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直到回家吃過飯進了卧室, 鐘杳也依然沒能從通紅通紅的經紀人口中問出來,林竹究竟為什麽會帶着自己的襯衣。
在華英擡腿就敢踹桌子的小少爺鑽在被窩裏, 羞憤地不肯露頭。鐘杳挖了半天無果,只好連着被子一塊兒抱住,輕輕咳嗽着哄他:“好了好了, 我知道……”
林竹悲憤:“不準笑!哥你——”
他才掀開被子, 不及反應,已經被鐘杳穩穩圈住, 在唇上輕輕一碰。
床頭燈淡黃色的光芒溫柔灑落下來, 給鐘杳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芒, 恰到好處地匿起了深黑瞳底的細微笑意。
林竹一瞬洩氣, 老老實實貼在他懷間, 不動了。
鐘杳還記着他的手腕,攏過來細細揉着,叫林竹靠在自己胸口:“要談什麽合作, 時間長嗎?用不用我适時回來露個面?”
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鐘杳在具體技術層面的了解有限,卻還不至于遲鈍到一點兒都不解風月。
短信不安全, 林竹只含糊說了有重要資源要談。現在大部分的資源已經交給團隊負責, 能讓林竹親自上陣的, 無疑不會是多容易談下來的合作, 說不定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林竹不知道他也會跟着回來, 為什麽帶他的襯衣, 鐘杳能想得清楚。
就是因為能想得清楚, 所以只要想到林竹一個人在酒店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偷偷帶着他的衣服跑出來,鐘杳就更不想在什麽都還沒弄清楚的時候,就放林竹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
背後的心跳始終安穩恒定,林竹輕輕攥拳,忍不住擡頭。
鐘杳落下視線攏着他,一笑:“要是用得上,我就多回來幾次。請假困難,這麽來回打飛的還是沒問題的。”
話已經不能說得更清楚,林竹臉上微燙,埋在他頸間靠了一會兒,輕輕搖頭:“不用……現在還不用。”
“要談的是個國外的片子,馬倫修斯的,他們的團隊會在這邊留半個月,先接觸着試試。”
林竹稍稍坐直,臉上還泛着熱,神色卻分外認真:“年底才試鏡,現在得穩住……一點點來。咱們要把握主動權,不能讓他們馬上接觸到本人,先吊着他們,反正——我有把握能拿下來。”
林竹擡頭:“談好了我就回去,哥,用不了多長時間。”
經紀人的臉上還帶着微熱的淡紅,眼睛裏卻透出幹幹淨淨的執拗傲氣。
鐘杳心口燙了燙,攏着手臂把人圈進懷裏,輕聲:“好。”
林竹抿起唇角,折身又埋回了他的胸口,輕輕蹭了兩下。
已經過了十二點,鐘杳第二天還要趕飛機,今天又喝了酒,林竹不想讓他熬的太晚。沒再同他多說資源的事,按着他先躺下,自己去浴室泡了會兒熱水。
微燙的水從花灑裏淋下來,林竹閉上眼睛,躺在浴缸裏放松身體,把接下來幾天的安排在腦中過了兩遍。
鐘杳還要拍戲,兩頭來回跑太辛苦了,但他這邊的事應該還不算太多。兩邊隔得不算遠,飛機才兩個多小事,沒事還能回去給鐘杳探班。
要是鐘杳不在的時候,自己也能回家來住……
林竹臉上愈燙,埋進水裏吐了一串泡泡,還是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不管鐘杳同不同意,他肯定是會偷偷跑回來睡覺的。
到現在依然不知道怎麽和父母好好相處,也不知道明天回家會面臨什麽樣的局面,可不管怎麽說,這回他就算再待不住跑出來,也有處可去,不用再在廣場上溜達一宿,去網吧包夜,去電影院看通宵夜場了。
林竹揉揉眼睛,往浴缸裏滑了滑。
鐘杳的住處說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偏偏到處都透着叫人不自覺放松的溫馨平和。林竹忍不住在熱水裏多泡了一會兒,倦意漸漸上來,輕輕打了個哈欠。
一會兒出去就問問自己這幾天是不是也能住在這兒……
要是還能接着住,那就一點兒都不用擔心了。
卧室裏,鐘杳靠在床頭,正就着床頭的燈光翻劇本。
鐘杳不習慣身上有酒氣,回家就沖過了澡,恰巧明天的戲要演出憔悴感來,倒也不急着調整狀态補覺。翻了兩頁劇本,聽見林竹扔在床頭的手機嗡嗡震響,順手拿過來看了看。
頭一次被老板請客,團隊的各部門受寵若驚,晚上集體在高級按摩房裏集體加班,居然今晚就把近期內的資源彙總列表發了過來。
林竹平時都會直接把這些資源過濾篩選再跟鐘杳商量,鐘杳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些密密麻麻看着就眼暈的東西。忍不住蹙了蹙眉,點開翻了兩頁,回複:下次注意行寬行距,标題欄盡量用四號字。
經紀人每次都不挑排版,着急了讓資源部口述轉文字都是常有的事。資源部部長頭一回收到這麽詳細的要求,吓了一跳,忙不疊答應了下來。
隔了一陣,手機又跳出條消息,還是資源部部長發過來的:林老師,四號字嗎?
鐘杳想了想自己平時看的劇本,繼續敲回複:四號字,加粗,不要寫得太密了。
資源部部長提心吊膽半晌,收到了明确的答複,心事重重地回了個收到,掉頭回去改表格了。
大概是經紀人日理萬機視力下滑,需要保護眼睛,所以才特意要了大號的字體……
資源部部長看着四行空格就能空蕩蕩撐滿的屏幕,盡力勸說着自己,埋頭繼續改了下去。
從小跟着圈內前輩看劇本的鐘杳看着密集小字微微蹙眉,揉揉眉心,簡單翻了翻發過來的資源。
這種彙總的質量參差不齊,有一大半都是要被資源部預先刷掉的,只是給經紀人備個份,以免資源部那邊看漏了哪個潛力股,有眼力不錯的經紀人還能及時彌補撿個漏。
鐘杳時常跟着林竹加班,倒也大致能看得懂,一頁頁翻下去,看到其中一行,眉峰忽然輕輕一挑。
……
林竹熱氣騰騰出來的時候,鐘杳還在看那份彙總表格。
“哥,你怎麽還沒睡?”
林竹擦幹身上換了睡衣,單手拿毛巾擦着頭發,快步過去:“明天的飛機,現在不睡明天肯定困了,得快點兒休息……”
“明天演我被抄家,在相府桌子上趴了一宿,本來也要睡不好,不着急。”
鐘杳笑笑,起身把人圈進懷裏,接過他手裏的毛巾:“剛才資源部發消息過來,彙報今年剩下的資源,我看了一眼。”
林竹錯愕:“現在彙報?我給他們定的桑拿按摩一條龍,他們是在哪兒彙報的……”
忍不住擔憂起整個團隊的心理建設,林竹探着身去摸手機,一按開屏幕,就被資源部重新發過來的超大表格閃得眼睛疼,手一抖險些直接摔了手機。
鐘杳:“……”
沒預料到紙質版和手機屏幕的區別,鐘杳攏着手機接過來,放在一邊,把吹風機的熱度稍稍調高:“我剛看了個資源……挺感興趣。”
林竹目光一亮:“什麽?電視還是電影?哥你只管說,我去談——”
鐘杳啞然,實話實說:“綜藝。”
林竹怔了怔,盡力發散思維,想象着适合鐘杳氣質的綜藝:“還是上次《光影》那種競賽模式的?我最近沒看到別的什麽太好的綜藝,有兩個本來做的不錯,可惜一手好牌打爛了,犯不上過去自降身價……”
指尖的發絲最後一點兒潮氣也吹淨了,鐘杳關了吹風機,揉了揉林竹的頭發,聲音輕緩:“就是……挺普通的綜藝,旅旅游,看看風景,七天七夜,沒有什麽競賽環節,好像有點兒游戲環節。”
林竹錯愕擡頭,忍不住反思起了自己最近安排的行程是不是太魔鬼,以至于壓迫得自家藝人已經想要借着綜藝放松滌蕩身心了。
“不是……”
一見他神色,鐘杳就猜出了他在想什麽,失笑搖頭:“我不累,我就是——”
鐘杳稍一停頓,聲音輕柔:“那個綜藝是兩個人去的,帶一個嘉賓,圈內圈外都行。組隊行動,做最想做的事,去最想去的地方。”
林竹心口輕輕一跳,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攥了攥。
鐘杳:“我剛查了查他們最近的一期,是去泡溫泉追極光……我看過極光,當時只覺得震撼,但感觸不深。但是我剛剛在想,如果我們兩個能一起去的話,不論看到什麽都應當覺得——”
鐘杳輕輕一笑:“都應當覺得很漂亮。”
鐘杳耳朵有些發紅,把胸口的經紀人輕輕翻了個面,低頭親了下他的額頭:“這些天都見不着你了……給我談個綜藝,哄哄我吧。”
他的聲音柔和輕緩,林竹心口愈促,眼眶終于還是不争氣地一燙。
鐘杳的拍攝進度很緊,又不習慣軋戲,再談綜藝只能往年底塞,原本就忙碌的日程又要繼續收緊。
這種綜藝是近期才開始探索的,主打追尋內心日常互動,通常沒什麽名氣,娛樂性也遠遠不夠。自制節目不能上星,加上沖突不激烈,又沒有游戲環節,收視率可想而知。
收視率不高,不夠有話題點,耗時耗力,擠占日程。除非急需資源曝光,或是節目組給的價格夠高,不然少有藝人會主動聯絡這種節目。
“哥……明明就是你哄我。”
林竹深吸口氣,稍稍低了頭,嗓音微啞:“你怕我想你,怕我一個人在這邊撐不住——我能行的,哥,你剛剛跟我說的這些話,我就能撐得住了。”
林竹用力攥攥拳,心跳稍快:“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這些天也回來睡?我要是還能回家睡,我就一點兒事都沒有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頸後忽然輕輕一疼。
林竹縮縮脖子,下意識擡頭。
鐘杳看着他,眼裏帶了些依然溫存的無奈笑意,在林竹頸後自己剛捏了一把的地方揉了揉,索性直接側身坐下,把人抱在了自己腿上。
鐘杳擡手,一顆一顆地解了林竹的扣子。
林竹心跳驟快:“!!”
“當然得回家睡……我好不容易做了三天的飯,你不回來吃,準得都放壞了。”
鐘杳慢慢說着,手上輕柔地把林竹從衣服裏剝出來,解開自己的衣扣,把人圈進懷裏。
鐘杳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心跳一樣沒慢到哪兒去。偏偏常年在屏幕前的演技早鍛煉出來,除了耳朵通紅,面上依然從容鎮定,攬着林竹貼上自己胸口。
“是不是……”
鐘杳氣息也稍許紊亂,頓了頓才繼續道:“是不是這樣,你才相信我也——”
鐘杳咳嗽一聲,深吸口氣,圈着林竹慢慢平放在床上,撐着手臂支在他面前:“我也……舍不得走?”
林竹胸口狠狠一悸,微栗擡頭,怔怔看着頭一次隐隐顯出壓迫的鐘杳。
“小竹,你記着……”
鐘杳摸摸他的頭發,輕柔的吻一點點覆落下來:“我急着趕飛機追你,是因為不放心你一個人,更是因為——我要是連見都沒見着你,就聽說你一個人跑出來了,我今晚就別想睡着了。”
林竹用力閉上眼睛,喉間輕動。
鐘杳沒給他避開的機會,小心固定好他的右腕,慢慢親他:“我想好好的,能有一段專門的時間,和你待在一塊兒。”
鐘杳:“要不是——”
他像是想起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神色極難為情地窘迫一瞬,忍不住蹙了蹙眉,深吸口氣迫着自己說出來:“要不是我總覺得必須要循序漸進,就真按他們教我的……”
長于丹田發聲、從來能把臺詞念得字正腔圓的鐘影帝,居高臨下的禁锢着身下的經紀人,臉上灼燙借酒壯膽,聲音含混語速飛快地吓唬他:“……早就把你睡了。”
林竹:“……”
滿腔的感動不合時宜地亂成一團,林竹深吸口氣,猶豫着要不要裝作沒聽清楚再問一遍,看到鐘杳已經通紅的耳廓,善良地按下了稍許惡劣的念頭。
鐘杳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說出來了,心跳瞬間飛快,目光本能挪開:“這麽說——這麽說是不是太不尊重?我覺得不太好,但是找不到什麽別的合适的說法了——”
林竹摸索着攥住他的手:“沒有。”
鐘杳一梗。
林竹忍不住噗地笑了,輕輕咳嗽兩聲,任憑胸口的滾燙熱意翻湧,輕吸口氣:“哥,你——”
他想過挺多開車的方式,卻唯獨沒想過這種仿佛火車站黑出租接頭對暗號似的你拉車門我上車。
眼看着鐘杳已經有往和他一塊兒熟透的趨勢發展,林竹咽咽唾沫,還是橫了橫心:“你睡吧,我們已經挺……挺循序漸進的了。”
林竹依然因為鐘杳剛剛的剖白心裏滾熱,忍不住想叫他知道,紅着臉補充:“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頭就去談綜藝……”
現在似乎不是談工作的時候,林竹抿抿發幹的嘴唇,不再多話,稍別開頭,主動攥住了鐘杳的手臂。
鐘杳瞳底光熠閃動,輕柔覆下來,把林竹整個裹在懷裏。
頭一次沒有衣料阻隔,心跳忠誠地印落在懷中緊貼的胸膛上,體溫悄然交融。林竹輕輕閉上眼睛,極緩地舒了口氣。
……
五分鐘後,林竹睜開眼睛。
兩人肌膚相貼親密無間,鐘杳緊緊摟着他,細致地避開了他的手腕,就這麽睡着了。
林竹意外得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躺在鐘杳懷裏,鑽出條胳膊關了床頭的小夜燈,憂郁地輕輕嘆了口氣。
按照鐘杳這個“睡了”的标準……
他大概已經和十個以上的鐘杳等身抱枕出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