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兩人到了《光影》的錄像廳, 工作人員還在忙碌着做彩排前的最後準備。
林竹的名聲依然管用, 《光影》整個節目組都被揪起來開了三遍全體大會。鐘杳的身影剛出現在門口, 立刻有人殷勤迎上來, 将兩人恭恭敬敬地請進了後臺。
“環節設置沒什麽問題, 競技性綜藝, 本身是有看點跟價值的。前幾期設計性太強, 剪輯的春秋筆法太多,做得挺高級, 發現的人少……”
林竹接下的時候還沒怎麽看過這檔節目,這幾天已經把每一期都看了一遍。組織整個團隊縱向摳細節橫向攏八卦,對節目組的套路早了然于胸,一路同鐘杳細細解釋:“這回叫他們把臺本撤了,剪輯我盯着。評審嘉賓都是重量級的,評判其實很公道。”
還記着節目組之前踩鐘杳做熱度的心思, 林竹百無禁忌,一絲不茍地同鐘杳彙報:“之前調控結果是靠在現場投票和場外投票結果做手腳,這次調整了比重,允許我們派人全程監督, 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邊上陪着的導播哭笑不得, 偏偏沒臉否認, 只能賠笑點頭:“是,是——臺裏敦促之後, 我們就進行了改版, 絕對保證公正公開……”
鐘杳啞然:“我大致了解了, 不用緊張。”
自家經紀人像個小土匪似的氣場全開,鎮得整個節目組都戰戰兢兢,說句話都不敢高聲。兩個小場記被林竹掃了一眼,居然吓得扔了東西就跑了。
鐘杳看得新奇,口中說着客套話,擡手輕按林竹脊背:“我之前和天星合作得很愉快,可惜走得匆忙,一直沒來得及致謝……現在也相信節目組,相信這一次合作也會很好的。”
林竹腳步一頓,不知聽見了哪個字眼,臉上驀地熱了熱,身上的氣勢也悄然收斂。
鐘杳和導播客套幾句,把人送走,回頭望見忽然自己偷偷開心的經紀人,不由微訝,眼裏也透出笑意:“想什麽呢,這麽高興?”
林竹抿抿唇角,微仰了頭看他:“哥……你之前和天星的合作,真挺愉快的嗎?”
雖然只是彩排,也難免會在什麽時候就有曝光。鐘杳最近走減齡路線走得多了,得往回找補找補,林竹特意給他挑了身高定西裝,配上細紋領帶鉑金胸針,從頭到腳都透着不容侵犯的精英氣息,就是打算來鎮一鎮那些總惦記着搓捏算計鐘杳的人的。
為了不搶鐘杳的鏡,林竹自己随意從那一衣櫃的clozeya裏挑了身帽衫牛仔褲,剛剛土匪下山的氣勢收起來,整個人倒是都顯得比平時年紀更小了一點兒。
鐘杳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想起林竹說起的和天星打過一架,稍一沉吟正要改口,卻被林竹眸子裏躍着的期待亮芒引得胸口輕動。
心底飛快閃過些抓不住的念頭,鐘杳一笑,認真點頭:“是,很愉快——不是客套話。當初那場發布會,我一直想見見主辦方親自致謝,可惜沒緣分錯過了……這次讓我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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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竹胸口滿漲着滾燙沁甜,紅着耳朵含混點頭:“好……”
林竹跟着鐘杳看了一陣現場,還是忍不住高興,唇角悄悄翹起些弧度。
鐘杳當時很愉快!
能讓當時的鐘杳覺得很愉快,那一場架打得就是值得的。
林竹滿心雀躍,對着《光影》工作人員的态度也和善了不少。吓得導播越發戰戰兢兢,硬着頭皮陪了一段,就扯了幾個場記過來小心跟着,放林竹帶着鐘杳在片場随意參觀,借故鑽回了後臺。
鐘杳留意到導播的小動作,心裏已大致有數,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繼續細心聽着林竹做足的功課。
《光影之戰》是競技性綜藝,扣除臺本之後就更依賴現場發揮,所謂彩排也無非只是事先看看現場、對對流程,要做的事其實不算太多。
林竹考慮得周全,連燈光音響都放在了考察範圍裏,走足了一圈,才把鐘杳交給節目組參與上下臺的流程彩排,自己守在了臺側。
鐘杳在臺下站定,不等上臺,制片人先滿臉帶笑迎了上來。
“鐘老師,我們一直盼着您過來。”
主持人在臺上念詞,制片人抓緊時間同他握了握手,賠笑道:“最近出了些不實傳言,說我們請您來是別有用心,想要對您不利……”
制片人是做綜藝的老手,早玩慣了捧高踩低制造噱頭的手段。原本同燦星捧鄭藝踩鐘杳的交易做得好好的,沒料到踢上了鐵板,第二天就被臺長叫去罵了個昏天黑地。
鐘杳空有熱度沒什麽背景,退隐三年不說,當初也只是規規矩矩演戲,綜藝都沒參加過幾個。任誰也想不到他竟然能讓臺長親自出手幹涉,連節目規則都強行修改了一遍。
鐘杳早有察覺,神色平淡:“對我不利?”
“都是傳言,我們絕沒動過這樣的心思。”
制片人掌心冒了些汗,俯身笑道:“只是這些傳言也可能誤導了您的經紀人,讓我們之間出現了些不愉塊的誤會。作為制片人,我想我有必要來和您解釋……”
圈子裏言過其實的傳言向來多,什麽都得折個半來聽。下面的人信就算了,制作人和導演組都是新來不久的,誰也沒當真相信這件事和林竹有關。
要是真有什麽渾厚得過了頭的背景,包養一個藝人都輕輕松松,根本犯不上來當什麽經紀人——多半是鐘杳身後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深厚背景,才會這樣誰都惹不起,又派來了個難對付的經紀人保駕護航。
都已轉變了策略,再因為原本的一點計劃同這種背景的人交惡,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生怕那個不好惹的經紀人給鐘杳灌輸了太多節目組的負面印象,制片人好不容易找着鐘杳落單的機會,陪着笑盡力恭敬:“無論您的經紀人都說了什麽,請您務必不要誤會,我們請您來是誠心誠意的——”
鐘杳聽不下去,淡聲打斷:“大概是您誤會了。”
制片人臉色變了變,讪笑:“怎,怎麽會呢?我們——”
鐘杳摸了摸腕間那塊款式已過時了幾年的積家腕表,重新掩下袖口,擡頭望向場邊站着的林竹。
有舞臺隔着,只能遙遙看到林竹的身影。穿着帽衫的經紀人守在場邊,掐着表全神貫注給主持人說話計時,計算最後合适的剪輯時間。
鐘杳:“直到您找我之前,我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不實傳言’。”
制片人笑意一滞,臉色蒼白下來。
主持人已經說完了串場詞,鐘杳掐準時間,一步步走上去,按着早已了然的流程配合着彩排。
林竹從沒同他說過這些事——或是根本不希望他接觸這些事。他只知道《光影》素來沒什麽好名聲,算計嘉賓臺本盛行,卻并沒從任何人口中聽見過,節目組這次找他來原本是別有用心,打定了主意要針對他的。
林竹在這裏替他做了多少周旋,費了多少心思,惹了多少人,他都并不清楚。
鐘杳經驗老道,一心二用兼顧着彩排,餘光掃過臺下,眉峰卻忽然一凜。
幾道身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把林竹圍了個嚴嚴實實,為首的一個不知在說着什麽,居然已經上手推搡過去。
“下面有請鐘老師——”主持人對着空場走臺本,提詞卡說到一半,發覺鐘杳盯着臺側,猶豫輕喚:“鐘老師?”
鐘杳摘了手表,放進口袋:“抱歉,我有點不舒服。”
主持人吓了一跳,連忙示意彩排中斷:“不要緊不要緊,就是個彩排,您哪兒不舒服?我們後臺就有應急藥品……”
鐘杳快步朝臺下走了過去。
林竹被圍在舞臺邊上,看着眼前的鄭藝,難得的有點兒頭疼。
下一場《光影之戰》是鄭藝的主場,燦星為了捧鄭藝,特意找了幾個沒什麽演技又老實好欺負的年輕藝人陪襯,哪怕改了賽制也不至于影響單場奪冠。
鄭藝不在乎這個,卻沒想到林竹連剪輯權都攥在了手裏。鐘杳不能被後期下黑手,奪冠同樣十拿九穩,加上這一場為了湊堪比鐘杳的咖位幾乎風雲彙集,兩場比賽挨着,無疑又是一次赤裸裸的打臉。
要是最後真有冠軍同臺競争的總決賽,鄭藝幾乎是被公司的弄巧成拙徹底坑死了。
節目組不敢拿鐘杳炒熱點,生怕兩人生出什麽不必要的沖突,特意将鄭藝送走才去接人。誰知鄭藝根本沒走,背着經紀人自己繞了個圈,帶着兩個助理又回了演播廳。
“有錢你都不要——你到底要什麽?!”
眼看助理塞過去的百聯金卡林竹看都不看,鄭藝火氣蹿到頭頂,一把搶過卡,往他懷裏塞進去:“你跟鐘杳是為了什麽,不也是吃這口飯掙點兒錢嗎?!還是你要別的什麽——房子?車?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鐘杳到哪兒都只帶着個經紀人,一會兒結束了彩排,林竹肯定還得回鐘杳身邊跟着。
鄭藝不敢讓公司知道,這次是背着經紀人來的,眼看時間所剩無幾,不由越發氣急:“你就讓他被黑一次,毀不了他一輩子!現在越被黑越有熱度,就讓粉絲心疼鐘杳不也挺好的嗎?!你怎麽——”
“不好。”
他的話音未落,林竹卻已擡頭打斷。
林竹已經跟鐘杳承諾了不打架,壓了壓把人扔出去的念頭,擡臂格住那張攥着卡的手。
鄭藝咬牙切齒瞪他。
林竹笑笑,一字一頓:“我要他堂堂正正地,遂心順意地往上走。一次委屈都不準受,一次跟頭都不準摔。”
鄭藝身上狠狠一顫,眼眶忽然紅了一圈。
藝人走到這一步,少有幾個是能自主的。對方也是被公司一次接一次的損招架到了這個地步,這一路走來,未必就少受公司的管制編排。
林竹并不把賬算在他頭上,随手把那張卡往回一推:“別折騰了……你剛問我要什麽,我告訴你。”
林竹背靠舞臺,目光澄明:“我只要鐘杳。”
鄭藝徹底死了心,紅着眼睛喘粗氣瞪他,擡手就要把那張卡砸在他身上。
砸一下又不疼,林竹早過了和人打架鬥狠的年紀,也不想讓旁人說鐘杳的經紀人一點兒不穩重,炮仗似的一點就炸。不以為意,回身看向臺上。
他剛剛就隐約聽見臺上動靜不對,一回頭才發現舞臺竟然已經空了,正急着找鐘杳,一只手已經從旁側伸出,将鄭藝揚起的手臂牢牢鉗住。
林竹眨眨眼睛,下意識轉身,倏地回神:“哥!我沒事,他不是要打我——”
林竹反應向來極快,話沒說完已覺出端倪,眼疾手快箭步上前,一把按住鄭藝的嘴,把他連懼帶疼的慘叫聲硬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