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吳辰狠狠打了個冷戰, 驚恐地盯着林竹,拼命想要後退。
林竹擡手, 輕易扯住了他的領帶, 盯上吳辰的眼睛。
他在宋天朗的經紀人那裏讀到的內容畢竟太多太雜, 能理出這一條線只是僥幸。林竹怕這些人還有後手,不敢再疏忽, 忍着頭疼還要再讀,溫暖幹燥的手掌卻忽然輕輕覆上雙眼。
林竹輕悸, 呼吸瞬間微窒。
鐘杳把他從吳辰面前輕輕拉回來,圈進懷裏, 掌心細致安撫過經紀人繃得刀削一樣的肩背, 力道依然溫柔得一如既往。
鐘杳一遍遍撫着他的背, 聲音輕緩:“沒事了。”
鐘杳:“已經沒事了,小竹。聽話, 放松……”
林竹像是被他身上的熱意燙了,肩膀本能地微縮, 眼底忽然澀得難以為繼。
“還沒有。”
林竹一口氣幾乎已經不夠用,胸口輕微起伏幾次, 把話說完:“還沒有解決完,哥, 我去把他交給警方,做個筆錄。”
林竹:“各位……老師, 都不能被牽連進來, 這種名聲不能沾。”
他來的時候沒做任何準備, 這麽要緊的事怎麽傳到他耳朵裏的,明明知道又怎麽會到現在才趕過來……其實有不少不合邏輯的地方,他也都沒有多考慮該怎麽解釋。
鐘杳的朋友們畢竟還是親眼見證了這場風波,他有必要編個完整的故事把整件事說通,也有必要安排團隊處理餘波,以免把鐘杳和其他人牽連進去。萬一吳辰破罐子破摔随意攀咬,傳出去就是個洗不清的污名。
事情……還沒解決完。
頭疼欲裂,林竹在他胸口閉了閉眼睛,盡力說下去:“哥,這兒的事交給我,你和老師們待會兒,說說話。”
林竹低着頭,聲音輕緩:“別難受了,這就是個敗類,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是有好人的……”
鐘杳低頭望着他,胸口生疼。
到了這種時候,林竹還在反過來安慰他。
不敢細想想到這件事給林竹的陰影會有多大,鐘杳撫上林竹頸後,慢慢揉了兩下:“還有你在……沒那麽難受。”
知道林竹輕易能知道自己的心情,鐘杳沒同他對視,只笑了笑,揉揉林竹的腦袋:“沒那麽難受,真的。”
林竹顯然是在睡着的時候被驚醒的,跟着提心吊膽到了現在,不能再耗心神。鐘杳手臂落下來,握住林竹垂在身側的手:“剩下的交給我,去歇一會兒,不放心的話跟着我也行……”
他的手忽然一頓,攏着林竹的手捧起來,眉峰瞬間蹙緊:“怎麽弄的?!疼不疼?”
林竹掌心的傷口一直沒處理,這會兒已經被冷汗泡得泛白,聞言怔怔擡頭,本能搖了下。
林竹還想着剛才的事,有點兒着急,還要說話,鐘杳的神色卻已經徹底沉下來。
鐘杳回身,轉向身後衆人:“一會兒警方來了都抽管血,做個血檢,留存證據,要那邊出紙質報告。”
他罕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有幾個沒想清楚的本能想要勸阻,也被他周身盤繞的低氣壓懾得本能閉了嘴。
擔心吓到林竹,鐘杳回身,聲音柔和下來,同他輕聲解釋:“免得以後被翻出來抹黑……這種事不是想不牽扯就能不牽扯的,萬一回頭……洗不幹淨。”
這件事永遠是個随時可能引爆的不定時炸彈,萬一将來被人翻起來,他們這些人畢竟曾經離那東西只有一步之遙,真被有心人抓着不放,一樣有瓜李之嫌。
等将來再有人造謠,一口咬定他們中的哪一個今天不慎碰上了瘾,即使他們都是受害者,也是多少張嘴都解釋不清的。
圈子裏不想爆的事沒那麽容易廣為人知,今天的事鬧得多大都能被壓下去。幹幹淨淨的解決,總比埋着個雷,将來百口莫辯洗不幹淨的強。
“鐘杳。”
為首的中年演員神色同樣不大好,揉揉眉心上前:“今天的事太……我們要是早知道,絕不會讓你過來。你——”
鐘杳現在聽不得這個,啞然一笑,溫聲打斷:“沒事。”
鐘杳在這種事上比誰都更有經驗,想得也比林竹更多,吩咐了企劃盡快去找會所要個醫藥箱,一邊繼續同衆人交代:“我們在圈子裏有點兒門路,能多知道點事,有什麽新的變故會及時跟你們說……”
企劃抱着醫藥箱飛跑回來,鐘杳接在手裏,張了張口,還是被林竹掌心的那個傷口刺得五髒六腑都跟着生疼。
鐘杳:“我還有事……一會兒采血叫我。”
鐘杳把林竹領進休息室,反手鎖了門。
直到被鐘杳抱着放進沙發裏,林竹才終于堪堪回神,看着拿了酒精棉球對着自己傷口運氣的鐘杳,心虛輕聲:“哥……”
鐘杳閉了閉眼睛,手有點兒抖。
哪怕知道了自己險些就抽了加料的煙,知道了老朋友為了一個機會轉頭就捅自己一刀,看着原本信任的朋友互相目光躲閃欲言又止,他胸口也沒沒疼成這樣。
鐘杳下不去手,半蹲在沙發邊上,光拿了鑷子夾着酒精棉運氣。
林竹怕他這樣,心頭升起不安,硬着頭皮:“哥,你別……別蹲着……”
林竹有點兒害怕,口不擇言:“一會兒……警察來了驗血,蹲麻了起不來,嫌疑就——就大了……”
鐘杳:“……”
鐘杳被他氣得險些笑出來,揉揉額角,起身坐在沙發扶手上,夾着酒精棉在他傷口四周仔細擦拭。
林竹心神失守的時候沒收力道,掌心早已經血肉模糊。鐘杳根本不舍得往他的傷口上招呼,力道使得小心又小心。
外面忽然喧鬧起來。
猜到是警方大概已經到了,雖說有企劃他們幫忙看着,林竹依然不大放心,本能想要站起身,就被鐘杳攏着手腕拉了回來。
林竹有點兒着急:“哥——”
林竹忽然噤聲。
林竹有點不知所措,臉上好不容易被鐘杳暖着恢複的一點血色也褪盡,聲音輕忽:“哥你——你別生氣,我——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聽話……”
鐘杳依然攏着他的手腕:“聽話?”
林竹掌心冰涼,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點頭:“我聽話,你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別生氣,生氣你就打我一頓……”
鐘杳輕呼了口氣,坐進沙發,緩和着力道把人圈進懷裏。
鐘杳抿抿嘴角,把擦過一遍的酒精棉球放在一邊。
鐘杳閉上眼睛:“親我一下……”
林竹:“?!”
始終抛不開鐘杳受人陷害是自己過失的強烈自責,林竹幾乎已經準備好了引咎辭職,聞言幾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磕磕巴巴:“親——什麽?”
鐘杳:“……”
鐘杳也有點兒不确定了:“嘴……?”
林竹卡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鐘杳的意思,臉上瞬間通紅,越發手足無措:“怎,怎麽這個時候呢?不等回家再——”
家這個字眼忽然狠狠刺得他一疼,林竹頭疼得有點兒昏沉,躲閃着鐘杳的目光,磕磕絆絆改口:“罰,罰個別的吧,我做錯事了,不能罰這個……”
鐘杳心裏疼得發軟,輕嘆口氣,揉揉林竹的頭發:“知道錯了?”
林竹不敢看他,低着頭眼眶發燙:“知道了……”
鐘杳聲音柔和:“下次還犯嗎?”
林竹一怔。
鐘杳不是……因為被他害得置身險地被老朋友背叛,他又疏忽大意,險些錯漏了這麽重要的信息,所以才生氣的嗎?
這種錯……還有下次嗎?
林竹頭疼得厲害,思維也有點不清晰,憑着本能搖頭:“不了……”
鐘杳一心想讓他記着以後不能再随随便便弄傷自己,聞言總算放下心,把人圈進懷裏,聲音愈溫:“知錯就改……是不是好事?是不是應該表揚的?”
林竹徹底混亂了,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杵在鐘杳懷裏怔怔望着他。
鐘杳輕嘆口氣,無奈挑明:“表揚的話……能親了嗎?”
經紀人的狀态太不好,鐘杳擔心得厲害,不再給他多動腦筋的機會,把人攏過來,低頭覆在林竹淡白冰涼的唇上。
林竹被燙得狠狠一顫,眼眶瞬間紅了。
鐘杳眼底同樣滾燙酸澀,輕輕親着他,收緊手臂:“心疼死我了……”
鐘杳一下下順着胡嚕他的脊背,深吸口氣,稍稍向後分開:“我都出過一回事了,再出一回怕什麽呢?怎麽就把自己急成這樣——我都沒心思難受了……”
林竹身上開始微微地發抖,擡頭看着他,呼吸急促,張了張口,卻怎麽都說不出話。
鐘杳不用他說話,重新低頭想要好好吻他。林竹卻忽然撲上來,用力抱住他,顫抖着仰頭親了上去。
林竹躲在他懷裏,緊緊攥着他的衣服,冰涼的唇瓣哆哆嗦嗦碰上鐘杳的,終于哇地哭了出來。
……
門外,幾個人還正在你推我讓地糾結着誰該去叫鐘杳出來抽血。
“憑什麽我去!他那個經紀人多兇你們沒看見?!”
稍年輕些的男演員臉色都吓得發白,生怕自己觸了黴頭,也被那個經紀人幾腳踹出門:“說不定現在正關了門毒打鐘杳呢!”
另一個深以為然,點頭:“可能鐘杳這次都沒敢告訴他,自己偷偷溜出來的,結果兩邊的消息沒對接好,才這麽着急趕過來……裏面沒動靜,估計可能把鐘杳罵得不敢說話了。”
第三個盡力往人後躲,補充:“還讓他寫檢查,以後再不準跟我們出來喝酒了……”
“你們這些人——”
為首的中年演員氣結,重重嘆了口氣,用力撥開人群:“算了算了,我去叫,你們都散了,別在這兒圍着。”
友誼之船立刻翻倒,剩下的人蜂擁躲進走廊拐角,探頭謹慎查看着動靜。
今天的事又不能怪鐘杳,中年演員橫了橫心,準備拼死進去勸和,擡手推開了門。
中年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