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回有這麽好的
臺長一梗,想起鐘杳之前經歷過的那些事,也覺得不是滋味,最後一點兒火氣也消了,苦口婆心:“越好越得藏着,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出去,他們都說什麽了?”
鐘杳揚眉。
臺長一直打算扳扳他這個毛病,急中生智,一個一個指着告狀:“左邊那個,說他要有這麽好的經紀人,也忍不住炫耀。”
鐘杳眸光微凜,坐直擡頭。
臺長補刀:“右邊那個,說想趁你不注意去偷經紀人。”
鐘杳蹙緊眉峰。
臺長再接再厲:“屋角打電話的那個,更過分,說看得眼紅,要把你們家經紀人搶過來,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鐘杳心底沉了沉。
一屋子的人都被預告片挑起了興致,誰都想和鐘老師家經紀人說兩句話。林竹一不小心就被拉去寒暄,正和兩個剛讓臺長點名告狀的藝人說話。
鐘杳霍地起身,把臺長吓了一跳,一把按住他:“你幹什麽?這兒不是在臺裏,外面說不定就有狗仔蹲着——快坐下!”
他們這邊的動靜有點兒大,別人聊得熱絡沒在意,林竹一心留意着這邊,忙同那兩個人道了歉,快步跑過來:“哥,怎麽了?是有事嗎——”
“沒事沒事,我跟你們鐘老師說話呢,去玩兒吧。”
臺長背後告人狀正心虛,拍着林竹的背把人轉了個圈送出去,壓低聲音問鐘杳:“這回記住了沒有?”
鐘杳沉默片刻:“記住了。”
臺長乘勝追擊:“還顯擺嗎?”
鐘杳搖頭。
Advertisement
“那就行了。”現在像鐘杳這麽好忽悠的實在太少,臺長松了口氣,滿意颔首,“他為你做了不少,你自己知道就行了,用不着叫每個人知道——他是燦星的經紀人吧?”
直播效果太好,趁着今天飯後人齊,還有個小型的采訪要補。臺長實在不想再被兩人塞狗糧,越發語重心長:“他的合同畢竟還歸在燦星,未必就能一直只帶着你一個。萬一你們公司有人眼紅,真跟你搶他,你給不給?硬要他多帶幾個人,你讓不讓?”
鐘杳沒說話,視線落在林竹身上。
衡量着火候已經差不多,臺長滿意點頭:“行了,今天下午來臺裏錄個采訪,找你們家經紀人去吧。”
鐘杳皺皺眉:“今天下午?”
“有行程嗎?”臺長摸了個螃蟹過來,“有行程也得推了。這次不光是臺內的,影視頻道派人過來,根正苗紅的中央臺下屬頻道,耍大牌要被點名批評的……”
說好了林竹今天下午要去公司,鐘杳确實有點兒不想去,又不欲讓林竹為難:“多長時間?”
臺長不管這個,聞言一怔,憑經驗推測:“又不是專訪,影視快訊,一個小時足夠了。”
一個小時不算長,大概還趕得上接林竹回家。
鐘杳點點頭,把經紀人牢牢圈回身邊,一頓飯都沒再放出去和臺裏臺外的任何人聯絡感情。
下午,鐘杳去天星準備采訪。林竹陪他到了門口,約好晚上一塊兒回家吃飯,帶人去了燦星。
臺長的老一套經驗沒管用,這次總局打定了注意要立起演員和影視劇的典型來,采訪做得深度十足,一同接受采訪的幾個演員都心有所感,說起過往經歷感慨頗多,一不留神就拖長了時間。
四個嘉賓加上群訪,等到全部采訪結束,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的事了。
鐘杳出道起就跟着上中央臺各個頻道的節目,來采訪的記者主持裏好幾個都是熟面孔,随行導演也早熟識,用不着再額外客套熱絡。讓主持和其餘幾人聊天拉家常,自己拿了瓶沒開封的水走到邊上,掏出手機。
林竹說了要去公司看看有什麽貓膩,說明事情總歸未必善了,不知是不好解決還是怕打擾他,到現在也沒給他發消息。
鐘杳想了想,低頭打字:采訪結束了,順利嗎?
消息發過去,另一頭依然沒有回應,鐘杳擺弄一會兒手機,又站起身。
臺長說得沒錯,林竹的合同是在燦星的。
他們兩個自然都不必擔心,可合同存在法律效力,終歸不能強行違約。
在公衆面前,燦星依然是當初那個厚待藝人的忠厚東家,雙方交惡難免會對他有所沖擊,尤其眼下這個時候,更容易落下“耍大牌”、“忘恩負義”的名聲。
林竹要維護他,說不定就要受燦星開的條件脅迫制約。
林竹罕少會讓他跟着一塊兒操心公司的事,鐘杳拿不準燦星究竟能無恥到什麽地步,又沒收到林竹的回複,心中始終難以安穩下來。
采訪的地點就在燦星的老演播廳,鐘杳并不陌生,在原處坐不住,索性起身看了看。
“鐘老師,您有什麽需要的嗎?”天星抽派的調度就守在場邊,見他走過來,快步迎上:“您說,我們去弄就行——”
鐘杳搖頭笑笑:“以前來過,忍不住看看——這個演播廳一直沒再裝修過嗎?”
他态度溫和,調度也放下緊張,笑着擺手:“才三年,哪兒都還好好的,現在修太敗家了……”
鐘杳微怔。
他和老臺長問過兩次主辦方的事,卻都被含糊過去了,只說主辦方就合作過那麽一次,不太容易再找的到。試着問過臺裏其他人,也沒得到明确的答案。
鐘杳腳步頓了頓,心頭再度冒出了個有些離譜的猜想。
“不怕您笑話,其實就這麽個演播廳,當初也不是我們自己買的。”
調度年輕,膽子也大,笑着給他講聽來的閑話:“聽說是哪個富二代為博紅顏一笑,應該是--應該是舉辦個什麽發布會?嫌我們的老演播廳太破,一揮手就買了個新的。連記者都不讓随便進,審核那個嚴格,工作人員長得不好看的都被轟出去了……”
鐘杳心口忽然縮緊,心跳止不住地快起來。
臺長和林竹談過一次往事,雖然不情願,卻還是幫着他封了口,凡是知情人都知道不能把當初的事傳出去。偏偏調度一知半解,聽來的也都是些兩成真八成假的小道消息,連封口的級別都沒到。
發覺鐘杳有興趣,調度膽子也越發大起來,興致勃勃給鐘杳八卦:“聽說那個富二代可慫了!守着門口看了人家一個發布會,然後就走了,上去說句話都沒敢,帶來的玫瑰花都給扔了……”
他的話頭一頓,看着鐘杳臉色,有點兒猶疑:“您怎麽了?不……不好笑嗎?”
鐘杳閉了閉眼睛:“不好笑。”
鐘杳忍了忍,還是輕聲道:“他送的不是玫瑰花,是野金錢花……”
“野金錢花?”調度茫然眨了眨眼睛,“就那種……小野菊花,路邊一采一把那種?那誰會喜歡他啊,有錢送演播廳都沒錢買束好看的花——”
鐘杳聽不下去,和主持說了聲家裏有急事,匆匆往外走。
衆人早都熟識,看他确實神色有異,也沒有多問,簡單招呼過就把人送到演播廳門口。
鐘杳上了車,報出公司的位置,靠在後座上,手背用力按上阖着的眼睛。
調度來得晚,只知道現在天星熱度正盛,不知道三年前這個小衛視還窮酸冷清,根本沒有發布會會找上門來。
那一整年,就只有鐘杳那一場發布會開在了天星。
鐘杳阖緊雙眼。
他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二十歲的林竹,一個人去闖電視臺大樓,斥巨資買下演播廳,一個人守在門口替他篩查記者,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看完整場發布會,把花設法悄悄送到他的車上,然後親眼看着他離開,飛往一個遠隔重洋的國度。
見到他會臉紅的說不出話的,得了一個簽名都要高興半天的,坐在地毯上愛不釋手擺弄那些藏品的,他的經紀人。
二十歲的林竹看着他一路離開的時候,又在想些什麽?
鐘杳想不下去,用力揉了揉眉心。
他想不起那時候自己究竟有沒有回頭致意,有沒有和粉絲握手告別了——離開的決定其實做得很倉促。他到了海外之後生活很充實,每天都在學習新的東西,填充新的收獲,每天都在把自己從當初的陰影裏拔除出來,甚至動過從此留下不再回國的念頭。
他甚至都一點不知道,國內有個笑起來比誰都好看的年輕經紀人,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鐘杳攤開手掌,又想起那一天坐進車裏時,猝不及防燙了滿眼的一捧金燦燦的野金錢花。
這種一點兒錢都不值的野花,花店裏是沒人賣的,只能自己去想辦法摘。秋天的野外确實有不少,可要一朵一朵摘下來,攢齊紮好,做成能送人的精致捧花,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
鐘杳當時尚且不明白這一捧花的含義,卻本能地不敢輕忽,不僅收下藏在了家裏,還随身帶了一朵夾在書裏帶出了國。
直到有一天,身邊的導演朋友翻閱他的藏書,無意看到那朵幹花的時候,他才終于知道了這一捧花究竟是什麽意思。
野金錢花的花語,是"I'll think of it,I'll do my best."
我将想方設法,我将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