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合一
賀南星剛跑出兩步, 身後忽然有一道力量拽住了她。緊接着，人便狼狽地又倒退了回去。
狂風呼嘯，暴雨狠狠砸下。
她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心砰砰狂跳個不停, 仿佛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一樣。
眼睛裏進了雨水，有些睜不開。
賀南星幾乎條件反射地去掙紮，但是沒用，她的身體被強行扭轉了過去。
潇潇的雨幕中。
少女臉上流淌着紅色的液體，顏色逐漸由深變淺。慢慢地，那張臉開始變得幹淨，顯現出了她本來的模樣。
程湛呆滞地站在那裏，找不出一個合适的詞，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驚？訝異？
不不不, 這些都太淺了。
他過往的生命裏,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
大腦一片空白, 仿佛被人勾走了魂魄, 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軀殼。
好半天，程湛才靈魂回竅，他将落在賀南星肩膀上的手緩緩上移, 觸碰都她臉部肌膚的那一剎，手指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他用大拇指, 把她臉上殘留的最後一點化妝品拭去，眼睛裏逐漸染上一抹涼意。
“你的臉沒有毀容？”
“……”雨聲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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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面對面地站着，賀南星也聽不清程湛在說什麽，只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幾下。
不過雖然沒聽清，但是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在問她的臉是怎麽回事。
這段時間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掉馬。
程湛漆黑的眸子裏，是少女驚慌的，呆滞的，狼狽的柔弱模樣。下一秒，他便被那雙沒有縛雞之力的手，輕輕給推開了。
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胸膛，仿佛帶着一股微弱的電流，一瞬間遍布全身，連頭發絲都是酥麻的。
他覺得自己好像正在被什麽東西，逐漸……逐漸地淹沒。
全校人都對林佳悅的顏值贊不絕口，然而跟她比起來，那算什麽？
差了十條街都不止。
賀南星轉身跑開的時候，程湛沒有追上去。他就那麽怔怔的，如同一具雕塑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遠去，直到徹底在視線中消失，才收回目光。
依然沒有挪步，他被困在了這場雨裏。
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地打在車棚上，這場雨似乎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歐楊一鳴往學校大門口看一眼說：“湛哥沒有傘，是不是被困在教學樓出不來了。”
“大男人打什麽傘。”
林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場雨能困得住他？”
何東磊呵呵笑兩聲，“哎，你們還記得……”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打住，眯着眼睛看着從學校裏沖出來的那抹身影，身軀猛地一震，“那不是湛哥的衣服嗎？”
再仔細一看，“卧槽？！”
好像是賀南星吧。
她穿着程湛的T恤，雖然能遮住關鍵部位，但是兩條細長筆直的腿，卻全部暴/露在了外面。
腿型好看的要命。
“賀南星？”林洋也認出來了。
不過隔得有點遠，暴雨裏，沒辦法看清她的臉。
三個人滿臉疑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過了好一會兒，程湛才赤/裸着上半身，從校門出來。
見他們在車棚等他，邁着大步子過去了。
先是賀南星穿着程湛的衣服，狼狽不堪逃似的跑到了公交站，然後坐車離去。
再是程湛衣衫不整……哦不對，是上半身根本就沒穿衣服，吊兒郎當地走了出來。
兩者結合在一起，何東磊已經腦補出了一場不可言說的戲碼。
“湛……湛哥。”他上下看看程湛，然後探頭往空蕩蕩的公交站臺瞅一眼，“剛才看到賀南星穿着你的衣服跑了出來，你把人家怎麽了？該不會是獸性大發……”
媽的，他怎麽下得去嘴？
程湛甩了甩頭，雨水擺了何東磊一身，他用手指将貼在前額的濕發，給梳到後面去。
眼底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想那麽做來着。”程湛騎坐上摩托車，淡淡回應着何東磊的問題，“可惜，讓她給跑了。”
“……”這是有多饑渴。
賀南星在小區門口下了公交車，一口氣跑進單元樓，電梯剛好停在一樓。
裏面的幾個人出來後，她沒有立馬進去。
臉上的妝掉完了，貿貿然回到家，肯定會吓到大家。
雖然程湛已經知道，她毀容是假的了，但是既然已經裝了這麽長時間，好像還是得找個合适的時機，再以本來面目示人才行。
賀南星打定主意，解開頭繩，把頭發都弄到前面來，擋住右臉後，才鑽進電梯裏。
叮。
到六樓停下。
賀南星還沒出電梯，就聽見了展笑的聲音，走出來一看，果然是她正拿着手機，靠在牆邊跟誰打電話。
家裏大門是敞開着的。
賀南星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剛到門口，展笑聽到動靜回過了頭。
她将淋成落湯雞的賀南星，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認出了穿在她身上的衣服。
眉頭一皺，頓時黑了臉，“你怎麽穿着程湛的衣服？”
“遇到了一些事情，他借給我的。”賀南星沒跟她解釋那麽多。
然而，展笑卻不依不饒，“遇到了一些事情？是什麽事，需要他把衣服脫下來借給你？你自己的校服裙子呢？”
賀南星還沒說話，她又自顧自地瞎猜道：“該不會是……”
“展笑。”賀南星打斷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沒什麽。”
撂下話，她快步走進家裏，直接回了房間。
關上門的那一瞬，外面傳來展笑惡狠狠的話語，“賀南星！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賀南星沖了個熱水澡。
換上幹淨衣服，吹幹頭發，最後把臉上的妝畫好，才從房間出去。
展笑陰沉着臉坐在沙發上，賀南星這才發現，家裏除了她，好像沒人了。
許文娟和展開平都不在。
“姨媽和姨夫呢？”她問。
展笑掀起眼皮看她，眼神帶着厭惡，動了動嘴皮還沒張口，許文娟和展開平一塊兒回來了。
看到賀南星在家裏，兩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許文娟鞋子都沒換下，直接走進屋裏，踩了一地的泥水。
她來到展笑身邊，表情嚴肅地責怪道：“你這丫頭，南星回來了怎麽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告訴我們一聲？電話也不接，害我和你爸爸一通好找。”
展笑一聽這話，當即火了。
她咻地一下站起來，嘲許文娟吼：“誰害的啊？是我放學了沒及時回來，過了大半天才穿着男生的衣服回來的嗎？要發火，麻煩先找對對象行嗎？”
許文娟被吼的一愣。
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什麽男生的衣服，你在說什麽？”
“問你的寶貝外甥女！”展笑扔掉手裏的抱枕，回房了。
家裏安靜了兩秒。
展開平換好鞋，聽着展笑的話有點不大對勁，走過來問賀南星：“南星，笑笑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是你……穿着男生的衣服回來的嗎？”
許文娟知道，南星很乖，不是那種會在外面胡來的女孩子。
所以她沒吭聲，在等賀南星自己交代。
“嗯。”
賀南星先承認了這個事實，接着把自己座位被人弄了膠水，然後程湛幫助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兩人。
許文娟聽了氣不打一出來。
現在的孩子是怎麽回事？怎麽能這麽壞呢！
她以為是因為賀南星的這張臉，在學校被人嘲諷，大家故意欺負她才那麽做的。
頓時心疼的把孩子給攬進了自己懷裏。
吃完飯後，展開平給易芳萍打了通電話，把這件事情跟她說了。
易芳萍也氣的不得了，說等考完試之後，會跟校領導好好調查一下，看到底是誰這麽無聊，居然敢做出這種事情。
第二天的考試，賀南星出了一點狀況，因為前一天淋了場大暴雨，所以發燒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覺得頭暈到不行，可還是堅持到了學校。
結果在考英語的時候沒撐住，才剛寫兩道選擇題，就昏睡過去了。
考試睡覺這種事情，在學校是時有發生的，特別是後面幾個不學無術班級的學生。
監考老師以為她也是其中之一，就沒管。
半個小時後，何東磊起身交卷，離開的時候發現程湛座位上的人居然在睡覺，不禁小意外了一下。
她這麽快就做完了？
牛逼啊。
賀南星做了個夢。
她夢見江離帶她去海邊玩，環海路上，他騎着自行車，她頭戴花環坐在後座上笑容明媚。
碧海藍天，海風溫柔地吹着，帶着一絲鹹鹹的味道。
然而下一秒，場景突然切換。
陰暗的屋子裏，她被程湛困在角落，少年眸光陰冷，五官猙獰，眼神犀利的像是要将她淩遲。
“你就那麽喜歡江離！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他差了？”他咬牙切齒，忽然舉起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朝着她的腹部刺了進去。
眼前亮起一道白光。
賀南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覺得腦袋沉重的要命。
“醒醒，該交試卷了。”耳邊有人在說話。
賀南星緩緩張開眼睛，剛動了下胳膊，試卷就被人給抽走了。
她瞳孔驟然緊縮，急忙起身追上去，“老師，我的試卷還沒有做完。”
“沒做完你早幹什麽去了？”
中年女老師的語氣，不大和善，“現在考試已經結束了，趕緊走吧。”
那天被程湛他們砸毀的料理店，今天重新開始營業了。
雖然事後已經做出了賠償，但是幾個人的心中始終有點過意不去，所以中午特意選在了那裏。
老板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深知顧客就是上帝的道理。因此，即便知道他們過來會有風險，還是表示了熱烈的歡迎。
并贈送了四聽可樂。
只有程湛愛喝這玩意兒，三個人全都給了他。
程湛一口氣喝掉兩聽，歐楊一鳴笑笑，開玩笑道：“這東西喝多了，牙齒會變黑吧？”
“湛哥。”何東磊扭頭看程湛，做了個龇牙的表情，“牙露出來給他瞅瞅。”
“傻逼。”
程湛一只手掌蓋住他的臉，把人給推開，“滾！”
一桌食物陸陸續續全都上桌了，何東磊吃兩口，想起賀南星考試睡覺的事情，停下筷子，冷不丁來了句。
“一班新同學确實挺牛逼的。”
林洋擡眼看他，“發生了什麽，會讓你發出這番感慨？”
“哎，湛哥。”
何東磊再次湊近程湛說：“交卷出來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一班新同學，不是賀南星嗎？
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程湛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那麽虛幻，可偏偏又是真實的。
他之前其實有想象過，沒毀容前的賀南星長什麽樣，然而昨天暴雨中的那張驚豔絕美的臉，要比他想象出來的美十倍都不止。
可是，她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臉給弄成那樣呢？
畢竟這個年紀的女生，特別是他們學校的，哪個不希望自己能被人多看幾眼。
只有她，會故意把自己驚為天人的美貌，給藏在醜陋的妝容之下。
今天來學校後，他本來準備過去找她的。後來一想，考試的時間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就沒去。
一切等考試結束了再說吧。
“看到了什麽？”程湛往嘴裏塞了一口食物，細嚼慢咽着。
“看到賀南星在睡覺。”
何東磊不可思議道：“才開考半個小時，她居然就全都做完了，這腦子得有多好使啊。”
歐楊一鳴挑眉，“你要是願意随便寫寫，把所有題都給填滿，半個小時都不要。”
“那怎麽能一樣，以人家那個成績，肯定是認真去做的。”
程湛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僵了。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認真仔細地做題，半個小時連一半的題都不可能做完，又怎麽可能做完一整張試卷呢？
賀南星會在考場上睡覺，肯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也許，根本就不是睡着了。
程湛越想越覺得她可能是出了什麽事，越想越覺得不放心，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拿起手機走了。
天空湛藍透明，大片大片的雲朵像柔軟的棉花糖。校園裏的每一片樹葉，都被雨水給洗的發亮。
一切看上去是那麽美好。
然而賀南星的心情，卻沉重的仿佛被大石塊給壓住了一樣。
她英語只做了兩道選擇題，就算都對，也只有四分。光這一門課，就足以讓她看清自己之後的去向。
一班她根本沒辦法再繼續留下來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
樂星雨正坐在裏面等她，見人回來了，忙笑着問：“怎麽樣南星，今天的英語是不是so easy？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老師居然會出這麽簡單的試卷！”
賀南星一聲不吭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鼻子泛酸，眼圈也忍不住紅了。
“怎麽了？”樂星雨見她有些不對勁，趕緊起身繞到前面，發現賀南星在抹眼淚，不由得緊張起來。
“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情緒逐漸失控。
賀南星從無聲的流淚，變成了低聲抽泣，最後幹脆捂着臉難過地失聲痛哭起來。
心情跌落谷底，感冒病毒也在體內放肆折騰。
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樂星雨嘴笨不會安慰人，只能從書包裏翻出紙巾，幫賀南星擦了擦眼淚。
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胳膊，穿到她手上的溫度，滾燙。
“怎麽這麽燙啊，南星你發燒了嗎？”樂星雨趕緊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天吶你真的發燒了，好燙啊。”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得趕緊上校醫室看看才行，這種情況估計要輸液。”
“不用。”賀南星帶着哭腔搖搖頭，“下午還要考試，我不去。”
輸液得幾個小時，肯定會耽誤考試的。
“可是你發燒了啊，不去怎麽行？”
江離也回了教室。
看見兩個女生一個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在哭，另一個站在她身邊緊皺着眉頭。
大步走過來問：“怎麽哭了？考試沒考好嗎？”
樂星雨恍然大悟，“南星你是因為沒考好才哭的？”
可是不應該啊。
試卷那麽簡單，連她都有百分百的把握，自己肯定能考到一百三十五以上。
學霸怎麽可能會覺得難，還哭上了呢？
這個這個……
算了，這個暫時不重要。
樂星雨趕緊告訴江離，“班長，南星發高燒了，我想陪她去校醫室她不去。咱們是不是得通知班主任一聲啊？”
“發燒了？”江離垂眼看着賀南星，“嚴不嚴重，溫度很高嗎？”
問完他直接上手去摸了摸額頭，“挺燙的，得去校醫室看看。”
樂星雨：“她說下午還要考試，她不去。”
“考試确實很重要，但是身體更重要。”江離一番思考過後，建議，“要不先過去讓秦醫生開點退燒藥吃，先把情況穩住再說。”
“這倒是個好辦法。”樂星雨繼續勸說：“南星，就聽班長的吧，不會耽誤考試的。”
結果三人來到校醫室一看，今天居然沒開門，打電話過去問，秦醫生有事去外地了。
程湛回到學校，直奔一班，裏面卻空無一人。他又往食堂跑去，正好在門口碰到樂星雨。
程湛攔住她，“賀南星呢？”
又是這個小混混。
樂星雨根本不想搭理，可是沒那個膽子，只好如實相告，“南星發燒了，班長剛才帶她出去，到藥房買退燒藥去了。”
賀南星對退燒藥起反應，回學校的路上突然吐了。
吃下去才十分鐘都不到，一般這種情況，藥物是起不了多大效果的。
江離見她整個人蔫的不行，想了想說：“要不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吧，考試的事情先別想了，我打個電話跟易老師說一聲。”
他話剛說完。
不遠處，摩托車的聲音乘風而來。
程湛穩穩停下車，看到站在賀南星身邊的江離，頭盔下的眼睛，目光不由得冷冽了幾分。
他一腳打下支架，從車上下來走到賀南星面前。
她的臉上，依然畫着那難看的妝容。
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眼睛也沒什麽神。
想必肯定是因為昨天淋了雨，所以才會發燒，看着樣子，溫度應該不低。
程湛什麽都沒說，一把拉起賀南星的胳膊就要帶她走。她卻下意識地掙紮起來，“你要幹什麽？”
“去醫院。”
他語氣霸道，話還難聽的要死，“不然準備死在考場上？”
江離無法坐視不理，上前一步把賀南星擋在身後，“程湛，我們班同學，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老子是要帶她去醫院，不是帶你去醫院，也不需要你多管閑事！”程湛眼睛裏跳動了小火苗，“怎麽，還想打一架？”
賀南星腦袋悶疼。
差不多的情景，上次在公交站臺，兩個人也是因為他才發生的口角，後來還動起了手。
今天難道要再來一次嗎？
賀南星強忍着不舒服的感覺，把兩個人隔開，對程湛說：“我沒什麽大礙，不用去醫院，下午還要考試，我……”
“兩個選擇。”
程湛垂眸打斷她，“自己主動上車，或者我抱你上去。選吧。”
賀南星睫毛輕顫，眼神有點飄。
陽光下，少年額前的頭發泛着紅光，英俊的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
片刻後，他又說：“放心，絕對不會耽誤你考試的。”
……
賀南星一到醫院，就被安排上了輸液。不是在輸液廳，而是在安靜的VIP病房裏。
私立醫院的VIP病房，環境一流。
她躺在病床上，程湛在旁邊的沙發上坐着。怕她無聊，拿起遙控器問：“想看電視嗎？”
“不用。”
賀南星看看架子上的輸液瓶，裏面的藥水一滴滴地往下滴，然後順着細細長長的管子，流進她的身體裏。
不說其他，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确實舒服了不少。
可是藥水輸入的這麽慢，她還是忍不住擔心，“真的不會耽誤考試嗎？”
程湛把遙控器放回原處，“信任我就那麽難？”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擔心……”
“我怎麽聽說，你上午考英語的時候，在考場上睡着了？”程湛把沙發移動了一下，面對着病床，“暈過去了？試卷做了多少？”
一提起上午的考試，賀南星就覺得難受。
這門成績相當于零分，別說留在一班，就連進二班三班的幾率都很小。
萬一被分到後面幾個班級去了，可是要待整整一學期，才能迎來下次考試的。
她的心直發涼，“就做了兩道選擇題。”
賀南星輸完液，精神狀态好了不少。
下午兩點半開始考試。
她跟程湛一起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距離考試時間只有十六分鐘了。
手心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賀南星把着急都寫在了臉上，卻一個字也沒說。
程湛将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
等她坐穩後，把頭盔遞到後面說：“把這個戴上。放心吧，不會遲到的。”
賀南星愣了一下，沒接。
“還是你戴吧，我不習慣戴這個。”
“那你可想清楚了。”程湛故意吓她，“萬一等會兒我把車騎飛起來，你被甩出去，可是會摔破腦袋的。腦漿都能摔出來，信不信？”
“……”賀南星臉色驟變。
不等她再開口，程湛兩手抱住頭盔，直接套在了她頭上。
踩響車子後，他又提醒道：“為了安全着想，你可以考慮一下，抱緊我的腰。”
賀南星當然不會抱他的腰，這行為太親密了，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揪住了程湛的衣服。
然而，等車子跑起來後賀南星才發現，不抱是不行的。
程湛真的把車騎飛起來了。
即使帶着頭盔，也能聽見風呼呼刮過的聲音，心也跟着一起飛了起來。
簡直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不僅如此，程湛還連闖了好幾個紅燈。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兩個交警吹着哨子想攔下他，結果沒攔住。
交警哪裏會任由他這樣違反交通規則，開着警車就追了上來。
後面警笛聲不斷。
賀南星隔着頭盔喊了幾聲，想讓程湛停下來，他們好像闖禍了，繼續逃跑的話是會受到責罰的。
程湛看一眼後視鏡，又把速度加快了些，從醫院到學校這麽長的距離，只用了十分鐘。
車子在校門口停下。
賀南星驚魂未定，就像在車座上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
“還不下車？”
程湛回頭看一眼，警察已經追上來了，“一會兒他們要是把你一起帶走，你可就真的考不成試了。”
“那你怎麽辦？”
“你覺得他們能拿我怎麽樣？”程湛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趕緊進去吧，我能解決，你留在這兒也沒什麽用。”
少年的眉眼，不再像往日裏那般犀利冷漠，添上了幾分柔和，明媚得就像今天的陽光。
警車在路邊停下，兩個交警打開車門下來了。
賀南星咬咬唇，從車上下來，轉身往學校裏面跑去。一口氣跑到考場，正好碰到監考老師拿着試卷過來。
她趕緊氣喘籲籲地走到座位坐好。
下午考的是理綜。
賀南星發揮地挺正常，把試卷做完，檢查兩遍過來後，開始在位子上發呆。
程湛回考場考試了嗎？
開飛車連闖那麽多紅燈，把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安危不當回事，這種行為是很惡劣的。
萬一被警察給帶走了，不會拘留吧？
……
下課鈴聲響起。
監考老師把試卷收走後，賀南星沒有急着馬上離開，而是在草稿本上撕下一張紙，給程湛留了張字條。
“這兩天，真的很感謝你！賀南星留。”
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不想跟程湛有過多接觸，可又沒法忽略掉他對自己的幫助。
程湛第二天早上一到教室，就看到了賀南星留下的字條，同時看到的，還有那封來自吳晴晴的情詩。
具體來說是藏頭情詩，每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起來剛好是：程湛我愛你。
何東磊笑得不能自已，“卧槽，吳晴晴挺逗的啊，這年頭還有人寫這玩意兒呢。電腦上自動生成的吧？”
他才不信吳晴晴有那個腦子，還會寫詩。
“也不用這麽小看人吧。”歐楊一鳴說：“萬一人家為了寫這首詩，特意拜師學的呢？”
林洋看見程湛的手上還有張字條，問他：“湛哥，那字條上寫的什麽？”
“沒什麽。”程湛把情詩給撕掉，扔進了垃圾桶。
字條卻給塞進了口袋裏。
分班考試結束了，今天各科老師們得加班加點地把分數給批出來，所有課該改成了自習。
最後一節課只剩十分鐘的時候，林洋才睡醒，從抽屜裏掏出礦泉水喝了一口，睡眼惺忪地問：“咱中午吃什麽？”
“湛哥。”歐楊一鳴回頭，“一會兒吃什麽？”
程湛掃一眼時間，“你們三個去吃，我不跟你們一起了。”
“你要去哪兒？”何東磊正在刷學校論壇。
新一屆的校花評選活動又開始了，高一新生顏值不能打，所以校花還是原來的校花林佳悅。
不知道哪個無聊的人，今年還搞了個“全校最醜女生”的評選。
第一名居然讓賀南星給拿下了。
不少人在下面的評論區，大肆進行嘲諷。
1L：【就高二理科一班那個吧，在食堂看見過兩次，那張臉真的有點吓人。】
5L：【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臉都那樣了，還不去做修複手術？就算不能恢複的跟原來一樣，至少不會再那麽吓人吧。】
8L：【聽說是家裏着火燒的，同情歸同情，要真讓我找個那樣的女朋友，我是不願意的。】
9L:【我也不願意。】
16L:【可是，程湛好像喜歡她？】
17L:【樓上的不會是本人吧？趕緊醒醒，全校人都能看得出來，程湛是在玩兒你呢。】
18L:【同意樓上。另外樓上的樓上那位，如果你真的是本人，希望能早日看清楚。程湛一個超級高富帥，就算讀書成績不行，其他方面也是頂尖的。怎麽可能喜歡你？】
24L:【程湛要是喜歡她，江離估計也能看上我，哈哈。】
33L:【24L那個，江離是我的！！！你走開。】
107L：【有一說一，我認真看過她另外半張臉，還是很美的，如果沒毀容的話，肯定是個大美女。】
……
“卧槽。”何東磊把手機遞給程湛，“哥們兒，看這個。”
手機屏幕上，大标題“全校最醜女生評選”下面，是投票區。總共選出了五個人，賀南星的票數比第二名多出了好幾百。
程湛把手機拿過來，翻了翻下面的評論，然後大拇指點兩下，也發了一條出去。
“都是傻逼。”
賀南星是他們那群.屌.絲能配得上的嗎？
賀南星打算放學後，去找易芳萍一趟，問問英語還有沒有補救的方法。能不能讓英語老師重新出張試卷，再讓她考一次。
這個辦法是江離提出來的。
樂星雨覺得可行，說不定班主任真的可以幫忙跟學校交涉一下，再給賀南星一次機會。
畢竟是發燒昏睡過去了，又不是放着試卷不做，故意睡大覺的。
放學後，樂星雨收起書問：“南星，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不用了。”賀南星從書包裏掏出感冒藥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去吃飯吧。”
“那我幫你打？”
“也不用。還不知道要跟老師談多長時間，打早了放在那裏會涼掉的。”
“也是哦，那我就先跟琳琳她們一塊兒過去了。”
“嗯，好的。”
樂星雨跟張琳琳她們一起去食堂了，賀南星吃了兩顆感冒藥，把書收拾收拾，往易芳萍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意料之外，居然在樓梯口處看見了程湛。
他背靠着牆，站姿有些吊兒郎當的，正低着頭在玩手機，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今天既然能來學校，看樣子昨天那兩個交警，真的沒把他怎麽樣。
賀南星稍微放心了些。
以為程湛過來找誰有事，連忙往後退一步，躲在牆角。想等他走開後再出去。
這樣碰上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挺尴尬的。
她默默低下頭，突然想起T恤好像還沒還給他呢，已經洗好曬幹了，要不明天給帶過來？
可是在學校還衣服，貌似又有點不太好。
賀南星盯着自己的鞋子，在思考到底什麽時候還比較合适。突然，視線中有一只腳闖了進來，接着又來一只。
程湛在她面前站定，能看到少女馬尾辮上的小雛菊頭繩。
也是綠色的。
……她到底有多喜歡這個顏色？
“你在躲我。”他不是問，而是在陳述這個事實。
賀南星好半天才尴尬地擡起頭，對上他的眸子，意外發現這一刻他的雙眼好像分外明亮有神。
像太陽下閃着光的黑色玻璃珠。
她心虛地說：“沒有呀，我只是在……等人。”
“等誰？”
“等我同學。”
“哦？”程湛很配合地問：“經常跟你在一起的那個？”
“嗯，就是她。”
“可是我剛才看見她已經下去了，難不成還有分身？”
“……”
“賀南星。”
程湛原本平靜的臉上，泛起了一圈漣漪，“你到底是為什麽，老要這樣躲着我？嗯？”
面對質問，她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還有點兒無辜。
就像被欺負了似的。
每次都這樣，程湛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罵不得兇不得。
沉默了好幾秒，他才又開口說：“昨天送你去醫院看病，前天為了能讓你回家，衣服脫了，雨也淋了。結果你的感謝方式，就是一張破字條？”
賀南星眉毛輕蹙，衣服脫了……
這話聽着怎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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