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單人病房裏, 沈安瑜穿着淺藍色的病號服,額前垂着些碎發,臉色有些蒼白, 卷翹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
連睡覺都這麽不安。
靳擇琛坐在床邊, 幫她将被子輕輕掖了下, 随後忍不住将手伸進被子裏, 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
纖細柔軟,骨節分明到有些嗝手, 瘦的讓人心疼。六月中旬的天氣裏,手還是涼的。
只不過一個多月沒見, 人便瘦了一圈。
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抱回家, 好好養着。
沈安瑜這一覺睡的并不沉, 即使她疲憊又缺覺可是在陌生的環境裏, 尤其是在醫院, 聞着那濃烈的消毒水味讓她十分不安。
睡着時,覺得有人在自己身邊走到了自己身邊,輕輕的蓋上了被子,可她眼皮太重睜不開。
直到手被握緊,才陡然轉醒。
靳擇琛正要擡手去摸她的臉, 沒想到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兩人的視線便這樣猝不及防的對視上。
他坦然的收回手, 輕聲問,“我吵醒你了?”
沈安瑜愣住了, 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他。
她這是夢魇了還沒醒?
靳擇琛覺得她這個表情有點好笑, 忍不住想去揉揉她的頭,最終卻也只是克制的擡起手,将她垂在臉上的碎發捋到耳後。
随後低聲問, “怎麽了?是不是還有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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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瑜仍舊看着他,埋在被子裏的手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用了狠勁,這一下掐的自己疼的差點飙淚。
一種植物從腦子裏閃過,不是夢?!
他真的在這?!他為什麽會在?!他知道了?!
沈安瑜瞬間清醒,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她猛地坐了起來,卻因為起的太急眼前又是一黑,差點再次跌回床上。
好在靳擇琛眼疾手快,即使把人扶住,人便順勢靠近了他的懷裏。
“你想幹什麽?慢點,別亂動,我幫你。”
靳擇琛獨有的低沉聲,透過胸腔傳進了沈安瑜的耳朵裏。
這話的意思是,他真的知道了?
那他是什麽意思?讓她打掉?還是留下?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因為任何原因在和靳擇琛糾纏。
更不想只是因為孩子,兩個人在勉強在一起。
沈安瑜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唇,示意自己冷靜,不能先慌了陣腳。
她從靳擇琛懷裏掙出來,慢慢的靠在床上。垂着眸子,低聲問,“你怎麽在這?”
靳擇琛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睫毛不停的輕顫着,明顯的不安。
她在緊張?
因為自己的出現,她很緊張?
靳擇琛壓下心裏的那抹刺痛,拿起枕頭墊在她身後,才滴水不漏的說:“有個朋友病了,我來探病。路過你病房的時候看到了你的名字,就想着進來看看是不是你。”
她的排斥太過明顯,如果讓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關注她,怕是會适得其反。
沈安瑜聽到這個回答,忽的松了口氣,他應該還不知道。
靳擇琛看着明顯放松下來點的人,連帶着自己也放松了不少。他故意挑起個話題,“怎麽病了?”
沈安瑜眼睛眨了眨,忽然說:“你能幫我倒杯水嗎?”
靳擇琛自然沒有異議,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拿出個一次性紙杯,接了一半熱水,又接了一半涼水。
沈安瑜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着應該怎麽說。可是轉念一想,他只是來看朋友,知道她病了夫妻一場進來看看。或許只是客氣一下問問,才不會那麽無聊的關系她真的怎麽樣了。
照實說就好了。
此時靳擇琛也接好了水,手背貼在紙杯上試了下溫度才遞給她,“有點燙,你慢點喝。”
“謝謝。”沈安瑜小聲說了句,随後小口小口的喝着。
水才一入嘴,沈安瑜就忍不住腹诽,為什麽六月的天氣還要給她喝這麽熱的水?
算了,他長這麽大,确實也沒照顧過人。
能知道幫她兌一點涼水已經很不錯了。
沈安瑜是真的渴了,慢慢的喝完了一整杯才說:“工作太忙,有點低血糖了。”
這倒和醫生說的差不多,靳擇琛滿意的看着她将一杯水喝完。将她手裏的紙杯拿過來,十分自然的說:“你手太涼了,以後少吃冰,多喝熱水。”
“啊?”
包治百病的熱水,這麽直男的發言為什麽從靳擇琛嘴裏說出來,竟然毫無違和?
是他平時真的太過無趣,還是直男本直的說話方式自己早就習慣?
可是——
“我手不涼啊……”沈安瑜喃喃道,說着還不信的摸了下自己的手。瞬間她便愣住了,“……還真有點涼。”
沈安瑜疑惑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的?”
“……”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視,靳擇琛輕咳了一聲,趕緊轉移這個話題,又問,“公司出事為什麽不來找我?”
他這個問題問的沈安瑜更懵了,坦然的看着他,“我為什麽要找你?”
“我能幫你。”
沈安瑜想都沒想的回答,“我不需要。”
靳擇琛心口劇烈起伏着,像是在壓抑着什麽,喉結微動,過了幾秒才低聲說:“你非要和我分的這麽清嗎?”
沈安瑜低垂着眸子,輕聲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麽關系了。”
她說這話的同時,手不着痕跡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沈安瑜!”靳擇琛低吼着,眼睛裏寫滿着受傷。
沈安瑜覺得好笑,側頭看向他,“你兇什麽兇?我說的不對嗎?”
最初欺騙的是他,目的不純的是他,離婚離的幹脆的是他,現在又轉過頭來兇人。
憑什麽?!
靳擇琛下颌緊咬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随後他閉着眼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沈安瑜被他看得有點害怕,卻仍是不閃不躲的,手下意識的護在小腹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靳擇琛全身那種緊繃的低壓氣場散去,聲音有些別扭道:“我沒兇你。”
聽上去還有點委屈。
行!你就是聲音大,你沒兇!
沈安瑜被他這種詭辯的邏輯氣到,随後轉了個身背對着他,冷硬的說:“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等了幾秒,病房裏除了兩個人交錯安靜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沈安瑜心裏忽然莫名的難受,催促道:“你怎麽還不走?”
“先別鬧別扭。”靳擇琛将她背後的被子壓緊了些,低聲帶着些哄人的意味,“我怎麽可能放你一個人躺在醫院裏。”
“又不是沒這樣過,我都習慣了。”
她這話一出,房間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安靜到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靳擇琛終于啞聲開口,聲音沉的像是背負不動要說出來的話,“對不起……”
沈安瑜并不是那種揪着過去不放的人,她說這話也完全沒有任何給他難堪的意思,只不過是話趕話趕上了。
他越是這樣,沈安瑜胸口就越發的悶漲難受,她是真的身體有點不舒服。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麽,只冷硬道:“那也不用你陪,你走吧。”
接二連三的被她趕,靳擇琛又氣又急,在他轉頭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一股火忽然沖了上來。
沈安瑜詫異于好久都沒有什麽,剛想轉頭去看,就聽到靳擇琛聲音冰冷的說:“那你想讓誰陪,他嗎?”
孔斯栖被炮|火莫名擊中,揉了下鼻子,有些茫然的說:“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知道不是時候就趕緊走。”靳擇琛眼睛微眯,帶着十足的警告和敵意。
“該走的是你。”沈安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了起來,滿臉怒意的看着他,“我想讓誰陪都和你沒有關系,你以為你是誰?”
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可理喻的?
沈安瑜被氣的要喘不上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連帶着小腹都開始不舒服。
靳擇琛看着面前的人,臉色蒼白,一雙清澈好看的眼睛此時滿是怒意,胸口一起一伏的,似乎真的被氣的不輕。
他也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可是他忍不住,看到任何男人離她近一點,他都控制不住。
又被他搞砸了,靳擇琛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無力來。
他看着沈安瑜,輕聲道:“你別生氣,那我先走……明天再來看你。”
靳擇琛說這話時,時刻觀察着沈安瑜的神色,像是在試探。
果然他話音才落,便聽沈安瑜強硬到沒有一絲轉圜餘地的大聲說:“不用,你明天也不用來,後天也不用來,什麽時候都不用來!”
沈安瑜說完這話,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上又白了幾分。
場面一時間有些僵持。
孔斯栖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惡人最終還是要他來當。
他走過去,剛剛形成的微妙三角形關系被打破,在距離靳擇琛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下停住。
聲音也是不見不慢的,還帶着慣常的笑,“不如靳總改日再來和故人敘舊?你看她還病着,先讓人休息吧。”
話語間全是維護,就像他是這間房子的男主人,替着生病的妻子送客。
靳擇琛心中冷哼着,什麽故人?這人從來都不是過去,他也不會讓沈安瑜成為過去。
不過她的臉色卻是很不好,他轉身,走進了兩步,看着沈安瑜目光深深道:“你好好休息,別生氣了,剛剛是我語氣不對。”
他說完,又轉頭看向孔斯栖,眼皮微壓着,聲音不緊不慢的卻帶着些說不出的警告,“那就有勞孔總照顧了。”
孔斯栖從善如流,“應該的,安瑜可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員工。”
靳擇琛眉間一挑,冷哼道:“把員工累到住院,确實可以看出你對她的看中。”
孔斯栖眼睛轉了轉,像是十分意外,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問,“你知道她是為什麽住院的?”
靳擇琛奇怪的看他一眼,眉頭微皺有微微的不悅,“孔總,資本壓榨員工還想不承認?”
“……”孔斯栖抓了下頭發,忽然有些忍俊不禁。過了會兒才讪讪道:“那什麽……有的事我真不能認——”
“咳咳!”
他的尾音還未落,沈安瑜便拼命的出聲給他使眼色。
孔斯栖有些為難的看了她一眼,随後又對着靳擇琛意味深長的說:“行,我認,就是到時候靳總別來找我打架就成。”
靳擇琛看着他們當着他們的使眼色互動,尤其是自己還看不懂的情況下,心裏實在是不好受。卻也只能威脅道:“如果你再把她累進醫院,你試試看。”
孔斯栖連忙搖頭,“不敢,不敢。”
靳擇琛回頭,又深深的看了沈安瑜一眼,“那我走了。”
見沈安瑜并沒有要理他的意思,才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待靳擇琛走後,孔斯栖将手裏提着的一袋子飯放到桌子上,随後看着沈安瑜說:“這喜當爹還怪不好意思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孔斯栖:真不是我讓她住進醫院了,雖然可能有那麽一點點誘因,可是罪魁禍首是你啊——!你這給我戴的帽子也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