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切瘤
我看着丁坤,他對我笑。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問道。
餐廳裏面放的音樂很吵,我甚至聽不清旁邊的窦晴天和裴瑞在說什麽。
丁坤對我說道:“你說呢?”
窦晴天突然問我:“晚逸,你還記得我們高三的語文老師麽?我突然覺得裴瑞長得很像語文老師呀!”
我當然記得語文老師,別說語文老師,我清楚地記得全班所有的人。除了晴天,是隐約記得。
“就是那個每節課一完趕緊去廁所抽煙的老頭子?”老頭子其實年齡不大,老是喜歡講完文言文以後摸一摸他放在上衣口袋的香煙,我們看他可愛得像個小老頭。
“這麽說來,他也姓裴,不會是裴瑞的老爹吧?”我問道。
裴瑞白了我一眼,說道:“我叔叔有那麽老麽?他今年才37歲!”
然後我們就在聊我們高三的語文老師和裴瑞家裏的事情。
我也忘了關于丁坤的種種不可思議。
我媽媽突然來電話讓我一回國就去醫院。
我不願意讓他們知道我腦袋裏長了瘤,匆匆結束了電話。
看着屏幕上黑掉的“媽媽”兩個字,我的眼淚忍不住在眼睛裏打了轉,随後就硬逼回去了。
生命如此脆弱,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次見到窦晴天的時候是在人間還是在天堂。
有天堂嗎?或許那裏是另外一個普羅大衆的世界。而此刻,我哪裏也不想去。
分別的時候,我要求擁抱窦晴天。裴瑞說我有情調。我将窦晴天擁在懷裏,那熟悉的薰衣草香,那熟悉的呼吸,都仿佛存在我的腦子裏很多年了。
我在她耳邊低吟:“晴天,如果我明天就死了,你會難過嗎?”
窦晴天摟住我的頸,輕說:“這個問題你問過我,當然不會難過。”
心仿佛被剁成了泥,血肉模糊。
我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推開她,跟着丁坤進了海關。
在飛機上我沉默,努力回憶着和窦晴天有關的過去。但是,除了頭疼,我的腦子裏只有一些背影,和笑聲,我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的臉。
丁坤還是在看《悲慘世界》。這本書他一定看過數遍。
飛機穿過雲層向上,突然垂直下降。我的心好像要跳出心髒。
飛機失事!
我卻看到下面是一片海洋,戰艦一片狼籍,仿佛剛有過戰役。
只是一瞬間,雲層重新出現在視野。我看到丁坤已經睡着了。
我的右手中指上有鮮血。丁坤醒來,對我說道:“你的手破了。”
我拿出紙,擦掉血,卻沒有看到傷痕。
我還在想剛才那一幕,但是整個機艙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難道是我剛才打盹,做了個夢?
丁坤繼續睡覺。我也沒有再深究這個夢。
聽說,人太累也會産生幻覺。
回到醫院以後,我媽每天給我熬一種大補湯,然而我并沒有長胖。
據說腦子裏面長瘤要比人運動消耗的能量多。
終于到了動手術的當天。我被推進手術室,當燈全部打開,我只感覺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什麽也看不見。然後他們就給我打了麻醉。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我看到我媽在我床邊哭。我覺得我的腦袋重了很多。不是切除瘤嗎?怎麽重量還增加了?難道切除失敗,它還在?
我媽看到我醒來,趕緊坐到我身邊,對我說道:“我的孩子,你覺得怎麽樣?”
我搖搖頭,說道:“蠻好的啊。”
我媽哭得更厲害了,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說道:“醫生說,他們沒有切,那瘤就消失了,就好像水蒸氣一樣沒有了。你是不是鬼壓身了?”
鬼壓身?這是什麽?
我剛想問,我媽又說道:“主刀醫生說他看到一縷煙,然後就沒有了。”
我只聽說過水會變氣消失,沒聽過瘤會變氣消失的。
顧惜打來電話,問我感覺怎麽樣。
我說,感覺非常棒,真的,我恨不得約兩個人去跳舞。
顧惜又問:“有沒有想起來那個香囊是誰送的?”
我說道:“你是說那個多倫路的香囊麽?”
顧惜說是。
我說:“是許晴天買給我的。那天是她的生日,我買了音樂盒準備送給她的,但後來沒送出去。”
顧惜驚道:“你怎麽想起許晴天這個名字了?”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我現在腦子裏面全是許晴天,許晴天!”
我媽在旁邊聽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