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怪小鎮
因為名單一事，梅蘭對寧幼薇印象不太好，原以為是個知書達理端方可人的女子，誰知道竟是滿身怪癖，別說是近身服侍，連低等下人中也一個年輕女婢都沒有。
近身服侍是兩個粗笨的嬷嬷，年近50，其他粗使也都差不多是這個歲數。
唯一年輕點的是個叫做桑林田的苗女，還不是女婢，是寧家請回來照顧王妃的客卿。
寧幼薇是打算讓這些七老八十的粗使嬷嬷做王爺的通房嗎？
梅蘭氣得快岔氣。
為了給王妃面子，皇後娘娘這次沒有賞賜美人，想着以寧家的通達，自然會準備。
結果就是，除了王妃，一個美人都沒有。
梅蘭怒得暗自咬緊了牙，寧家真是好樣的！
——
寬大的馬車裏，寧幼薇正在和小和尚向善玩雙陸，桑林田擺弄蠱盅，九姑閉目沉思，不知道琢磨什麽。
黑貓赤豆趴在柔軟的被子裏，睡得正香。
桑林田弄好蠱盅，湊過來搗亂，幫着向善一齊對付寧幼薇。
可惜，兩個臭皮匠也不敵諸葛亮，茍延殘喘許久，終是一敗塗地。
寧幼薇扔了棋子，懶洋洋地往身後一倒，無聊地揪着布簾：“好累啊，天天坐馬車，這都趕了好幾天的路了。”
桑林田幸災樂禍：“南疆可遠着呢，誰叫你嫁那麽遠，要是留在京師，就不用這麽辛苦的趕路了。”
正說着話，外頭就傳來齊嬷嬷的通傳聲，說是梅姑姑來了。
馬車稍停，梅蘭爬上馬車。
寧幼薇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仰頭趴着，見她進來，只是轉了轉眼珠：“姑姑有什麽事使人通傳便是，何勞您親自跑一趟。”
梅蘭見不得寧幼薇這懶散樣，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王妃這是成何體統，若是叫外人瞧見，豈不給皇室抹黑。”
“姑姑放心。”寧幼薇抿着小嘴笑，“我不會叫外人瞧見的。”
說完，玉指點了下九姑等人：“她們跟我多年，也不會往出說，若是真被外人知道，給皇室抹黑，那就只可能是姑姑你說出去的。”
梅蘭登時被氣了個倒仰。
胸口起伏半天沒緩過來。
過了許久才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寧姑娘真是好家教！”
“多謝誇獎！”寧幼薇眉眼彎彎。
梅蘭氣得喘不上氣，完全忘記來意，轉身就下了馬車。
見狀，碧玉簪嘆氣：“薇薇，你何必故意氣她。”
寧幼薇扶了扶頭上的玉簪，開口：“我也不想的，你也知道我平日為人，都是很溫良和善的，誰叫她越來越過分，你看她的臉，越拉越長，甩了好幾次臉子。
有些時候，我真懷疑她是女官，是皇後娘娘的心腹，這養氣功夫也太差勁了，一點也不像是你口中那般的宮鬥人精，笑裏藏刀，殺人不見血。”
寧幼薇是真心煩這個梅蘭，蹬鼻子上臉。
向善湊過來，盯着寧幼薇頭上的玉簪瞧：“小薇姐，你是在和它說話嗎？”
寧幼薇點頭。
得到肯定答複，向善一臉羨慕：“小薇姐你可真厲害，要是我也能聽見物品說話就好了，這樣就能讓經書主動背經，在主持師父考我的時候作弊了。”
“想得美。”寧幼薇一個腦嘣彈過去。
正說着話，外頭齊嬷嬷就傳話過來，說梅蘭剛使人過來，說：“天色不早，前方50裏處有個小鎮，今晚去那邊歇腳。”
“全聽姑姑安排。”寧幼薇說。
她這廂話音剛落，旁邊閉目的九姑就睜眼雙眼，眉心攢蹙。
寧幼薇心頭登時一緊。
她是天生的純陰之體，對妖邪鬼物大補，從小就被各路物種觊觎，長到這麽大十分的不容易。
經常被勾走魂魄，或者引來妖怪精魔，一到黑夜裏就睡不着覺，耳邊總能聽見奇奇怪怪的聲音。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九姑的到來，才有所緩解。
九姑是九陽觀的道姑，道法高強，批瓜砍菜似的收拾各路妖邪，跟在她身邊特別有安全感。
是以，九姑一蹙眉頭，寧幼薇就條件反射似的緊張。
“九姑。”她正要湊過去。
只見面前一道殘影，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飛到九姑身邊。
向善哆哆嗦嗦地薅着九姑的衣角，嘴唇發紫：“九姑，是不是有鬼啊。”
小和尚最怕鬼了，若非主持師父逼着他留在寧幼薇身邊練膽子，他一定離寧幼薇遠遠的，有多遠滾多遠！
九姑低頭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開口：“沒事。”
“真的嗎？”向善松了口氣。
九姑：“假的。”
小和尚：(﹏)
車隊加快速度，約莫半個多時辰就駛到小鎮。
寧幼薇透過車窗往外瞧，發現這個小鎮異常的安靜，街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會才申時中，天還沒黑，鎮上的店就已經關門，全部關得嚴嚴實實。
寧幼薇眼尖，還發現每個店鋪門口臺階處都撒了一層薄薄的草木灰，旁邊放着飯菜。
前頭探路的侍衛已經包下整個客棧，這會唯一大開着的店門的客棧，在幽靜的人人閉戶的小鎮，顯得異常詭異。
寧幼薇跳下馬車，進入客棧，客棧裏頭無論是掌櫃還是夥計都異常忙亂，不斷地催促侍衛們快點，快點将馬牽到後院，快點進屋，快點關門！
梅蘭被掌櫃催得頭疼，蹙眉斥道：“急什麽，天還沒黑。”
掌櫃白着張臉：“天黑就晚了。”
寧幼薇瞧掌櫃臉色不對，給齊嬷嬷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尋侍衛統領，讓大家都快點。
梅蘭見狀沒說什麽，只是臉色難看。
寧幼薇不理她，轉身招呼掌櫃坐下，給他倒了杯茶，将茶杯推到他跟前，目光探尋：“老掌櫃，來時的路上，我看家家閉戶，門口還撒着草木灰，這鎮上可是出了什麽事？”
掌櫃瑟縮了一下，眼神躲閃，慌忙搖頭：“沒事沒事，就是我們這地方的習俗，家家關門都早。”
寧幼薇蹙了下眉。
身後的李嬷嬷見狀，立刻掏出一塊碎銀放到掌櫃手裏。
老掌櫃慘白的臉總算有點喜色，轉身用袖口擋着，咬了一下，确定銀子是真的，才轉回頭來，斟酌着語氣：“不敢欺瞞貴客，前頭張大戶家死了一個短工，今晚是頭七，鎮上小孩多，怕被沖撞，才早早關門。”
送走老掌櫃，寧幼薇轉頭向九姑問詢：“九姑，頭七回魂夜需要家家閉戶嗎？門口不僅撒草木灰，還有飯菜，看起來像是上供。”
“尋常的回魂夜不需要，不過對于……”九姑話沒說完，小和尚向善就白了臉，緊張追問：“不過什麽？”
九姑看他一眼：“如果是厲鬼回魂，就需要嚴陣以待，鬼魂輕無，尋常看不到，只能通過草木灰辨認足印。還有門口的飯菜，顯然是上供賄賂鬼魂。”
“賄賂？”寧幼薇聽得有點懵。
“嗯。”九姑點頭，目色沉沉，“面對厲鬼，百姓別無他法，只能賄賂，祈求他回魂時吃了飯菜趕緊離開，不要多做停留。”
說到這，她看向寧幼薇：“小薇今晚跟我住一個房間。”
寧幼薇忙不疊點頭。
“那我呢，我呢？”向善也好怕。
桑林田嘿嘿地摟住小和尚：“小善善可以和我一塊睡啊。”
“不要。”向善低頭躲過桑林，一溜煙跑遠。
初來乍到，九姑也不知道這厲鬼的來歷，為了防患于未然，同行的每個人都發了道靈符，讓大家小心些，夜裏切記不要出門。
梅蘭對寧幼薇印象不好，連帶着對她身邊的人也都沒好臉色，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
她在皇宮多年，宮裏枉死的女子不知凡幾，也沒聽說什麽頭七回魂夜，就她們事多，還發靈符。
梅蘭想也不想，直接将黃色的靈符扔到水盆中，水逐漸漫上符紙，浸染其中，符紙上的朱砂在盆中纏繞出紅色的痕跡。
寧幼薇吃完晚飯，趁着天還沒黑去後院消食，她慢慢踱步，仔細地觸摸後院的每個物件，想要找出一二個有靈氣能說話的，跟它們打聽打聽情況。
可惜，後院這些都是死物，一個能說的話的都沒有。
寧幼薇失落地垂着腦袋，轉身想要回房間，就在轉身的瞬間，尖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兩個細小的聲音。
她放輕腳步，朝着聲音的方向走去，停在柴房門口。
聲音就是從裏面傳來的，說話的是客棧的兩個夥計。
瘦高個的叫大牛，矮一點的叫劉順。
大牛一直在哭：“二牛來信，說俺娘病了，郎中診費要的高，家裏已經沒錢哩，再拖下去，不看郎中，俺娘，俺娘……”
“那你也不能去張家啊。”劉順壓低嗓音，語氣驚恐，“你不要命了？張家那是有去無回的不歸路，在他家做工的，哪有人能全乎離開，這個月都死了5個了，你想做第六個嗎？”
“那怎麽辦？”大牛提高嗓門，“難道讓我眼睜睜看我娘去死？張家的工錢高，主要肯去應征就能預支1兩銀子，我明天就過去，預支的一兩銀子，你幫我捎回家去。”
“不行！”劉順拒絕，“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去死，你冷靜點，一會咱們一塊去找掌櫃的想想辦法，預支些工錢。”
大牛搖頭：“這個月一直死人，店裏生意不好，掌櫃的不會預支工錢的。小順，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張家死的那些短工都是因為去十裏坡那塊地春種，我不會那塊地，就不會有事。”
劉順知道勸不了大牛，只能嘆氣：“那你可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大牛好像恢複了點信心，“我只幹7天，就掙這1兩銀子，熬過7天立刻就走。”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