麽時辰了?”蘇蘭喝過水潤了潤嗓子懶懶的問道。
“回姑娘。申時末了。”
朝魯每天差不多都是比這個時間再晚一點過來,跟自己說說話吃個晚飯再回去。蘇蘭不舍的抱着被子狠狠蹭了幾下,她好久都沒睡得這麽舒服了。
“起吧。”
又過了一會蘇蘭才說道,她像是做足了心裏準備一樣,直接坐起了身。
“哎呀,好冷好冷。”剛離開被子蘇蘭就被冷風吹得夠嗆,又趕緊縮了回去。伸出小手将脖子旁的杯子都塞好掖緊,整個人抱成了一團。
朝魯在一旁看着她這副生動的模樣喜歡的不得了,臉上忍不住帶上了寵溺的笑意。雲珠在旁邊忍不住偷偷打量着這位平日裏板着張臉冷的吓人的主子,原來他也會笑啊。
雲珠看蘇蘭要起身了,趕緊将放在爐子邊烤着的衣服替她拿了過來擺在旁邊。蘇蘭伸手摸了摸還熱着的衣服,也知道這麽賴床也不是個辦法,只得不甘不願的起了身,摸索着穿上了衣服。
往日蘇蘭穿衣就不喜歡雲珠伺候着,雲珠在一旁心下惴惴的看着朝魯,怕他以為是自己伺候的不盡心。卻看到朝魯靠在一邊帶着幾分興致的看着蘇蘭略顯笨拙的穿着一件件衣服。
蘇蘭穿好衣服坐在床邊,雲珠幫她穿好了鞋子扶她出去洗漱,然後回來将床上整理妥當,再将蘇蘭扶到床邊。
看兩人配合的剛好,一點時間都沒浪費,肯定是每天如此的習慣了。朝魯饒有興致的看着蘇蘭平日裏的樣子,看着她從自己眼前搖搖晃晃的走過卻絲毫沒有察覺。
蘇蘭洗漱完了又坐回到床上,趴在疊好的被子上坐在角落裏發呆。她如今傷沒好全眼睛還看不見了,除了發呆也實在找不到別的事情可以做。
☆、矛盾
蘇蘭在被子上靠着靠着就有些犯困。
本來因為受傷失血過多就很容易覺得困乏,再加上噩夢擾人,夜夜不得安寝。蘇蘭每天只朝魯在的幾個時辰強打起精神,其餘的時候都恨不得躺在被子裏不出來才好。
朝魯看着蘇蘭趴在被子堆上迷迷糊糊的,旁邊就是被雲珠打開通風的窗戶。怕進來的風吹到蘇蘭,于是想要替她幫窗戶關上。
朝魯的動作倒是驚動了蘇蘭,蘇蘭迷迷糊糊的剛睡着,就感覺身邊有動靜,伸手一抓就抓在了朝魯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臂上。
“你來了?”
這胳膊一抓就知道不是雲珠的,蘇蘭還以為自己睡着了有一陣子,連朝魯進門都沒有察覺。
“嗯。”
朝魯伸手替蘇蘭撥了撥額前擋在傷口前的頭發,卻被蘇蘭一縮身子躲了回去。
蘇蘭有些刻意的移開了頭靠在被子上,朝魯的手僵在原處半天,才握成拳收了回來。
他不是感覺不到蘇蘭的逃避,但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他想跟蘇蘭聊一聊,蘇蘭卻總是回避。除了蘇蘭玩笑似的說過她今年25歲了,別的有關蘇蘭的一切他竟然全不知道。
蘇蘭說她忘了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察哈爾草原上。但她不僅會說蒙語和滿語,還會說漢語。再加上在破廟的時候朝魯就知道蘇蘭識得漢字,可見她的身世絕不普通。這些□□魯也有派親信在察哈爾草原附近打探,卻沒聽說哪家貴族丢了女兒正找的心急。
開始的時候,朝魯猜測過蘇蘭或許是林丹汗派來的,可蘇蘭對他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實在不像是別有目的的。況且現在朝魯不怕蘇蘭接近他別有用心,只怕她對自己沒有用心。
兩人就這麽不尴不尬的待在屋裏,蘇蘭心煩意亂的趴在被子上裝睡,直到屋子裏滿是飯菜的香氣。
雲珠手藝不錯,很快準備了五菜一湯。朝魯揮了揮手示意雲珠退下,然後将蘇蘭抱在腿上開始吃飯。
這些天,朝魯恨不得将照顧蘇蘭的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被蘇蘭嘲諷想過當爹的瘾回家去過,也沒能澆滅朝魯的熱情。
現在他正饒有興致的給蘇蘭喂着菜。
“你怎麽還不回去?”蘇蘭問道。
“我這不還沒吃完飯麽。”朝魯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回家吃不就好了?”
蘇蘭一臉不在乎的拿勺子扒了一口飯,光看表情一定以為她有多讨厭朝魯了。
“這兒難道不是我的家嗎?”朝魯将頭放在她肩膀子看着她問道。
“呵,那你家真的挺多的。”蘇蘭冷冷一笑。
這幾天蘇蘭簡直是以惹怒朝魯為己任,天天一有機會就冷嘲熱諷的。朝魯明知她是故意的卻沒有辦法,只能安慰自己她傷得重眼睛又看不見了,心情不好是肯定的。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朝魯說的認真,可惜蘇蘭看不到他的眼神。暗恨他只會說這些話動搖自己,心裏委屈的只想哭。
朝魯将她置于一個尴尬的境地,蘇蘭心裏有苦卻說不出。難道讓她跟一個在男尊女卑的時代裏長大的男人談自由、談平等?還是跟他講真愛、講從一而終?
蘇蘭怕朝魯的不屑一顧,她寧願什麽都不說,讓她對朝魯還能存有最後一點美好的幻想。
等到眼睛好了她肯定是要走的,蘇蘭接受不了不明不白的被男人當做情人一樣藏在外面。她現在腦子充滿着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想着朝魯在家裏溫柔的陪伴着嬌妻美妾,還有可愛的孩子。然後每天例行公事一樣的來到小院裏看自己一眼,自己則在無休止的等待中一點點的枯萎老去。
她也不願意去進入朝魯的生活,成為他千嬌百媚的後院中的一抹點綴。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和別的女人說鬧調笑,看着他因為自己容顏老去将自己一點點忘記。
離開挺好的,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蘇蘭睜着空洞的眼睛想着。這樣朝魯在她心裏永遠是溫柔又勇敢的大英雄,她沒準也能成為朝魯心底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吃菜吧。”
朝魯看着蘇蘭無動于衷的樣子也沒了辦法,他還從沒這麽費盡心思的讨一個姑娘的歡心,結果蘇蘭還如此的不屑一顧。朝魯總算是相信了一物降一物這話說的果然沒錯。
“我不要吃這個。”蘇蘭聞到他夾過來的菜的味道,厭惡的把頭別到一邊。“我要吃肉。”
蘇蘭跟朝魯一樣,都是無肉不歡的肉食動物。偏偏大夫給診脈的時候多說了一句病人要多吃蔬果,朝魯将這句話奉為真理,讓人費勁弄來了一堆沈陽冬天吃不到蔬果,交代好雲珠天天記得勸蘇蘭吃下。
可惜蘇蘭本來就不喜歡吃蔬菜,吃來吃去總是這兩種不說,味道還不怎麽新鮮,所以心裏越發的抗拒。
“多吃點菜對身體好。”朝魯勸道。
“那你怎麽不吃?”蘇蘭挑起眉頭問道。
朝魯一陣尴尬:“我不是男人嗎?”
本來朝魯不過是随口說了句,卻偏偏觸到了蘇蘭的黴頭,蘇蘭将手裏挖飯的勺子往桌上一扔。
“怎麽吃個飯還要講什麽男尊女卑的?!”
兩人之間氣氛一陣尴尬。
朝魯也不是個沒氣性的,他本來就是個霸道性子,對蘇蘭已經夠有耐心了。偏偏蘇蘭軟硬不吃一點不将他放在心上,朝魯被蘇蘭這麽一吼臉上也挂不住。将蘇蘭從懷裏抱出來往炕上一放,也不管她撞沒撞疼,頭也不回的走了,将院門也拍的咣當響。
蘇蘭腿在床沿上撞的生疼,卻咬住嘴唇不肯吭聲。聽到朝魯出了院子的聲音整個人洩了口氣,沒精打采的趴在床上,再沒了剛才的那股子勁兒。
“姑娘?”半晌雲珠才小心翼翼的進來,看着趴在床上的蘇蘭小心的問道。
“收拾了吧。”蘇蘭指了指身前的桌子,然後自己摸索了拿出一床被子,也不管放的位置對不對就鑽了進去。将半張臉都蓋在被子底下,團成一團緊閉着眼睛。
等雲珠收拾好退了出去,蘇蘭的眼淚才忍不住的一下子流了出來。
“朝魯大混蛋。”蘇蘭邊哭邊小聲嘟囔着。
老天憑什麽讓她從一個受過教育的新時代知識女青年,穿越到這麽一個男女不平等的時代裏?就算讓她穿越,為什麽不讓她穿越成面首三千的公主,或者是穿越到朝魯還沒成親的時候,就算穿越成死了相公的寡婦都成啊。蘇蘭自暴自棄的想着。
“臭朝魯,一早就有一堆老婆了,還來騙無知少女。”
蘇蘭越想越生氣。她很少怨命,可她現在真的很想問問老天,為什麽在現代時她父母雙亡每天還要被噩夢折磨。結果穿越了瞎了眼不說,還喜歡上一個有老婆的男人。她到底是做錯什麽了要被這麽懲罰?!
另一邊,朝魯本來鼻子都要被蘇蘭氣歪了,甩手就出了院子。結果被院外的冷風一吹又冷靜了下來,一想到蘇蘭晚上會做噩夢心裏就放心不下。想着明明說好不跟蘇蘭計較,看到她那副不把自己當回事的樣子卻還是止不住心裏的氣。
朝魯一邊罵着自己賤,一邊又回道屋裏守着蘇蘭,結果沒想到卻聽到了蘇蘭的自言自語。
“都說只喜歡你了,怎麽就不信呢。”
蘇蘭睡着後,朝魯将她臉上半幹的眼淚拭去,有些無奈的說道。
晚上,蘇蘭果然又陷進了絕望的夢境裏。這次夢境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院子,蘇蘭跪在院子中間,周圍圍着一群女人。她們用手指指着她嘴裏不停地罵着什麽,一邊罵一邊靠近她。一群女人越走越近,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刻骨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不要,別過來......走開,走開......朝魯,朝魯......”
蘇蘭崩潰的喊着朝魯的名字,一旁在椅子上打盹的朝魯一下子醒了過來。跑到床邊将蘇蘭抱在懷裏,像之前做過的那樣将她從夢裏喚醒,安撫着她。
“嗯......”蘇蘭情緒太過激動,引得額頭上的傷鑽心的疼。
“雲珠雲珠。”朝魯沖外面喊着。
“爺,怎麽了。”雲珠慌忙的跑過來。
“叫大夫來。”朝魯吩咐道。
雲珠點點頭,趕緊跑去叫大夫。
蘇蘭靠在朝魯懷裏頭痛欲裂,一時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裏。朝魯将她裹在被子裏打橫抱在懷裏,拍着她的後背告訴她不要怕。
“你怎麽還在這兒?”蘇蘭清醒過來啞着嗓子問道。
“那我應該在哪兒?”朝魯看她都這麽難受了還想着氣自己,于是冷着聲音反問道。
“在你家裏的熱炕上。”蘇蘭說着就想離開朝魯的懷裏,結果頭一動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胃裏也翻滾的想吐。
“安生會吧。”朝魯看到蘇蘭難受的樣子壓下了氣,裹好被子将她放在床上。借着月色看着她慘白的臉色,心裏滿是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留言的小可愛們,昨天看到大家的留言,有種扶我起來我還能再來三千字的錯覺。
☆、沖突
蘇蘭一躺回去,眼淚就順着臉頰止不住的向下流。朝魯覺得蘇蘭當真磨人,将自己折磨的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她倒是哭的挺委屈的。
蘇蘭也覺得自己現在跟要分裂了一樣,這個時代和她生活的那個相差太多,她只能盡力的想要讓自己融入到這個時代中。
朝魯嘆了口氣又将她抱在懷裏,拍着她的背小聲安慰,自己也是被她氣狠了。就算她真的25了,在自己眼裏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自己跟她計較什麽呢。
雲珠回來時身後并沒有跟着大夫,朝魯冷眼看着她,雲珠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說自己辦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