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ase 1-9
把警察證扔桌子上,陸遠哲掏出筆記本,簡短地記錄了一下關于嚴烨的基本問題。程墨靠在門後的牆壁上,雖然收起了槍,但手一直搭在槍套上,沒有移開。
這裏不是黑店,老板也沒有什麽背景,可能會問不出什麽東西,進門之前他們已經心裏有數了,不過總比不做嘗試好。
老板被他倆鎮住了,前半段回答問題都是懵的,正因為是懵的,答案反而比較可靠。
關于嚴烨,他們口中的錢德軍,老板知道的還不如保安隊長多。不過保安隊長對他的了解也僅限于見過他的次數比較多,從來沒有閑聊過。
嚴烨沉默寡言、踏實肯幹,每次來了就把客人領走,偶爾打打雜,他們也沒想過要多問。
“他挂在這裏有很多年了,可能還有別的工作,也請假過幾次。”保安隊長回憶道,“有……六七年了?”
陸遠哲記錄下時間,跟程墨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在其他省份被通緝以後不久,他就逃到了這裏。
關于多年前和最近的案子,陸遠哲跟他們迂回了幾遍,都沒有抓到漏洞,看來他們确實不知情。
就連他是逃犯的事情,老板都是剛看了照片才恍然大悟:“原來最近通緝的是他啊,是有點像!”
嚴烨已經跟拍通緝照的時候很不一樣了,認不出來也很正常,陸遠哲見過本人,大概能分析出來一點門道——不知道為什麽,嚴烨的鼻子塌下去了些許。人只要鼻子起了些許變化,就會有極大的區別,看起來不太像一個人了。
問不出線索,他帶着程墨離開了,再回到外面,那個大佬已經走了。
“我還怕剛才那個人要在門口堵你呢。”程墨也在想這事,四下張望了一下。
“那我就亮警察證呗,順便查一查他在這裏嫖的記錄,給他送到派出所去。”陸遠哲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看他像是來正經喝酒的嗎?”
“我看不出來。”程墨呆萌地回了一句,惹得他又笑了一聲。
就算店裏鬧得那麽兇,外面也只當是哪裏的客人吵起來了,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陸遠哲覺得,恐怕只有槍聲能讓他們警戒起來了。
“你今天演的不錯啊,平時來過這些地方嗎?”他問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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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被同學拉去過一次。”程墨回答道,嘴角突然揚起來些許,“陸隊看起來真的來了很多次了。”
“嗯?”陸遠哲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迷幻的風評,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往街上看了一眼,“我來就不是這種地方了,我怎麽也得挑個賣男人的啊……”
就這樣四面一望,他的汗毛豎起來了,就在這條大部分人都渾渾噩噩的街上,兩間店鋪的狹窄過道裏,有人舉起了手槍,瞄準了走在他旁邊的程墨。
“小心!”他一把拽倒程墨,另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槍套。
程墨反應還算快,被他一拽就順勢滾到了最近的掩體後,單手摸出了槍。
他速度更快一點,拔出槍就追了上去,但對方對這周圍的地形頗為了解,一下子就沒了影。
他在小巷裏轉了兩圈,考慮可能有埋伏,停了下來。是什麽敵人還不知道,今天已經吃過一次對方有槍的虧,不能同一個坑栽倒兩次。
“陸隊。”程墨追了上來。
“手怎麽了?”他一眼就看見程墨捏着自己的右手,指縫裏已經滲出了血。
“沒事,地上有碎酒瓶。”程墨搖搖頭,略皺了一下眉,但很快收住了表情變化。
“算了算了,回去再說。”程墨受了傷,他果斷放棄了追擊,“回車上吧。”
在停車場旁邊找了根水管,他用流水給程墨沖洗了一下手掌傷口的碎玻璃。看起來紮得不深,但還是在持續出血。
替程墨拉開車門,他發動汽車,才發現車胎不知道什麽時候爆了。
“啧。”他深吸一口氣,給轄區派出所打了電話,聯絡附近派增援過來,随後在車上翻了翻,找出藥箱,給程墨做簡單止血。
程墨始終一言不發,也沒動彈,但他擡頭看,發現臉色已經熬得有點泛白了。
“疼你說也沒事的,是人都會覺得疼的。”他勸了一句。
“沒事。”程墨偏不聽,擠出一句話又咬緊了牙關。
“回頭請你吃飯,這一下算我推的,不好意思。”他也沒想到頭一回帶程墨出任務就給人弄傷了,程墨剛剛還救過他。
“不用不用。”程墨拼命搖頭,“你不推我我可能就死了。”
這倒是真的,緊急之下,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都不說話坐在車上有點尴尬,他想了想,從車上摸出一瓶備用的牛奶,插上吸管,給程墨遞了過去:“疼嗎,疼喝點甜的吧。”
程墨捏着傷口,沒手拿,看他遞過來,下意識就叼住了吸管。
這下更尴尬了,他舉着牛奶,程墨無聲地吸着,僵持在了一個暧昧的距離上。
程墨的一雙大眼睛不知道看哪好,在他的視線裏從左邊看到右邊,右邊看到左邊;他俯視程墨也不知道看哪裏好,視線總在程墨扇動的長睫毛上游動。
要不是協警開着車來了,他們可能就要這樣緩慢而尴尬地吸完一整盒牛奶了。
看到車來了,程墨立刻松開吸管,他也飛快下車,堅決不多留一會。
換車的過程裏,他還在想剛才的尴尬,情不自禁就擡起了右手,喝了一口程墨剩下的牛奶,角度還拿捏的不好,發出了響亮地一聲。
“……”程墨看了他一眼,心情好像有點複雜。
“……”他的心情也有點複雜,天地良心,他不是故意的,這不是挑逗。
·
把程墨送去附近的醫院做了包紮處理,他們終于踏上回警局的路。
已經淩晨兩點多了,但沒人下班,一看到程墨的手上纏着繃帶進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給陸遠哲的手機發消息。
萬弋:“你把市長兒子弄傷了?”
丁辰煜:“局長三令五申不要帶程墨去危險場所。”
只有蘇小芷問了一句:“怎麽回事?你們遇到什麽危險了?有沒有手拉手在街上日劇式奔跑?”
“別說了。”他懶得手機回複,想起牛奶的事,心虛地瞪了大家一眼,“有人偷襲我們,不知道是我們在酒吧招惹上的,還是嚴烨的同夥。”
程墨沒說話,不願意作為大家讨論的中心,試探着岔開了話題:“有新的線索了嗎?”
給程墨桌上放了份夜宵,丁辰煜彙報了他這邊的發現:“嚴烨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在房間裏玩玩火,然後吃着外賣看電影。他住的地方沒有發現可疑DNA,我傾向于他沒有帶人回去過。”
“手機通訊錄我在查了,大部分是酒吧打來的,還有一些海外詐騙電話。目前為止沒什麽疑點,他不太喜歡聯絡別人,偶爾才出去活動一下,喝點酒什麽的,不過不在他上班的那條街。”萬弋舉了一下手,彙報了自己的工作。
“作案工具方面。”丁辰煜繼續說了下去,“在他的住所發現了防火隔熱服和手套,以及制造自燃馬甲的生石灰、金屬粉末,但沒有發現成品。”
“那也算是人贓并獲了吧?”陸遠哲總結道。
“不過有一個疑點。”萬弋說着皺起了眉頭,“今天給我們線索的報案人失蹤了,電話是虛拟號碼,郵箱是臨時郵箱。”
“哦?”陸遠哲愣了一下,沒想到不是簡單的熱心群衆。
正說到這裏,淩溪從門外進來了,除了和往常一樣帶着屍檢報告,今天還多提了一個證物袋進來。
“大家吃着呢,你別丢個什麽內髒上來。”萬弋驚恐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不過你們別吃了,做好準備聽一個重大發現。”淩溪放下證物袋,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這個表情不像開玩笑,所有人都把手裏的夜宵放下了。
“邀請函,從嚴烨胃裏的膠囊裏取出來的。”淩溪輕輕點了點證物袋。
大家一聽,幾乎同時起立,湊到了辦公室中央的方桌邊。
一張曾經卷着,現在已經被徹底展平的小紙條靜靜地躺在證物袋裏,恨不得用放大鏡才能看清。
淩溪放下了另一張紙,是拍照放大之後的圖片。
落款仍然是宴,雖然是印刷的,但是是手寫字體,筆跡龍飛鳳舞、張狂至極,仿佛從紙上跳起來挑釁——
晚宴表演,1月11日,誠邀陸隊捧場。
很久都沒人說話,最後是程墨最先開口:“我是不是不應該那麽快擊斃他?”
“沒有,他當時拿一棟樓威脅我們,我們不能冒險。”陸遠哲立刻搖頭,不想讓他多想,“不是你的錯。”
但嚴烨究竟知道些什麽,他們已經無從考證了。
“上次給周隊的沒有指定誰捧場,這次明确指出來是陸隊你诶。”蘇小芷指着邀請函。
“有沒有可能……”丁辰煜看了陸遠哲一眼,“他只是個引子,催你上車,是要引你去什麽地方。”
“他們要殺我?”陸遠哲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想了想,又修正了自己的說法,“或者說,要抓我?”
有嚴烨這樣的犯案狂人,要殺他太容易了,幾個小時前就能擊斃他。
“我有什麽可抓的?”他詫異地回憶了一下,“就因為周隊給了我一張宴的邀請函?”
“搞不好他們也不知道你知道些什麽,既然周隊的案子是你在查,他們想抓一個人去探探口風吧。”丁辰煜猜測道。
“那今晚要偷襲我們的人是不是也有關系?”程墨問。
“有可能。”陸遠哲點點頭,“我本來還以為他只是有什麽本地混混同夥,看來沒有那麽簡單。”
“我再排查一次嚴烨現在的人脈。”萬弋重新回到電腦前,“那……那些網絡電話號碼恐怕不是海外詐騙電話了。”
案子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大家各自都有了重新整理一遍線索的沖動,很快行動了起來。
陸遠哲也把手頭的資料彙總了一下,最後又重新拿起了那份證物,認真看了一遍原件。
寫給周隊的邀請函沒有名字,給他的卻有了,對方指定了要找他嗎?
他又回想起來趙鵬誠看他的那一眼,雖然暫時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麽特別的,但這畢竟是宴向他下的第一份戰書,激起了他的鬥志。
但願他是真的有什麽特別的,值得對方糾纏,糾纏多了,總會露出馬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