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他高樓平地起
長安吳家, 論起歷史,吳家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前朝開國年間。祖祖孫孫十餘代,在朝為官數百人。
席紫桐跟樂清說起了吳家, 樂清想要對付吳家的事可以瞞着徐清君, 卻瞞不住席紫桐。當然,席紫桐知道了,和徐清君知道了也沒有區別。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鐘鼎世家了吧,既然如此, 這樣的家族,怎麽會出現像長安知州這樣的人呢?”樂清百思不得其解,長安知州做到知州的位子, 可以說是深得皇帝喜愛了, 這樣的人物, 為何會明知而故犯?
他應該明白,他是臣子, 身為臣子, 決不能以下犯上。扣下稅銀給自己做生祠, 這種蠢事, 真不像個飽讀詩書的高官做出來的。
“年輕的時候,這位吳知州是個鼎鼎有名的人物, 第一次下場就連中小三元,最後被先皇定為榜眼, 不少人都認為, 他最後會成為宰相。可惜的是, 後來吳家發生種種變故,又曾不小心站錯了隊,硬生生讓他與宰相之位失之交臂。”席紫桐對于文官那邊的抱團早就看不過眼了, 抱團的後果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即使年輕時的吳知州驚才豔豔,也沒能逃出怪圈。
“失去帝心的情況下,還能爬到這個位置,真夠厲害的。”按照樂清從各類古代小說中得到的淺薄見識,官員失去帝心,不被貶到苦寒之地做苦工就不錯了。
“吳家乃是大家,有許多姻親,即使是陛下,也不可能随意冷落吳家。不過這吳家的老頭确實是老糊塗了。”席紫桐來到長安後就注意老頭的一舉一動,長安的大多數事情都交給了同知處理,而同知是吳家女婿,也算是吳家的小輩了。
樂清突然想起來,似乎之前張陽縣的周縣令,與皇城官員也是什麽女婿的關系。
大周的朝廷是怎麽回事,處處都有姻親的影子,皇帝還能管嗎?怕不是整個朝堂都被把持在兒女親家最多,利益牽扯最廣泛的家族手中了吧。
若不是秦州長公主不願意下嫁,可能當初的朝堂,真的成為權臣手中之物了。席紫桐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略有些出神,等她回過神來,正巧看到樂清眉頭緊鎖,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軟萌萌的小丫頭好似突然之間變了個人,變得嚴肅了很多。席紫桐想着最近樂清做的事,突然發現,樂清長得可愛,性格卻沒有外表那麽軟,正相反,她性子極烈,和郡主不一樣。
郡主會考量多方反應,會使用平衡之術,平日裏吃點兒虧也都忍了,而小丫頭,連冰被人拿走都忍不了。
“小丫頭,你皺着眉頭想什麽呢?”
“我在想,郡主一定很生氣,家裏來了惡客,趕都趕不走。那吳家如今的行為,不就是鸠占鵲巢嗎?”長安本是徐清君的封地,現在吳家在長安作威作福,連徐清君都要退避三舍,真是令人氣憤!
樂清突然有些心疼徐清君,徐清君是郡主啊,她本該如同書中所寫,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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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劇情開端在兩年後,這兩年間發生的事,在小說中只有兩三句話的記載,樂清從不知道,原來這不在書中的兩年,徐清君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樂清真心實意的心疼徐清君,席紫桐聽着只覺得一口老血湧上心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是,徐清君有時候确實要忍一忍,但她不是軟柿子,就憑她那背景,整個大周,除了有數的幾個人外,誰敢惹她?
再說了,徐清君的忍不是忍,那叫秋後算賬!席紫桐在徐清君身邊多年,從沒有見過徐清君真的吃虧過。
樂清好像對郡主有很大的誤解,席紫桐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她想到了徐清君,在徐清君口中,樂清永遠是個會被人欺負的小姑娘。
“我一定要好好懲治吳家!立生祠?我讓他們全家名字都上牌位!”樂清惡狠狠的說着,發了狠心要從吳家手中,替徐清君将長安的掌控權搶回來。“席大人,您瞧好吧,我先走了!”
別看樂清罵人罵的兇,她其實不敢下死手,最多是往吳家名聲上抹一抹黑,叫吳家嘚瑟不起來而已。
但席紫桐不知道樂清慫啊,她還是第一次聽人撂狠話這麽狠的,叫人死一戶口本的兇悍。
拍拍自己被樂清吓得亂跳的小心髒,席紫桐打算跟徐清君好好念叨念叨,讓徐清君清醒一點,不要老覺得樂清會被人欺負!這小丫頭不欺負別人,都算別人走好運了!
至于聽了席紫桐誇張描述後的徐清君是什麽反應,那就無人知曉了,畢竟那張不露聲色的臉,很難讓人看出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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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樓自從開張以來,一直是長安的焦點,不管是從它那層出不窮的銷售手段,還是各式各樣精美貴重的物品,都叫喜愛追逐新鮮事物,同時手上閑錢頗多的長安人民新鮮不已。
要說最近最有名的事情,那就是萬象樓的冰雕了。
新開售的冰雕在依舊燃熱的初秋受到了廣大人民的喜愛,冰雕被簡單的雕刻成燈籠的樣子,裏頭放着彩色的紙片,晚上将燭火放置其中,能反出各色的光來,漂亮極了。
這冰買到家裏也不過是放一晚上解熱,白天買回去的也喜歡看個花色,再加上冰雕的價格不貴,一時間造成上架多少都會當日清空的盛景。
銷售的狂潮在萬象樓對外宣布,萬象樓聽從長安郡主之名,将所有賣冰所得錢財一部分用來修繕老弱病殘所居住的房屋,一部分用來設立育嬰堂以養護孤兒,以期老幼有所居,病殘皆有所養後,達到了頂峰。
萬象樓背後是長安郡主一事,之前很多普通百姓還不知道,經過萬象樓這一傳播,大家都知道了。
茶樓酒肆又一次因為萬象樓的存在而熱鬧了起來。
“長安郡主真是個好人,自從她來了之後,長安都變的不一樣了。咱們長安是郡主的封地,以後是不是都歸郡主管了?”
“郡主只是郡主,又不是王爺,就算有封地,也沒有管理的權利。我聽說,郡主此番前來長安,是來拿稅銀的,但是吳知州一直拖着不給。”
“為何?長安郡主位同公主,長安乃是公主湯沐邑,知州憑什麽不給郡主稅銀!”
“你們不知道?前些日子城外有人給吳知州立了生祠,你們總知道吧?”
“知道啊,聽說是有人感念吳知州治理一方有道,又感念他乃兩朝老臣,桃李天下頗具盛名,故設立生祠,以示尊敬。”
這話一出,周遭人群皆是一靜,随後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他治理長安才兩年,怎就治理一方有道了?哪個糊塗蛋,家中有錢沒處花,在這兒獻殷勤呢!”
“真要是立生祠,也合該給皇帝聖人立生祠,哪兒有他吳作安的位置!他難道是自比聖人不成!”
吳作安乃是吳知州的名字,他大名為吳佐,字作安。
“看來大家都沒有想給知州立生祠的心思,那這生祠究竟是何人所立,建的富麗堂皇,花的又是誰家的錢財?”
一句話問出,群衆的議論聲更重了,而提出問題的人則悄悄離開,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另一家熱烈讨論萬象樓與長安郡主的茶樓之中。
沒過幾天,長安民間就出現了各種傳言,傳言擁有各種版本,但每一個版本都直指吳家,認為吳家狼子野心,以下犯上,貪墨稅銀,乃是國之蠹蟲,理應嚴懲。
一開始沒人在意民間的聲音,直到這聲音越來越大,傳的沸沸揚揚,周遭所有縣城都知道,吳家出了個吳知州,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貪官。
古代輿論戰的威力在于影響大,面積廣,涉及人數多,缺點則是信息傳播範圍有限,很難引起廣泛的注意,如果不是萬象樓自帶熱點,事情不會傳的又快又廣。
吳知州知道這件事時,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的名聲已經徹底完了,連帶着整個吳家都受了牽連。
有言官彈劾他,這些流言已經傳到了皇帝耳邊,皇帝對長安郡主有多疼愛,吳知州是知曉的,他知道,一切都已經完了。
吳知州已經七十歲了,都說七十古來稀,他活到這個歲數,很多事情都已經看淡,可當他被革職,他的子侄女婿都被貶官的旨意下來時,他依舊受不了的暈了過去。
他這一生,過的糊裏糊塗,說聰明,卻算不上太聰明,終究是誤了人誤了己。
年輕時被家族影響,無緣更高的位置,吳知州頹廢了許久,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他那時覺得自己一身本事全部浪費了。
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走向歧路,吳知州屬于後者,他鑽營半生,才成為長安知州。
吳知州剛成為知州的時候,雖然年紀大了,但依舊有一顆事業心,他那時想着,一定要做出點兒成績來。
結果沒多久,長安就被封為長安郡主的湯沐邑,成了私邑。
一個私邑,稅銀再多,大部分也要給皇室送去,根本不會進入戶部,他做的再好,依舊算不上政績,于是惡念叢生,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