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譚輕連着加了一個星期的班,直接吃睡在辦公室。
下屬說他辛苦,他卻覺得自在。
小年這天,譚輕給技術組已經加了一個禮拜班的員工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回家陪老婆孩子。
譚輕坐在飄窗上,一口咖啡就一口煙,過得要多瘾君子就有多瘾君子。
“老板。”助理進來,搓着手,“樓下有人送東西過來。”
譚輕接過來,是個保溫桶,第一層是滿滿當當的餃子,第二層是家常醬牛肉。
“老板,哪任送的啊?”助理笑嘻嘻打趣,“給我也吃口吧。”
“一邊兒去。”
譚輕坐回沙發,唇間香煙很短,已經快燃到盡頭。他拿手截下來按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又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卻沒有找出任何一個人。
他用筷子戳開水餃,鮮香熱氣湧出來,肉汁汩汩,是豬肉香菇餡兒的。
他枯坐了一會兒,還是提筷子把水餃和醬牛肉吃完了。
科技園區燈火明亮,辦公室裏卻只開了一盞壁燈,桌上三臺電腦還在跑數據。譚輕覺得這餃子有點兒淡了,但是就醬牛肉的确剛好。
手機裏的祝福短信一直冒出來,震得手機叮咚叮咚響。
譚輕終于把手機拿起來,一條條點開,強迫症似的要把未讀信息清零。
手指一頓,點在程思渡的對話窗口上。程思渡就一句話,小年快樂,早點回家。
程思渡當然知道譚輕的家和他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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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輕回了幾個字,謝謝,你也是。
謝他的小年祝福,也謝他小年夜熱乎的餃子和牛肉。
程思渡還在家裏洗碗,聽到手機震動,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就去摸手機,看到譚輕回複,很淡地笑了一下,又把手機放回去。
思盈正躺在沙發上跟男友煲電話粥。窗外小區有小孩偷偷放小型煙花,是那種魔術棒嗎?細細長長,點燃後會濺開水滴一樣的火光,像小小霓虹燈,燙到手指也不會疼到讓人尖叫。
思渡笑着想,譚輕也給我放過啊。
學校後街十塊錢一把,譚輕買給他,拿下嘴裏的煙把煙花一根根點燃,然後看着他特傻逼地拿着那把煙花轉圈圈。
現在想想,有點像賣火柴的小男孩兒因寒冷出現的幻覺。
譚輕今天突然很想回家,開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半。洗了澡喝了點舒緩的紅酒,躺在鵝絨被裏聽着雨天asmr準備睡覺。
他沒睡着。翻來覆去想到些陳年舊事。
他靠着床頭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一個個劃過,最後落在程思渡灰色頭像上。
“現在可以過來嗎?”
幾分鐘後,程思渡回了一個“好”。
譚輕幫他打好車,看着出租車把程思渡從程思渡的家偷渡到他的公寓。
他站在門口等着開門,電梯到樓層,門外腳步聲有些急促,第一聲門沒有敲下,譚輕已經開了門。
程思渡愣在門框裏,脖子上胡亂繞着的格子圍巾絨絨地垂在他的胸前,黑發有些亂,眼睛還有些眯瞪,臉被冷風吹得近乎蒼白,顴骨上有一層淡淡的凍紅皴裂。
程思渡風塵仆仆,又笑,我跟我媽說有個病人情況惡化,我得去看看。
譚輕懷疑他一語雙關,但還是伸手抱住了他。
程思渡臉上的笑凝固住,“不進去嗎?好冷。”
譚輕托着他的臀把裹得像顆粽子的思渡抱起來,騰出手關上門直接抱着他往卧室裏去了。
剝開程思渡的羽絨服,裏面是一套藍色的棉質睡衣。譚輕伸手,一顆顆撚開他胸前的扣子,冰冷手指滑過他溫熱胸腹,凍得他發抖。
程思渡很愛嬌地在枕頭裏蹭了一下,又像怕癢似的,縮着肩膀笑了一聲。
程思渡小聲說:“今天晚上怎麽那麽急?”
“不知道。”譚輕脫下他的褲子。
程思渡被反手剪住,以跪坐的姿勢被頂撞着。
劇烈的肉體晃動碰撞之間,程思渡柔軟的腦袋靠在譚輕的胸口,混亂中偏過頭,紅潤的嘴唇擦過譚輕心口那一小塊皮膚。
結束後,面色潮紅的程思渡揪着枕頭說,太晚了,我要睡在這裏,不能把我送回家或者扔到別的房間。
譚輕俯身看他:“程思渡,你也知道很晚了,你還出來?”
程思渡閉着眼睛,不高興地皺着眉頭轉過身去,似乎讨厭被打擾睡覺。
譚輕躺在他旁邊,閉着眼睛說:“小年快樂。”
程思渡沒說話,只是悄悄伸手抓住了他放在身側的手,攥住小拇指搖了搖,又怕被罵,很快松開了。
譚輕在這一刻很不切實際地想,回頭是岸嗎?
程思渡縮在床的一側,譚輕呼吸漸漸均勻。他爬起來,摸了摸熟睡的譚輕,又很小心地親了親他的額頭,下巴和嘴唇。
程思渡接吻像吃糖。
譚輕是顆非常糟糕的黃連糖。
程思渡只好被苦得偷偷掉眼淚。
第二天早上,程思渡套着譚輕的毛衣和長褲在衛生間刷牙,含着滿嘴泡沫哼着歌,譚輕睡眼惺忪地進來在一旁放水,等解決完才發覺程思渡在刷牙。
程思渡目不斜視,認真地洗刷他那口漂亮白牙,餘光瞥到譚輕要走,又問:“你剃須刀呢?我要用一下。”
譚輕把剃須刀從洗漱架上拿下來,“按這個按鈕開。須後水是這瓶。”他看了一眼思渡唇周,“不是沒有胡子嗎?”
“有一點。”程思渡吹毛求疵。
早飯是在樓下早餐店買的,趕時間只買了包子糖糕之類。程思渡想留下喝碗馄饨,但是時間似乎不夠。
坐在副駕駛上,程思渡相當安靜乖巧,拿着塊糖糕慢吞吞吃,像一個嫌棄早餐不合胃口的內向小男孩兒。
察覺到譚輕的視線,程思渡迎上去,“吃麻團嗎?”
已經遞到嘴邊,譚輕只好張嘴咬了一口。
“太甜了。”譚輕抱怨。
“我知道啊,所以給你吃一口。”程思渡眨眨眼睛。
譚輕深深看着他,也許是想看出一點兒矯飾的難過,誇張的撒嬌,或者甜蜜的言不由衷。
譚輕送程思渡到醫院門口,掉頭的時候看到程思渡拉緊衣領往門裏沖進去。他穿着譚輕的長褲,褲腿太長,他卷了卷,拿曲別針扣着。
譚輕從醫院到公司的路上,想起很多個程思渡。
和工地青年戀愛的小老板,和快遞員同居的大學生,還有現在這個因為一個it公司老板輕易掉眼淚的骨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