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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攤底牌抄撿私房 (1)

黃茂林到家的時候, 黃家早已經吃過了午飯。黃炎夏正在豆腐坊門口挑豆子,楊氏出門去了,黃茂源和淑娴還在午睡。

黃炎夏主動與兒子打招呼, “回來了。”

黃茂林點點頭, “阿爹在忙呢。”

黃炎夏又問他,“今兒給韓家幹活了沒?”

黃茂林回道,“搓了一百多個草繩子,別的沒幹甚。”

黃炎夏嗯了一聲, “你頭一回自己上門, 自然不會讓你下地幹活。等去多了,就不用這麽客氣了。”

黃茂林點點頭, 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阿爹。”

黃炎夏又嗯了一聲,“有事要說?”

黃茂林看了一眼廂房和正房, 見弟弟妹妹都還沒起來, 輕聲問黃炎夏,“阿爹,前兒給韓家的簪子, 花了多少銀子?”

黃炎夏聽的這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頭看向兒子,半晌後說道, “你阿娘說, 二兩二錢銀子,加兩朵絹花八文錢, 剩下的九十二文錢,她回來就給我了。”

黃茂林沉默了一下, 又問他,“阿爹,那簪子您看過了嗎?”

黃炎夏思索了一下兒子的話,覺得這裏頭有事情,仍舊不動聲色地說道,“我沒看過,女人家用的東西,我也不大會看。”

黃茂林的聲音越發小了,“阿爹,韓家嬸子說,那簪子,裏頭摻了錫,不是純銀的,但前兒定親時,阿娘當着衆人的面說是純銀的。嬸子讓我回來問問,這簪子在哪家買的,阿娘是不是受騙了。”

黃炎夏放下手裏的東西,“胡說,劉家何時敢以假亂真?都是一分錢一分貨。”

黃茂林猶豫了半晌,掏出了那根簪子,“阿爹,純銀的價錢買了根摻了錫的,這中間是什麽原因,兒子也想知道呢。”

黃炎夏越聽越不對勁,“你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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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茂林擡頭看向黃炎夏,“阿爹,韓家嬸子不會為了一根簪子哄我的。兒子雖然也不會認收拾,但嬸子見的銀首飾多,她說這不是純銀的,定然做不得假。插戴用的東西,若不是這上頭出了問題,就韓家嬸子的性子,怎麽可能來問我。阿爹,我就是想知道,這中間,是誰賺了這個差價。”

黃炎夏有些不高興,“茂林,這事關乎着兩家的體面,不能胡說。”

黃茂林手裏捧着那根簪子,“阿爹,兒子娶親,這輩子就這一回。給媳婦插戴,也是一輩子一次。若是咱們家真買不起銀簪子,別說摻了錫的,就是銅簪子鐵簪子也能說得過去。只是,既然對外說是純銀的,為甚最後東西是假的。阿爹,兒子也是要臉面的。兒子就是想知道,是誰在打兒子的臉。今兒在韓家,嬸子和梅香一再勸我,讓我不要動怒。但兒子今兒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如何能不生氣呢,阿爹,兒子對誰都沒說,第一個就來跟阿爹說了。”

黃炎夏沉默了,“你做的對,這事兒不能吵嚷出去。你把簪子給我,我晚上問問你阿娘。若是劉家敢賣假貨,我砸了他的店。”

黃茂林笑了,“我就知道,找阿爹最管用的。”

黃炎夏勉強笑了笑,“你心裏信得過阿爹,阿爹自然會護着你的。”

黃茂林拿過凳子上的盆子,開始撿豆子裏的一些髒東西,“阿爹您歇會,我來吧。”

黃炎夏坐在那裏不說話,他心裏有些吃驚,也有些生氣。

楊氏買簪子花了多少錢這是家裏公開的,連大房唐氏都知道。如今親家母說簪子摻了假,以親家母的性子,兩家剛定了親,若不是有實錘,定然也不會說出來。

黃炎夏是生意人,很快就想明白了中間的症結。

他最不願意相信是楊氏動的手腳,但事事都指向她。劉家何曾敢把半真不假的當真貨賣,可楊氏确實花了純銀的錢。

還沒等楊氏回來,淑娴先起來了。她洗過了臉,過來跟父兄說話。

黃炎夏笑着對女兒說道,“怎地不多睡一會子,下午又無事。”

淑娴笑了,“睡多了夜裏睡不着呢,大哥回來了。”

黃茂林也笑着與她說話,“等會子把你二哥叫起來,別總是讓他睡。”

淑娴抿嘴笑了。

黃炎夏忽然假裝不經意地問淑娴,“你的石榴絹花怎麽不戴呢?怪好看的。”

淑娴抿嘴笑,“才剛睡覺,戴了花怕壓壞了。”

黃炎夏點頭,“這劉家也是死板,我們買了根銀簪子,花了二兩二錢,這買兩朵花的八文錢也不少要一些。”

淑娴搖頭,“我也不曉得呢,那天我挑好了花就去找大哥了,阿娘自己買的簪子,後頭結賬的事兒我也不大清楚。想來阿娘也講過價,但講不下來吧。”

黃炎夏仍舊在笑,但他的心直往下沉。

為什麽要把女兒打發走單獨買簪子付錢?難道真的買的就是半真不假的?這中間能差多少錢?就為了這點子銀子,把孩子的臉往地上摔嗎?我黃家的臉面難道就值這一二兩銀子?她難道不曉得,一旦被人戳破了,丢臉的是我黃家。

黃炎夏嘴裏發苦,仍舊強撐着和兩個孩子說笑。

等楊氏回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黃炎夏有些不高興,“怎地回來的這樣遲?去誰家了?”

楊氏笑眯眯地回答他,“我去旁人家問問,這娶媳婦都要準備些什麽。雖說媳婦要等十六歲才進門,但後頭還要下聘呢。咱們頭一回娶媳婦,自然不能馬虎了。”

聽她這樣說,黃炎夏又有些動搖,但凡有一丁點可能,他都不想懷疑孩子們的親娘。

當着孩子們的面,黃炎夏什麽都沒說,只讓楊氏去做飯,黃茂林也笑眯眯地與弟弟妹妹們一起說笑。

等夜裏吃了飯,一家人先後洗漱,各自回房去了。

為了省燈油,黃茂林夜裏不怎麽點燈。

當初楊氏讓他和黃茂源一起睡,說省燈油。黃茂林自己有私房錢,若和黃茂源睡一間屋子,楊氏就有理由進他的屋子了。為了保住自己獨立的地盤,黃茂林硬說自己晚上不點燈,要一個人睡。

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今兒那簪子,他已經給了黃炎夏,就看明兒如何說了。

正房裏,楊氏忙活完了之後掀簾子就進屋了,坐在梳妝臺旁邊打理自己的頭發。

黃炎夏輕聲對楊氏說道,“親家母說,咱們給媳婦插戴用的簪子,裏頭摻了錫,不值二兩二錢銀子。”

楊氏正在拆頭發,聞言一驚,立刻扭頭看向他,“假的?怎麽會!怎麽可能是假的?我看那簪子又好看又亮堂呢!”

黃炎夏看了她一眼,又問道,“你跟我說實話,那簪子,你到底花了多少錢,就算你私自留了一些,我也不會說你,但咱們得把外面的臉面圓了。”

楊氏笑了,“當家的,看你說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二兩二錢銀子。”

黃炎夏把雙眼一合,“既這麽着,明兒我去問劉老板,如何敢把摻了錫的當純銀賣給我,我看他是不想幹下去了!”

楊氏急了,“當家的,是誰說那簪子摻了假的?可是看走了眼?事情沒弄明白,不好去人家店家問吧。再說了,我買的是純銀的啊,怎地如今就說是假的了,當時咋沒說呢!如今去找人家店家,如何證明就是當日那一根。”

黃炎夏一拍床沿,“你胡說個甚,這種事情鬧出去了,難道韓家就有臉了?若不是真的有問題,人家會來問。插戴時你說是純銀的,誰還能當場拿去辨認辨認!再說了,就算真是根摻了錫的,人家也沒說生氣。就是聽說花了純銀的錢卻買了根假的,怕我們上當才來問的。難不成人家韓家是為了訛咱們家一根簪子?韓家家底又不比咱們薄多少,豈是那等沒見識的人家!”

楊氏忙陪笑道,“當家的,你莫生氣。這,這事兒咱們慢慢商量,許是那裏弄混了。”

黃炎夏盯着她看了許久,再次問她,“你老實說,你真花了二兩二錢銀子?”

楊氏用梳子梳了兩下頭發,咳嗽了一聲,慢慢說道,“當家的,你看,莊戶人家的閨女,插戴用摻了錫的銀簪子,難道就使不得了?我這也是為了家裏,咱們有三個孩子呢,總要儉省些。再說了,那韓家丫頭性子野,總要先煞煞她的性子。不然以後進門了,還能把咱們做公婆的放在眼裏。”

黃炎夏頓時氣得用手指着她罵,“你,你這個蠢婆娘!你想擺婆母的威風,等她進門了,多少日子不夠你擺威風?你難道忘了,那不是你親兒媳,本來就是個臉面情,你幹這樣的事情,還指望人家以後能敬着你!得虧着茂林懂事,沒有去找他舅媽,不然他舅媽和他二姨一起把你臉皮扒了,你以後還要不要出門了?茂源和淑娴出去了,難道就有臉面了?我黃家是那等差一二兩銀子就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家?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楊氏頓時啪地把梳子放到梳妝臺上,“當家的,難道我不是這家裏的內掌櫃?誰家媳婦用什麽樣的簪子插戴,不是婆母說了算?定這門婚沒經過我同意,後頭的事情還不許我插手了!”

黃炎夏冷笑一聲,“你不用跟我嘴硬,明兒茂林他舅媽來問的時候,你要是能這麽嘴硬就行了!”

楊氏頓時哭了出來,“當家的,你就這麽狠心!郭姐姐是這家媳婦,難道我就不是?你就任由郭家人這樣欺負我?茂源和淑娴不是你的孩子?”

兩個人吵得厲害,驚動了家裏三個孩子,都紛紛起身穿上衣裳過來了。

見楊氏正在哭,淑娴忙去安慰她,“阿娘,什麽事情這樣急,慢慢說。阿爹,您可不能跟阿娘生氣。”

黃炎夏不說話,黃茂源不知所以,撓了撓頭,看向黃茂林。

黃茂林眯着眼睛不說話,他倒要看看,這事兒到底要如何解決。

楊氏仍舊哭,黃茂林始終不說話。

過了半晌,黃炎夏對大兒子說道,“茂林,你帶着茂源去睡覺。這事兒,會給韓家一個交代的。”

楊氏忽然哭喊道,“要什麽交代?摻了錫的難道戴不得?誰許諾了一定就要純銀的!”

黃茂林忽然笑了,“阿爹,明兒我去看看外婆,您早些歇着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黃炎夏嘆了口氣,把其餘兩個孩子打發走了。

“你這是作甚?難道想和茂林撕破臉?和他撕破臉,對你有好處?還是對茂源有好處?你若真缺銀子,你跟我說,什麽事情不能解決?韓家的親事,他看得重,你卻這樣打他的臉。你以為他還是那個幾歲的孩子,你給他穿薄鞋底,他腳硌疼了也只能忍着。”

楊氏被戳了老底,頓時有些羞臊,“好哇,都說後娘難做,可見假不了。我這十多年,哪一日不做飯給他吃?他身上的衣裳鞋襪不都是我打理的?就為了一根銀簪子,難道要打殺了我不成?”

黃炎夏不想和她吵,“你消停些吧,還是趕緊想辦法描補,要是驚動了他舅媽和二姨,看不活撕了你。你娘家人除了占你便宜,什麽時候可給你出頭過。”

說完,他不管楊氏繼續裝模作樣地哭,翻身臉靠裏,自己睡去了。

楊氏無奈,只得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黃茂林難得沒起床。黃炎夏剛開始一個人在豆腐坊忙活,等楊氏起身來幫忙了,黃茂林仍舊沒有過來。

黃炎夏心裏有譜,兒子這是置氣了。

唉,黃炎夏心裏嘆氣。

楊氏默不作聲在竈下燒火煮豆漿,這會子她也有些後悔了。當日買簪子時,她看到另外六根銀摻錫的簪子時,就跟鬼迷心竅了似的,舍棄了純銀的,買了根半真不假的,自己落下一兩銀子。

她當時就是有些心裏不服氣,一個沒規矩的野丫頭,把她侄女抵回了家,如今還要她親自花二兩多銀子給她買簪子。摻了錫的戴不得她?

可她沒想到簪子才送過去就漏了餡兒,楊氏哪裏曉得葉氏眼睛竟然這樣毒。但後悔也沒用了,事情已經敗露,楊氏只能野驢蹭墳墓,厚着死臉抵。反正就這樣了,你們能把我怎麽樣吧。

楊氏知道黃炎夏死要面子,定然會替她把韓家那邊描補好了。至于家裏,吵兩句不也就過去了。

黃炎夏在上面處理豆漿,半晌後對楊氏說道,“等會兒,你與茂林說兩句好話,就說當日那幾根純銀的樣式不好看,才買了這一根,明兒再給梅香補一根純銀的。”

楊氏昨兒晚上在孩子們面前丢了臉,這會子心裏也有些氣,把臉一扭,“我好歹也是長輩,倒要給他賠禮。”

黃炎夏勸她,“你何苦來,這十幾年,你不是一直要做個慈善的好後娘。十幾年都過來了,臨了臨了,倒要讓人說你露了本性不成?”

楊氏哼了一聲,“我這十幾年,不說功勞總是有苦勞的。我為甚整日笑臉對他,就是為了暖他的心,讓他能跟我親,以後我也多個兒子多份依靠。可他這頭冷臉對着紅蓮,那頭就熱臉去貼韓家。我這個後娘就算是裝的慈善,也裝了這麽多年了,他難道一丁點都不記我的好?既這麽着,我以後也不裝了,索性做個刻薄的後娘算了。”

黃炎夏繼續勸她,“你是你,紅蓮是紅蓮,如何能混為一談。他不想娶紅蓮,冷臉對她才是應該的。難道這頭他求我去韓家提親,那頭還和紅蓮嬉皮笑臉?要是那樣的性子,你敢把紅蓮嫁給他?他就算對紅蓮冷淡,難道對你不夠敬重。這麽多年,他何曾和你吵過鬧過。他如何不記你的好了,小時候,茂源和淑娴不是他帶的?他整日早起忙活,難道都忙活到他自己兜裏去了?”

楊氏撇撇嘴,“當家的,茂林是每天忙活,你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每個月都給他錢了。我們茂源,一文錢都沒有呢。別說茂源了,我天天累死累活的,難道當了一文錢家了。”

黃炎夏也哼了一聲,“茂源是沒有,不是有你給他攢的?你不要以為我不曉得你那錢匣子裏藏了不少私房呢。”

楊氏頓時睜大了眼睛,“好哇,我在這個家裏,倒成了賊了。”

黃炎夏把手裏的水瓢重重地放到竈臺上,“你不是賊,我倒是個賊了,裏外不是人。何苦來,為了根簪子,這樣鬧。這麽多年,我難道沒給你買過?新媳婦插戴用的,你去動什麽手腳!你豬油迷了心了,還梗着脖子跟我鬧,要是韓家把這事兒捅出去,你就等着被外人戳脊梁骨吧!”

兩口子這邊吵着嘴,那頭,黃茂林慢慢起身了,穿戴好後,自己洗了臉,也往豆腐坊裏來了。

他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與黃炎夏和楊氏打了招呼,“今兒我起晚了,倒勞動阿娘了。”

楊氏擠出個笑臉,“你年紀小,貪睡些也是常理。”

黃茂林笑笑沒說話,開始幫黃炎夏幹活。

黃炎夏見兒子不再置氣,還知道給後娘打招呼,心裏欣慰,這個兒子,果然是個有心胸的。昨兒說要去郭家,等會子看看他到底要如何行事。

等收拾好了豆腐,黃茂林如往常一般,挑了擔子與黃炎夏告別,“阿爹,我去鎮上了。”

黃炎夏點頭,“嗳,你去吧。自己買些東西吃,吃飽些,莫儉省。”

黃茂林笑着點頭,然後出門去了。

等他擺好了兩家的攤位,黃茂林意外地發現今兒梅香也跟着來了,昨晚上因為簪子鬧出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

吳氏幫着葉氏把東西擺好,然後自己去了。

葉氏笑着問黃茂林,“是不是還沒吃早飯?”

黃茂林笑了,“我今兒起得晚了,剛擺好攤子,還沒來得及去買吃的。”

葉氏笑了,“以後別買了,你要是在家裏吃了也就罷了。要是沒來得及在家裏吃,我這裏給你帶了吃的。用舊棉絮捂着的,估計還是熱的。梅香,快拿出來給茂林吃。”

梅香沖他招招手,“你過來。”

黃茂林忙湊了過去,梅香把籃子扒開,裏頭有一件舊棉襖,緊緊包裹着一個帶蓋子的大瓷碗,打開後發現,裏頭是滿滿一大碗雞蛋炒飯,裏頭還加了蔥花和鹹肉丁。

梅香把碗和勺子遞給他,“快些吃吧,等會子要涼了。”

黃茂林鼻頭有些發酸,“我還以為你今兒不來了呢。”

梅香笑了,“我昨兒跟阿娘說好了,以後我每個集頭來的。你快些吃吧,別餓壞了。”

黃茂林接過了碗,一句話沒說,就開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梅香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說話,“我也歇了這些日子,總是讓阿娘一個人忙活,我心裏哪裏能過意的去。我來雖然幹不了什麽活,陪着阿娘說說話也行的。”

梅香又把水遞給他,“喝一口,別噎着了。”

等黃茂林把這一大碗炒飯吃到肚子裏,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葉氏一直在一邊笑看着,以前不好給他張羅,如今是自家的孩子了,自然要多疼他一些。昨兒做飯的時候,葉氏就囑咐梅香多做一些,早上多炒了一大碗,剛開始放鍋裏溫着,然後用舊棉襖包起來,到了鎮上還有熱乎勁。

葉氏又有些發愁,等到了冬天,帶什麽到鎮上也涼透心了啊,這可怎麽辦才好。

不等葉氏想出主意,對面有人來買豆腐了,她忙叫黃茂林,“快去,有人要買豆腐了。”

黃茂林和梅香正在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梅香今兒擦了一點點胭脂,趁着葉氏不注意,她指指自己的臉,做了個擦臉的動作,黃茂林看明白了,笑着點頭。

等葉氏一出聲,黃茂林立刻起身了,梅香接過空碗和筷子,又放到了籃子裏。

張老爹笑眯眯地與黃茂林打趣,“怎麽樣,丈母娘是不是比後娘貼心多了。”

黃茂林笑了,“您老倒是消息靈通,這才幾天,您都曉得了。”

張老爹哈哈笑,“前兒你們爺兒兩個都不來,我看到你阿爹去請周媒婆,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定是你小子的好事到了。”

黃茂林剛走,杜氏也挑着一挑菜來了,黃茂林又抽空過去叫了大舅媽。杜氏笑眯眯地和他打了招呼,一疊聲地誇他能幹。

一個上午,不管是黃茂林和葉氏,雙方都沒有提簪子的事情。

黃茂林賣完豆腐,三兩下把攤子收好了,然後去雜貨鋪花了一文錢買了兩個針頂。

趁着葉氏和杜氏不注意,他把針頂塞給了梅香。

梅香笑了,“我今兒自己來了,倒要你去給我買。”

黃茂林眯着眼笑了笑,“我說了給你買的,自然要算數。”

等這邊的菜賣完了,雙方別過,各自回家。

黃茂林到家後,與家人打招呼,放下擔子,打水洗臉。黃炎夏正在倒座房門口坐着,也在搓草繩圈。

黃茂林把今兒賣豆腐的錢都給了他,然後坐下一起搓。

黃炎夏問他,“你不去你外婆家了?”

黃茂林沉默了半晌,對他說道,“兒子信得過阿爹。”

黃炎夏嘆了口氣,“這回的事情,委屈你了。看在阿爹和你弟弟妹妹的面子,你莫要說出去,等會子我就給你個交代。咱們這頭才回絕了楊家的親事,那頭就去韓家提親了,你阿娘心裏不痛快,也是常理。”

黃茂林搓草繩的動作越發快了,“阿爹,您跟阿娘說,以後要是我做的不對,他心裏有氣,罵我一頓打我一頓都使得,就是,別牽連到梅香。”

黃炎夏笑了,“還沒進門呢,你小子就護上了。”

黃茂林嗯了一聲,“兒子和阿爹想的一樣,希望家裏太太平平的。但梅香又沒做錯,兒子不能讓她受委屈。”

黃炎夏點頭,“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你弟弟妹妹們都不知道呢。”

黃茂林怕老父親擔憂,安慰他,“阿爹放心,我和弟弟妹妹們都是親的。”

黃炎夏點頭,爺兒兩個低下頭,繼續一起幹活。

等吃了飯,黃茂林就回房歇息去了。

他才躺下不久,外頭有人敲門。

開門一看,發現是黃炎夏,黃茂林忙給他搬了個凳子,“阿爹有事,叫我去就是了。”

黃炎夏坐在凳子上,又讓他坐在床上,“韓家的事情,是我們做得不對,讓你媳婦受委屈了。只是我一個大男人,去給親家母賠罪也不合适,再說了,你丈人也不在了,我更不好上門。這根簪子雖然摻了錫,家常戴也可以,你仍舊給你媳婦。這裏有十兩銀子,都給你,你看着再給你媳婦重新買首飾也好,或者都給她以後買嫁妝也好,怎麽用你們商量着辦,算是咱們家的賠禮。你替我帶句話給你丈母娘,這回是我們做得不對,還請她們母女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這事兒說出去了。”

說完,他把那根簪子和十兩銀子一起放在了旁邊的小桌上。

黃茂林驚的一下子跳了起來,“阿爹,怎地這麽多銀子?一根簪子最多二兩多銀子,就算再貼補梅香一些,也要不了這麽多的。”

黃炎夏擺擺手,“人家不是為了要你這一根簪子的,韓家又不是那等窮家小戶。你莫要管銀子的事,以後我給你的,你就好生收着。等會子家裏要是有什麽動靜,你莫要出來,只管睡你的。好了,把銀子收好,明兒就去韓家。我給你提個醒,你要是藏了什麽私房,都藏緊些,或者換個地方也行。”

黃炎夏說完,起身就走了,出門後,還給黃茂林把門帶上了。

黃茂林隐隐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但阿爹說了不讓他出去,他趕緊把門插上,然後豎着耳朵聽。

等一會兒,正房東屋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黃炎夏,你個挨千刀的狠心賊,你喪了良心了,你把我的錢拿到哪裏去了?你快些還給我!”

黃炎夏怕孩子們聽見,低聲哼了一聲,“你的錢?哼,你嫁到黃家時,聘禮都被你爹娘占了,連你的嫁妝都是我給你置辦的,你基本上是光身嫁過來的,你哪裏有私房錢?這家裏每一文錢,那都是我黃家的銀子!好家夥,你可真是厲害,藏了整整十五兩銀子。正好,茂林和茂源一人五兩,剩下的五兩給韓家丫頭再買根簪,多的算咱們家的賠禮。茂林的我已經給他了,茂源的,我給他收着,等他大了娶媳婦時拿出來用。你給孩子們藏錢我不反對,你若是敢送回楊家,你就跟着銀子一起回去吧,再也別回來了。”

黃炎夏以前就知道楊氏偶爾會藏私房錢,一個屋裏睡,楊氏時常倒弄她的錢匣子,精明如黃炎夏,如何看不懂。但他想着無非是每次藏個三五文錢罷了,也就沒當回事。今兒他一時沒忍住,在房裏扒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楊氏的錢匣子,等他打開一看,頓時把他氣的不行!

十五兩銀子,這是藏了多久?她嫁到黃家也才将将快滿十二年。一年藏一兩多,這都是從哪裏摳出來的?難怪茂林的鞋底薄,這婆娘真是能幹啊!

黃炎夏當時就想拿着這銀子去質問楊氏,想了想之後,為了茂源和淑娴的臉面,他忍住了。但他把銀子全部搜羅走了,只留下了一二百文錢的零頭在裏頭。

黃炎夏管着家,十幾年了,始終不肯把賬目給楊氏管。楊氏剛開始想着做個好人,最後發現自己管錢的希望越來越小,只能變本加厲地藏私房銀子。

黃炎夏從不去看她的私房錢,她就以為自己藏得緊。她哪裏曉得,黃炎夏看似和善憨厚,但他做了十多年生意,比常人精明許多,一旦發作起來,她那點鬼祟立刻就藏不住了。

這銀子是楊氏的心血,一下子全沒了,她心疼的眼睛直滴血,仍舊不依不饒,“你個挨千刀的短命鬼,你快把我的銀子還給我!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她一邊說着,一邊就去撓黃炎夏的臉。黃炎夏一把推開她,“你莫要鬧,再鬧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楊氏頓時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黃炎夏,你個沒良心的短命鬼,拿我的銀子去貼補你兒子!”

黃炎夏聽她說的難聽,也不再忍讓,“我的兒子?你可算是說出來了,那可不就是我的兒子!和你沒半點關系的。但你幹這糊塗事的時候怎麽沒想過,那是我的兒子,我兒子丢臉了,我兒子受委屈了,難道我還能跟着你一起高興不成?!我看你是好日子過久了忘了本分!當年我怎麽跟你說的,我一個死了婆娘的鳏夫,你一個大姑娘願意嫁給我,我會對你好,也請你善待我的兒子。這麽多年了,就算沒讓你掌家,我是缺你吃的還是缺你喝的?你身上穿的戴的,可着整個大黃灣,你比誰差了?你這會子心疼銀子了,難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楊氏仍舊哭個不停,“你還我的銀子,你還我的銀子!”

黃炎夏冷哼了一聲,“你想要銀子是吧?可以,我把銀子還給你,你親自去韓家賠禮!去給親家母賠禮,說你一時吃了屎了,幹下這龌龊事情。要銀子,還是去賠禮,兩條路,你選一樣吧!”

楊氏頓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哭聲卡在嗓子裏。

“我不去,我憑什麽要去!我又不欠她的!”

黃炎夏冷笑了一聲,“那也行,十兩銀子換一句賠禮,這買賣你覺得合算就行。”

黃炎夏當了十幾年的家,在家裏很有威信,平日裏不管是對楊氏還是對孩子們,他都和善的很,但他一旦發作了起來,楊氏也吃不住。讓她二選一,楊氏就算不願意,也得選!如今不是她耍光棍就能混過去的!

楊氏知道自己毫無退路,她不願意去韓家賠禮,只能舍了那十兩銀子。她頓時心疼的直抽抽,哭聲越發大了起來,“你個沒良心的,你願意補貼他,你自己出錢就是了,憑甚拿我錢!”

黃炎夏笑了,“哦,難道是我買的假簪子?你幹出這樣的事情,不讓你吃個教訓,以後還不曉得你要幹出什麽事情來。我跟你說,年前你就別回娘家了,你那大嫂,除了教你這些馊主意,還能教你個好。”

就在他們吵架的時候,三個孩子都聚到了堂屋,看着東屋的門簾子踟蹰不前。

父母在房裏吵架,孩子們按理不該進去的。

黃茂林聽了兩句就明白了原由,頓時心裏忍不住笑了起來,怪不得阿爹這樣大方,原來是抄了後娘的私房錢。

他心裏高興歸高興,仍舊一臉嚴肅地站在那裏。

淑娴聽了半天,覺得不對勁,問黃茂林,“大哥,阿娘,阿娘做了什麽事情?”

黃茂林搖頭,“你不要管。”

淑娴再仔細聽了聽,漸漸就明白了,頓時覺得羞臊不已,忙着給黃茂林道歉,“大哥,阿娘一時糊塗,請你看在我和二哥的份上,就,就不要跟她計較了吧。那銀子,都給大嫂,我和二哥再沒有意見的,二哥,我說的對不對?”

黃茂源雖然仍舊稀裏糊塗的,但妹妹一向比他聰明有主見,聽見妹妹問他,只一味點頭說好。

黃茂林心裏也嘆了口氣,有兩個這樣好的孩子,後娘為甚還要作耗。難道說人做了父母之後,不管孩子怎麽樣,都會拼命往孩子碗裏扒食?

屋裏,黃炎夏和楊氏仍舊争執不下,楊氏剛開始耍賴讓他還錢,後來見還錢無望,就哭泣不止。

黃炎夏剛開始呵斥她,最後聲音也小了,開始勸慰她,“你這是何苦,在我心裏,兩個孩子都是一樣的。有茂林一根針,定然不會少了茂源一根線。他們都是我的兒子,哪一個我都不會委屈了他們。你好生跟着我過日子,整日不缺吃不缺穿的,還想那麽多作甚。你若真不放心,咱們以後早早把家分了,你只管一心幫襯茂源過日子就行。就算将來我死在你前頭,我肯定也會把你安排好,保證不會讓你沒有着落的。”

楊氏由剛開始的大聲哭叫變為小聲啜泣,最後也不在吱聲,只呆呆地坐在那裏。

她心疼銀子,可讓她去韓家賠禮?她死也不肯去的,那只能花十兩銀子買一聲賠禮?可這也太貴了!那些銀子,可是她攢了十幾年的啊!

楊氏頓時又心疼又後悔,當時為甚鬼迷了心竅,否則也不會有現在兩難的境地。楊氏想想銀子,想想去給韓家賠禮,頓時又為難的哭了起來。

半晌後,楊氏拉着黃炎夏的衣袖苦苦哀求,“當家的,我做錯了事情,給梅香再買簪子是應該的,你給茂林五兩我也不反對,你把茂源的五兩銀子給我管着好不好?我以後再不藏銀子了,梅香那裏,以後你說買什麽樣的我就買什麽樣的,再不克扣一文錢,你把銀子給我管着好不好?你看看大嫂,大哥做木匠的錢全部歸她管,我們是妯娌,我好歹也是黃家豆腐坊的內掌櫃,卻一文錢的家都不當,跟大嫂一比,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說完,她哭聲又大了起來。

黃炎夏嘆了口氣,起身把剩下的五兩銀子給了她,“你替茂源收好吧,以後,莫要再打韓家的主意。茂林已經長大了,別說你了,我也不能随意擺弄他。咱們總有老去的一天,茂源又沒有心眼子,你把他和韓家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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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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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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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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