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那些苦痛不是我的
中午吃過飯葉知禾回到教室,教室只剩曲暢了,曲暢忽然叫住他。
葉知禾停下回座位的腳步,曲暢說:“藺深這個人怎麽樣?”
葉知禾不明所以,“很好。”回答完覺得太草率,再次補道,“非常好。”
曲暢失笑,“評價這麽高?”
天氣已經有些冷了,不知道誰開了教室的窗,葉知禾走過去把它關上。
“你不回宿舍睡覺嗎?”葉知禾問。
“今天不想去。”
葉知禾坐回自己的座位,曲暢又說:“是我向老陳提議你們前後桌的。”
葉知禾愣了下。
曲暢笑起來:“不想知道為什麽嗎?你是不是也在猜我臉上的巴掌是誰扇的?”
葉知禾沒有說話。
曲暢自顧自地說:“是聽別人說了吧,說我跟高三的搶Omega結果被修理了?”
葉知禾這才開口:“沒有。”
曲暢驚訝地挑挑眉。
“他們說得不算數。”葉知禾說。
曲暢笑起來,“是哦,他們都在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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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靜了,葉知禾有些困,但是曲暢有話說,他還是選擇聽。
“是被我媽打的。”曲暢說,“因為我不聽她的話。”
葉知禾愣了愣。
曲暢卻顯得很快樂,她揚起頭,把椅子翹起來,自己蹬着椅子腿。
“她什麽都要我和藺深學,學習要和他一樣好,要和他一樣競選班級委員,分化最好也和藺深一樣,分化成Alpha,她一直覺得藺深會成為Alpha。”曲暢放椅子放下,自己也跟着下落,低着頭稍長的短發擋住臉,“月考之後第一個問的不是我的成績,她問藺深考了多少名啊是多少分啊。
“藺深永遠要壓我一頭。不管做什麽他好像都能很輕松的得到,可是我不行,我必須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考到一個不錯的成績。
“我媽讓我向學習他,什麽都要拿我和他比一比,那好,他談了個對象……”
曲暢擡起頭,眼裏盈滿笑意,但不是真的開心,“那我也學學。”
“……所以你就去追尤筱雅了?”
曲暢點頭,“老陳知道我最近總是去高三的地盤,提醒了我幾次,被我媽知道了就扇了我一巴掌,說我好的不學學壞的。她力氣真大啊,沒力氣反抗她男人卻有力氣打她女兒。”
葉知禾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和自己說這些,“你讨厭藺深嗎?”
“讨厭啊,當然讨厭,所有優秀都是他的,就是交女朋友老師們也可以睜一只閉一眼當做看不到,我媽根本不信他談朋友,她說我不僅爛還污蔑別人。”曲暢轉過頭看向葉知禾,“可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我知道你心裏向着他,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罵我,可是我就是要說。”曲暢帶着一股偏執,別人不懂她自己也不懂自己了,“藺深太守規矩、尤筱雅心不定,這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他倆交往的時候許義和她有牽扯,其實年級裏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誰都不說。”
“葉知禾,是你告訴他的。”曲暢篤定。
葉知禾抿唇,原來藺深被綠這件事人盡皆知嗎。
“好好先生。”曲暢評價道。
“可是藺深從來沒想過和誰比較。”葉知禾說,“他假期要提前寫完作業才能出去,晚上九、十點有門禁,上學不會帶手機,晚上只用兩個小時……”
曲暢打斷他,一字一句道:“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看他出糗,只要他不完美了,我就不會被我媽罵不會被打,不會再被按着腦袋說‘我本來應該和他父親結婚的,要不是有了你,我什麽都有了’。”
葉知禾怔住。
“我媽和他父親本來有婚約的,但是他不愛她,不願意和她在一起。”曲暢彎彎眼睛笑起來,眼淚跟着往下落,她笑起來像男孩,右臉頰有梨渦,看上去有些俏皮,“她找了個酒鬼男人結婚生下我,他打她,她就抱着我哭,抱怨、訴說委屈或者打我。”
這是個死循環,被傷害者也傷害着別人。
“直到他們離婚,她又帶着我搬家,搬到她以前的婚約者旁邊,看他們出雙入對,還有一個和我一般年紀的小孩……你知道藺深是領養的吧,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他果然什麽都和你說。
“我本來以為離開那個男人能有更好的生活,可是自從那天起,不管我做什麽她都要拿我和藺深比較。”曲暢抹掉眼淚,“我不管藺深過得如何,他辛不辛苦、難不難過,這些我都不管,我現在只知道我過得很苦。
“我本來還想撮合你們兩個人,反正藺深和那個Omega分手了,再談場戀愛又如何,最好鬧得人盡皆知,最好讓我媽也知道知道……
“藺深和你在一起好像變好了,沒之前那麽死板,也不天天顧着學習了,我知道這放在家長眼裏就變成——你帶壞他了。
“可我知道不是,他變好了,他甚至好心提醒我尤筱雅有對象,叫我不要摻和。”
曲暢聲音裏帶了哭腔,一顫一顫的,“我讨厭他,初中三年裏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卻要時時刻刻記得他的名字,記得他有多優秀……我自然知道他過得什麽生活,他幾乎沒有聊得來的朋友,你敢信嗎,一個十幾歲的初中生,平時的業餘活動是晨跑?
“可那些苦痛不是我的,我只有我的這份,光是這一份就讓我很痛苦了,我幹嘛在意他過得怎麽樣?葉知禾我不是你,我沒那麽好心,別人也沒那麽好心,只有你會那麽做。”
葉知禾輕聲說:“我一定不是唯一一個。”
“但确實只有你去告訴他了。”曲暢說,“陳揚說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都很特殊,你也挨打嗎?”
葉知禾:“……我沒有。”
“那麽你特殊在哪裏呢?”
葉知禾答不上來。
他知道自己特殊在哪裏,卻不清楚陳揚為什麽會知道。
曲暢并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又說道:“我今天說得太多了……今天我說的這些話你會告訴別人嗎?”
葉知禾說:“我不會。”
“我就知道你不會才和你說的,我太需要發洩了卻找不到能說這些話的人。”曲暢的眼眶很紅,還要去笑,笑得不是很好看,“我是不是很壞?”
葉知禾搖頭。
“雖然你說了很多次的讨厭他,但你什麽都沒做啊。”他想了想又說,“不對,有一件事你做了……謝謝你安排座位,我很想和藺深坐近一點。”
葉知禾的話音剛落,曲暢忽然控制不住眼淚,埋頭嗚咽起來。她像只落水的小狗,充滿不安和惶恐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