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語遲開始心神不寧起來。
白氏嫁給沈南念六七年才有身孕,沈南念愛重妻子,對這一胎無比重視。後來白氏流産,兄妹決裂之後,沈語遲孤立無援,也是導致她備受欺淩慘死的間接原因。
但就算不為自己,沈語遲也想為一直悉心養育幼妹的沈南念做點什麽。可如今沈南念見她就冷着臉,話都不多說一句,她難道要湊到他跟前說你老婆過一陣要流産,你最近多小心點?聽聽這話多讨嫌,不給人揍死就不錯了。
沈語遲一時拿不定主意,暗暗下定決心要把白氏照顧緊些。
楚姜暗自納罕,卻也不肯落人話柄,轉頭沖白氏歉然一笑:“光顧着忙活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一時竟沒顧得上你。”又嗔:“你這孩子也忒心實,直接坐下就是,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
白氏微微一笑,配合她圓場:“母親體恤,兒媳卻不好失禮。”
楚姜面上功夫做的從來不差,大家融融恰恰地吃了早飯,待衆人吃的差不多,她這才忽然出聲:“曼華暫留片刻,我有些話要問你。”
曼華是白氏的閨名,沈語遲正提着小心,見楚姜喚白氏,剛擡起來的屁股就坐下了,嬉笑:“母親有什麽事?讓女兒也聽聽。”
楚姜覺得她礙不了事,便默許了,她轉向白氏,似有些難以啓齒,半晌啓唇:“曼華,我有樁事...”才說了幾個字,又側過頭,掩唇重重咳了起來。
鐘媪忙端來藥碗,仔細服侍她吃藥。
白氏她這般總得問一句。她關切道:“母親怎麽了?“
楚姜咳的說不出話來,鐘媪細細服侍她吃完藥,嘆氣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們夫人向來苦夏,自入夏來身子就不打好了,怕老爺和姑娘們擔心,這才一直強撐着。”她說完又屈膝行了個大禮,面有懇求:“少夫人您出身江南白家,白家醫術名滿天下,尤擅婦人內疾,老奴想厚顏求您照料我們夫人,也不必太久,等立秋了,夫人自會好轉。”
楚姜輕咳幾聲,斥道:“渾說什麽,少夫人現在也懷着身子,怎能來為我侍疾?”雖是斥責,聲量卻是輕的。
婆母病了要求兒媳侍疾理所應當,兒媳有孕在身也不是借口,兩人這麽一唱一搭,白氏更不好拒絕,就是鬧到沈正德沈南念那裏,她也沒法說個不字。
白氏唇瓣動了動,沈語遲搶先一步,一臉浮誇:“天啊,我的天啊,母親怎麽病了,定是幼薇不好,讓母親操太多心!”
楚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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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語遲再接再厲,一把握住楚姜的手:“女兒不管,女兒一定要留下來伺候母親,誰都不準攔着!”她又轉向白氏,做了個怪臉:“嫂嫂,你不會跟我這做妹子的搶吧?”
白氏也是極伶俐的人物,故作為難:“兒媳自是極想留下侍疾的,但兒媳醫術不精,恐誤了母親,倒不如全了妹妹的一片孝心。”
沈語遲哼了聲:“那嫂嫂還不快走?”
白氏真就借勢走了,鐘媪想攔都沒攔住,楚姜真正氣的腦袋發暈:“你...”
沈語遲故意撒嬌弄癡:“母親,看女兒對您好吧?”
楚姜:“...”
如果古代也有段子的話,那麽楚姜現在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我可能不是人,但沈語遲你是真的狗。
沈語遲侍疾可不是說說而已,她還制定了嚴格的一套作息表,除了白天逼着楚姜喝藥,每天子時(半夜十二點)寅時(半夜三點)卯時(半夜五點),她還要把楚姜硬拉起來灌藥,敢推托就捏嘴硬灌。
是藥三分毒不說,就這麽個作息整了五六天下來,楚姜已經被折騰的差點撒手人寰,臉色蠟黃了一圈,本來是裝病,現在真跟得了絕症似的。沈語遲也不咋好受,不過她身板好又年輕,最多留倆黑眼圈,狀态非楚姜可比。
偏偏楚姜有苦沒處訴,沈語遲這般作為,阖府上下都只有稱贊她孝順的,就連沈正德都誇她好幾回,賞了好多物件,楚姜現在看沈語遲的眼神都帶着驚悚。
又捱了三天,楚姜快給折騰瘋了,趁沈語遲不在,癫狂地砸了個茶碗,神經兮兮地命令鐘媪:“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我這兩天不想見那死丫頭!”她給氣的大姨媽都跑了,這不是誇張,這個月她大姨媽真沒來!
鐘媪面有為難:“這...一時也不好辦...”
楚姜鬓發都蓬了:“要麽給她下藥,要麽給她身上放不當的物件,反正必須得給我拖住她!”
“奴...奴再想想。”鐘媪又緩了口氣,掩好門窗,肅了神色:“大姑娘不過小事,倒是白氏如今已有身孕近四月,您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楚姜一心想讓自己兒子承襲爵位,所以沈南念的長子,怎麽都不能讓他生出來。
楚姜神色清明起來,緩緩道:“我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就這幾日吧。”侍疾不過虛晃一槍,沒成也無妨,接下來才是真的殺招。
鐘媪點頭,退了出去。不過她對楚姜布置的任務犯愁起來,想了半晌,臊着老臉從床底翻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悄沒聲地塞進沈語遲的小書包裏。
想她縱橫內宅多年,頭一次用這麽沒逼格的招數。不過她也沒膽子真給沈語遲下藥,況且這春閨秘戲是內宅大忌,沈語遲一旦被逮住,怎麽也得被狠狠訓誡禁足幾日,想必也沒時間來騷擾自家夫人了。
......
沈語遲最近的作息是傍晚來楚姜這裏侍疾,白天去裴青臨那裏上課。算下來一天大半時間都在楚姜那裏,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楚姜是害白氏的頭號嫌疑人?她也沒更好的法子,唯有下笨功夫死死地盯着楚姜了。
更何況她也想查出來為何白氏流産,沈南念會和沈語遲決裂?難道流産這事還跟沈語遲有關?如今退親的事都可暫且放放,保住孩子确實當務之急
她先背起書包回了自己小院,才剛踏進去,就聽見幾聲尖利的貓叫,她四下瞧了幾眼,就見一個眼熟的丫鬟拿着柳條逗貓。本來喵主子是種極難讨好的生物,在她手下卻乖順的要命,随着她的指令上下翻騰,或起身或坐下,聽話極了。
沈語遲不由多瞧了幾眼,問她:“這貓是你養的?”
丫鬟沒想到主子突然垂詢,有些慌張又有些驚喜,忙答道:“不是,前些日子總是下雨,奴見這些野貓可憐,就收養了幾天,娘子若是不喜,奴這就攆它們出去。”
沈語遲搖頭:“倒也不必,只是你別讓它們沖撞了人。”她又好奇:“你是怎麽養貓的?竟馴的跟狗兒一般,乖巧得緊。”
“多謝娘子答允。”丫鬟又忙謙遜:“大抵是天生的緣法,奴就是随便養養,這貓兒卻願意跟奴親近呢。”
沈語遲不大信,雖然确實有人是天生貓薄荷體質,但她的這些貓一個個令行禁止的,顯然不單是親近能做到的,至少得馴上一陣。她若有所思地瞟了那丫鬟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
沈語遲匆匆趕去裴青臨那裏上課的時候,本以為自己要遲了,沒想到自己竟是頭一個到的,她頓時心生自豪,順道給裴青臨上個眼藥:“先生,其他人呢?哎呀,我二妹還是課長呢,怎麽她也遲到了。”
裴青臨似笑非笑,仿佛洞悉她心思一般:“今天上午二娘子帶着其他娘子去赴永寧郡主的賞花宴,跟我知會過要晚到半個時辰。”他又話鋒一轉:“不過大娘子這般勤勉,實在難得,作業寫完了嗎?我給你現批了吧。”
沈語遲哐當把包裏的書本全倒了出來,有些郁悶:“我就上回一次忘交作業了,其他時候可都認認真真聽先生的課,老老實實完成作業呢!”
裴青臨瞧見一個有些泛黃的小冊,随手拿起來翻了翻,表情由錯愕到猶疑,最後變成了一臉古怪。他沉默片刻,把小冊轉過來給她看:“大娘子就是這麽聽我課的?我跟你講的是這些?”
冊子上的畫面...畫面就不描述了,反正都是得打馬賽克的,上面還有首詩‘粉香汗濕瑤琴轸,春逗酥融綿雨膏。浴罷檀郎扪弄處,靈華涼沁紫葡萄...’
沈語遲在腦海裏飛快地打出了一堆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