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用真元撥弦,清音遠揚,才顯你志存高遠。”
雲宿木着臉,一袖劈了琴:“……這把太脆。”
觀真看了看他身後累累樂器屍骸,“連我的玉笛都被你劈了個幹淨,那可是太上老君送給師尊,師尊親賜給我的,總不會也脆罷?”
他拍了拍斷笛上的塵土,以小小術法接續,坐在雲宿身旁笑着搖了搖頭:“樂音本就為了詠志,傳情,其實也是我拘泥于形了。”
他沉吟片刻,按住白玉笛孔,悠然吹奏。他們坐在一池碧譚邊,桃花飛揚,點染眉眼多情,又随笛聲飛遠。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繁花數。
雲宿阖眼,聽得入了神,乍然一曲畢,卻只覺觀真含笑的側臉皎潔更勝玉笛。他怔怔的,觀真戳了他一下:“你看,用心演奏,聽的人總有感應的。”
“你就吹你的樹葉罷,可是一定要吹得很用心才行。”
觀真說罷施施然離開,衣擺暈染了點點桃花。雲宿獨自站在芳樹下,方覺一曲之間,碧波蕩漾,竟是百花齊放了。
他一向很聽觀真的話,以至于敢于在衆仙子面前坦然摘花葉一瓣,迎着衆人訝然目光,注視着瑤華緩緩吹奏。
大約是他底氣太足了,人間一曲情愛小調也吹出金戈鐵馬,脆弱的葉脈經他一吹,片片破裂。
瑤華不禁微笑:“星君用心可嘉。”
于是便傳為笑談。
雲宿倒也不氣餒,他傾慕瑤華的事人人皆知,他放浪不拘也非一日兩日。修成道體後他也常在人間厮混,着實應付不來上仙們的虛與委蛇。
不會彈琴星君不感羞愧,只要觀真不嫌棄他,別人有什麽好在意。
瑤華不再邀他赴宴,大約是看穿了他草莽的底子。奇怪的是雲宿星君也不大失落,前些日子那滾燙的相思也變得溫吞吞,要化不化地含在心裏,總沒個了結。
他在苦思冥想另一個問題,上次給觀真吹葉子是什麽時候的事?
星君是不大愛記事的,往常他只要駕雲而行,不由分說地把觀真拽出來一問就解決了。但這樣一樁小事,他卻前所未有地忸怩了好幾天。
他在花下入眠,行經的每朵卻都似桃花,入眼的每個人影,恍然間都是觀真,回眸對他微笑。
雲宿星君再也無法忍受,氣勢洶洶殺至丹房前:“觀真——”
“丹房重地,不容放肆!”迎接他的卻不是觀真,而是一個眉宇英氣昂然的少年。少年才長到他肩頭,語氣卻很決絕:“就算你是星君,也不能随便打擾師兄!”
雲宿橫行慣了,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教訓,不由多看他幾眼:“哦,你就是觀真的師弟。”
他大度地擺了擺手:“去,叫他出來。”
小師弟也是個硬脾氣,初生牛犢不怕虎:“憑什麽!每次師兄見了你回去都不高興,你還打擾他煉丹!”
雲宿連觀真的話都經常當耳旁風,何況他眼裏小雞仔一樣的少年。當即揪着衣領将人一提,勉強耐心詢問:“看在觀真的份上,不和你小孩子計較。說,你師兄在——”
話音未落,便見觀真同一名男子有說有笑地繞過了游廊。
雲宿虎着臉,小師弟看了他一眼,挑釁地道:“那位是昴宿星君,近來常常拜訪師兄,同為星君,人家可不止會吹葉子!”
雲宿納悶,晃了晃手上的小家夥:“拜訪他?他一個小散仙,有什麽可拜訪的。”
小師弟做了個鬼臉,語氣怏怏不樂:“自然是想他做道侶,師兄功體屬水,最是溫厚,同誰都處得來。每年七夕收到的香囊扇墜都要堆不下了!”
雲宿一震,脫手便将小師弟砸在了地上。少年捂着摔痛的屁股,不以為意地拍拍衣襟站起身來:“雖然我不喜歡太多人纏着師兄,但你是最讨厭的一個!”
雲宿嘲笑他:“說謊也要打個腹稿,我最了解觀真,他不過是——”
“诶?星君什麽時候來的?”觀真在游廊前送走了有着一雙多情桃花眼的昴宿星君,婉拒了對方的邀請,笑嘆着回身,卻看到雲宿滿面怒容地盯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以為師弟同雲宿争執,心疼地替師弟拍拍身上的土:“一定是觀雲不懂禮節,快,向星君道歉。”
雲宿沉着臉:“這小子叫什麽?”
“觀雲,是師尊賜名。”
星君哼了一聲,随即拂袖而去。
觀真不解,觀雲牢牢地抱住了師兄的腰,向着雲宿大喊:“再也別來了!”
04
——竟敢用“雲”字!
雲宿咬牙切齒,紫濤老人他還不放在眼裏,但人家給徒弟起什麽名字,的确是完全同他無關的。最可恨的是觀真也不來向自己道歉,情濃時他會緊緊摟住自己,一疊聲地以泣音呻吟:“雲……啊……雲宿!”
口齒模糊的鼻音,最為煽情。
這樣下次誰知道他喊的是誰!
雲宿獨自生悶氣,想起觀真同昴宿走過盤旋游廊,着一襲碧藍長衫,微笑時容光懾人,在以俊美著稱的昴宿面前竟也毫不遜色。
他一直固執地認為觀真不過是小小散仙,沒想到這人精通樂律,又素性随和,交游廣闊,更兼之……
他兀自惱恨起來,觀真是好看,臉色酡紅,雙眼含淚的時候更好看,但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誰許外人偷看!
此後雲宿每每在雙修時着意磨人,直用盡了刁鑽姿勢,逼得觀真答應他再也不收任何人的信物才罷休。
瑤華閉了關,徹底謝絕一切訪客,雲宿失落了兩千個日夜,喝光了觀真的酒,觀真擔心他為情所困,拉他出游,指點他看紛繁景致:“這處碧譚桃花如舊,真好。”
雲宿看着他微笑的臉,忽然覺得心頭煩悶一掃而空:“再給我吹一曲。”
“哪有這麽霸道的人,想聽,可以。”觀真摘一片葉子放在他手心:“你也為我吹一曲吧。”
雲宿這才想起上次他要問的問題:“我沒有給你吹過嗎?剛成為道侶的時候總有吧,我這麽不解風情?”
觀真敲敲他額頭:“都會說笑了,長進不少,可惜記性還是差。”
“你從來沒有吹給我聽過,不過關于這件事我也要向你道歉,上次出了馊主意,害你被人笑到如今。”
雲宿完全沒在聽,自顧自嘟囔:“怎麽可能沒吹過呢……”
清風徐來,他悠揚地奏了一曲。這次心境平和,葉脈亦随韻律舒展。
“怎、怎麽樣。”吹罷一曲,卻比當衆丢醜還要緊張。
觀真出了神,久久才飄渺地答他一句:“很好啊,真的很好。”他赧然地擦了擦眼睛,“我都聽哭了,你一定是想着瑤華上仙吹奏的,才會這麽動情。”
語至末尾,不知是否雲宿錯覺,他竟有些黯然。
雲宿只覺有說不出的奇怪,他笨嘴拙舌,也不會反駁,只問:“你的笛聲也很好聽,你吹的時候想着誰?”
觀真觑他一眼,不說話。雲宿連忙自問自答:“誰也沒想,對不對?”
觀真無言地點了點頭,雲宿滿意地哼了一聲,敢說是別人,今晚他別想下床!
但仔細琢磨一番,又覺得不是滋味。
觀真舉杯和他對酌:“這酒你可要省着點喝,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了。”
雲宿心情正好,自覺渡過一次情劫,又把他的話當了一陣風。
05
幾千幾萬個日夜,對雲宿星君而言不過彈指之間,對觀雲卻是一段漫長歲月。他知曉師兄的天劫将近了,才會從幾百年前便辛勤煉制還元丹,只圖保住一脈心魂。
他從少年長成挺拔青年,日漸沉穩可靠,師兄的道侶卻還是那個不成器的樣子,降妖除魔時是煞神,一來叨擾師兄,就幼稚得和百年前的自己無異。
師兄被他擾得沒有時間閉關清修,修行低微,才不得不煉丹。連煉丹也不得清靜!他看不過眼,氣憤地質問師兄,這麽多年雙修可有進益?
觀真紅了臉,回避他的眼神。雲宿喜怒随心,修為已脫劫數之外,往往将運氣行功抛在腦後,只抱着他一味索求,雙修而無進益,不過普通交歡罷了。
“你還小,別問……”
觀雲立在他面前,猛然抱住了他。觀真這才發覺,他已比自己高出許多:“是是,長高了,長高了就可以不聽師兄的話了嗎?”
師弟卻執拗地抱住他,目光灼灼,不肯放手:“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緊緊握住觀真雙手:“雲宿星君配不上你,我來做你的道侶,我陪你渡天劫。”
接着他決絕地低頭,吻住師兄因震驚而微啓的唇。
06
——觀雲對自己的告白信心十足,卻不想師兄直接躲進了深山。
觀真不欲拖累師弟,只留書一封,寫:情難自已。
他獨自在山中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