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塗澈開始早出晚歸了。
最近看多了狗血文的黎咎得出結論,大部分的感情問題都源于攻方控制欲太強,讓對方呼吸不過氣了。
黎咎最擅長從失敗中汲取成功的經驗,于是從那天開始,他就決定留給塗澈自由空間。塗澈不說,他也不問。
趁塗澈白天出去的功夫,黎咎也終于有時間開始着手處理公司上的一些事情。
在他登上自己工作的微信上時,99+的消息刷的滿屏起飛。
除了日常的工作夥伴和秘書發來的,最多的就是黎琰一連串的問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居然把我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
【嘤嘤嘤,求你回來吧弟弟,哥哥保證再也不搶你的小黃鴨奧特曼和寶寶奶昔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黎咎再度面無表情地删除對話框,順便把人拉黑。
此時,黎氏集團總部,窩在沙發裏睡覺睡醒的黎琰,照例醒來點開微信對話框,問候一遍自己親愛的弟弟。
消息框前一個大大的嘆號,顯示他消息發送失敗了。
“卧槽!黎咎那個狗崽子又把我拉黑了嗚嗚嗚。”黎琰扭過頭與坐在桌前替他處理公事的男人告狀。
正在認真批閱文件的男人穿着一身合體修身的西裝,略長的頭發被發膠固定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與平日在賽場上鋒利不羁的模樣天差地別,整個人看上去沉穩又帥氣。
黎琰後知後覺,他之前被黎咎的私人號拉黑過一次,也就是說剛剛拉黑他的是黎咎的工作號!黎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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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黎琰高興,桌前的蔣澤宇好像能讀懂他的內心戲似的“嗯”了一聲:“阿咎已經給我發消息了。”
沒過一會兒,一個視頻電話進來。
是黎咎。
蔣澤宇摁了接聽,直入主題向黎咎彙報了一遍集團內部的工作進程。
其實這些事情黎咎事先已經聽過kalie的彙報,只是蔣澤宇被黎琰搬回來做助理,處理的事情要更加細致一些。
“年前投資的幾個項目項目組已經在跟進,兩個月前和衆星談下來的osb計劃現在雙方正在做進一步的溝通,許凱風說這個項目是下半年兩家企業的重點項目,所以希望你能正式出面一下。還有這裏有幾份重要的合同需要你親自過目一下,再簽個字。”
屏幕那端失蹤已久的總裁大人,單手支在下巴下,皮膚在屏幕透出的光線中顯得更為冷白:“嗯,知道了,不出意外明天我會去總部一趟。”
在聽見視頻通話聲響起的一刻,黎琰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了屏幕前。小腦袋瓜子悄咪咪地聳在蔣澤宇的腦袋後,察覺到身後有團熱氣貼着自己,蔣澤宇微微側眼去看他。
黎琰一雙眼睛撲爍撲爍的:“是黎咎要回來了嗎?”
蔣澤宇看了黎咎一眼,對方顯然沒有搭理黎琰的心思。
“你的手怎麽還沒好?”這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着也應該拆繃帶了。
說起這件事,黎咎也很無奈,他現在每天晚上都要被塗澈壓着睡,醒來還得被少年的怪力壓骨折一次,堪比一場甜蜜的折磨。
黎咎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是什麽大事。”
況且,繃帶不拆,人設不倒。
黎琰一聽還真是黎咎聲音,眼睛瞬間燃起興奮,伸手就要去搶手機,大聲嚷嚷道:“黎咎你這個小王八蛋!趕緊給我回來!”
蔣澤宇比他高很多,一站起來,黎琰連跳幾下都搶不到他舉着的手機。
黎琰氣的直鼓鼓,爬樹似的攀上了蔣澤宇的腰身,伸手去勾手機。突然,男人的動作停住,還真給他得逞了。
黎琰看着灰暗的屏幕:“密碼多少啊。”
黎琰考拉似的雙腿圈在男人的腰上,因為怕他跌下來,蔣澤宇還伸手虛虛将人後背摟住。
男人沒回應他,黎琰擡起頭看蔣澤宇一眼,正好瞥見對方眼裏一抹深暗的顏色,可是他從來腦筋粗的不着邊際:“我問你呢。”
蔣澤宇的喉結滾了滾:“生日。”
“哦。”黎琰順理成章的輸入了蔣澤宇的生日,失敗,“你騙人。”
蔣澤宇低低的笑了一聲。
感覺自己被人戲耍的黎琰氣呼呼的跳下地面,把手機扔回蔣澤宇懷裏。
算了,反正視頻已經挂了。
黎琰本來還想生會氣,可是想到蔣澤宇是被自己千方百計千恩萬求求到這裏給他做助理的,說是做助理,實際上應該黎琰處理的工作,他都扔給了蔣澤宇。
對方以前和黎咎念的一個專業的,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就進黎氏實習過一段時間,這些東西比他熟練多了。
當時黎瑞生就總在家裏誇蔣澤宇,順帶感慨一下爛泥扶不上牆的黎琰。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以為蔣澤宇大學畢業後會進黎氏的時候,他突然去開了賽車,做了一名職業賽車手。
被kalie抓回來在弟弟不在的時候,被迫強行繼承家業的黎琰馬上想到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淅瀝哇啦地向他哭訴了半天。
也幸虧他演技超群,還能真把人給騙來了。
剛扔出去的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黎琰猛地貼過去想看是不是黎咎,卻看見一連串的微信消息。
【小祖宗,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比賽!好幾個聯賽我都幫你推了,金主爸爸都不高興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很難頂的好不好。我不管,下禮拜的亞洲杯我給你報名了,你必須來,聽到沒有。】
黎琰一看清這條消息,小嘴一撅不高興了,一只手可憐巴巴地揪着蔣澤宇的衣袖:“澤宇哥哥,你不能這麽對我。”
蔣澤宇對上他濕漉漉的眼眸,明知道這個人是在故意賣慘,卻還是忍不住心軟。他惡意心起,唇角帶着笑:“怎麽對你?”
“你不能離開我,沒了金主不要緊,我有錢我可以包養你的。”已經做好準備和人軟磨硬泡的黎琰剛開始發揮,就聽見對方很快答應了一句。
“好。”
·
處理最近落下的工作,不知不覺就到了天黑。
黎咎無意間瞥見電腦角落的時間時,看了看外面暗下來的天色:都已經七點了,塗澈怎麽還不回來。
沒過一會兒,外頭有人敲門:“黎先生,吃飯了。”
黎咎走出門的時候,桌面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李阿姨已經解了圍裙,在廚房洗手。
出來的時候看見黎咎坐在餐桌前,她挎起包交代道:“黎先生,今天我有事先回去了,吃完飯後的碗筷你就放着,明天我來洗。”
李阿姨明面上時被塗澈請回來負責黎咎一日三餐的,實際上是黎咎安排進來的家政保姆。
在來這裏之前,李阿姨就給黎咎做過一段時間的飯。
因為白天要出去,塗澈不放心黎咎獨自呆在家裏,于是就貼了個招聘公告,沒想到很快就有人上門。李阿姨不但做事情勤快可靠,要的報酬還特別低。
以為自己被好運砸到腦袋的塗澈不知道,黎咎背後每個月還給李阿姨開五位數的工資。
塗澈不在,黎咎吃飯的興趣都缺缺。
從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突然又變成一個人就有些不習慣了。
黎咎喝了幾口湯,下了餐桌。
看看頭頂的時鐘,幹脆窩在沙發上拿着ipad繼續還沒看完的幾個G文包。
其中一本叫做《豪門棄少的落跑小甜妻》,車禍失憶誤會癌症一樣不少,堪稱狗血文典範,給剛入圈的黎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說講述了男主人公在國外念書的時候,認識了時常在孤兒院做義工的女主,兩人一見鐘情二見定終身。
可是男主家大業大,女主是拿着獎學金打着零工、父母雙亡被放牛種地的爺爺拉扯長大的、山溝溝裏走出來的窮學生,兩人門不當戶不對。再加上男主和女二有婚約,家裏一直在阻撓這對年輕人在一起。
甚至,在男主不知情的情況下。男主媽媽還曾特意飛去國外,找女主單獨談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咖啡館裏。男主媽媽甩出一張一百萬的支票,讓她離開自己的兒子。
但是女主是個心地善良單純可愛的小綠茶,收了男主媽媽的錢後,轉頭就和男主告了狀。被世俗阻撓,卻相愛至深的兩人決定帶着這筆錢私奔。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雨夜,兩人收拾了東西跑路的時候出了車禍。男主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從父母口中得知,車禍現場,女主為了活命居然抛下了他。
為此,男主的心裏充滿了憤恨。他恨女主,恨那個女人的無情!
直到兩年後,男主回國的時候在機場,碰見一個和他長得特別像的天才寶寶,起了疑心。私下派人調查,發現那果然是女主的孩子。
也就意味着,女主其實給他生了一個小孩。
其實這些年,男主表面上看上去憎恨,心裏還是深愛着女主。得知這個孩子的存在後,他想再給女主一個機會。
打聽到了女主家的地址并且忐忑地等待,沒想到,女主居然嫁人了!
接下來,在一段錯綜複雜你死我活的三角虐戀裏,男主得知當年女主不但沒有抛棄他,還拖着被撞斷的雙腿去報警求助,以至于現在腿上還落下了病根。而她其實也根本沒有結婚,這一切都是女主求男二聯合欺騙男主,因為女主得了癌症,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得知這一切的男主不顧一切地要和女主複合,甚至不惜放棄豪門少爺的身份,也要和女主長相厮守,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
而可憐的女主因為病情,大腦不斷的萎縮,腦子時好時壞。為了真愛離家出走放棄豪門少爺身份的男主角,因為重重原因,只能去幹苦力活養家……
讀完這本書的黎咎陷入了深重的沉默:豪門少爺、婚約、車禍、殘疾、腦癱……這些詞彙聽上去好耳熟,可是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味?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塗澈回家澡都沒來得及洗。直接躺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了。
前段時間塗澈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國外的同學,塗澈剛穿過來住院那會兒,那人還去醫院看過他,所以塗澈記得。
好像叫曾寒。
話說已經到了暑假,曾寒這回回來是為了他高中時期的女神,女神現在在國內一所知名大學上學。因為家境比較貧寒,所以一到寒暑假女神就會出來打零工做兼職掙學費。
之前曾寒想追人家沒用對辦法,反而惹得人生厭了。正愁眉不展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塗澈,想起塗澈從前在班上簡直就是個婦女之友,就想讓他想想辦法助攻一下。
塗澈當然是拒絕,可是曾寒卻提起塗澈退學這事兒,還說過幾天要去S城去看看塗澈的爸媽。
赤果果的威脅!被人捏住軟肋的塗澈無可奈何,只得答應幫忙。
曾寒倒好,方案都給草拟好了。
王小妮,也就是曾寒的女神,每年放假都會固定去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打工。
而那家便利店最近剛好在招兼職,身兼重任的塗澈就這麽被人扔進了便利店做了一個打工仔。
在卧室裏等待許久的黎咎聽見客廳傳來一串腳步聲後就突然沒了動靜,沒過一會兒,他終于按捺不住,走出門去,卻看見塗澈倒在沙發上睡的昏天暗地還打呼嚕。
看着小情人一臉疲憊,黎咎生平頭一回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心疼。
去他媽的自由空間!他現在就要知道塗澈到底幹嘛去了!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床上。
覺醒的黎總正要發短信追查塗澈的行蹤,許凱風突然進了一條信息。
【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黎咎心裏牽挂着塗澈的事情沒空搭理。
第二條短信很快進來。
【我看到塗家那位小少爺了,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屏幕光芒下,黎咎英俊的眉目輕輕擰了一下,唇角卻笑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在摁手機按鍵的時候手指指節因為用力不自覺泛了白,暴露了他隐藏的心緒。
【哪裏。】
手機滴的一下,收到了一個地址。
屏幕熄滅,黎咎将手機扔到一邊,躺下身,透過窗簾縫隙漏出來的微亮月光,深深凝視着身側躺着的少年。
過了半晌,虛空中傳來極低的一聲:“你最好不要騙我。”
低沉,卻透着無可抗拒的壓迫。
·
第二天天還沒亮塗澈就醒了,黎咎還睡着。
昨天店裏的全職小哥和他打過招呼,今天塗澈要早一點去頂班。
塗澈前腳剛走,假寐的黎咎睜開雙眼,發了條信息,在別墅外等候了一宿的人回複“收到”,偷偷跟上了塗澈的腳步。
一個小時後,黎咎微信上收到了和昨天許凱風發給他的一模一樣的地點,還有一張塗澈和別的女孩一起碰面的照片。女孩看上去小巧玲珑的,仰起頭看着塗澈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因為角度原因,照片沒有拍到塗澈的表情。
黎咎眸光晦暗,臉色不明。
呵,這麽快就厭倦他了嗎?
洗漱完畢的黎總,穿上寬大的風衣,戴上了帽子和墨鏡,踏出門去。
·
便利店。
黎咎雇傭的私家偵探是他在藍翔進修時候的大學同學,寬肩細腰大長腿,長得也很惹眼。為了更好地完成雇主的任務,偵探先生脖子上的吊墜裏挂着針孔攝像頭,十分敬業地走進便利店。
剛擺貨架的王小妮一眼看見這麽個大帥哥,高興的話都說不全了,只能用胳膊肘去頂塗澈,壓低聲音說道:“澈澈,看帥哥。”
通過針孔攝像頭這一幕幹好落進黎咎的眼中,坐在布加迪前去黎氏集團路上的黎咎不禁皺了皺眉,手指不自覺捏皺了副駕駛座上來接他的kalie送到他手裏的文件。
黎咎咬牙切齒的想着:他們家的小妖精可真不老實,背着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就算了,居然還敢讓別的女人碰他。
透過前車鏡看失蹤好一段時間老板的kalie注意到這個熟悉的表情,不禁心底一亮。
多麽熟悉的——黎總在決定收購對家擴大黎氏的商業版圖時才會出現的表情!
每回在黎咎露出這種霸總專屬表情時,kalie就忍不住想,這時候能再配上一句 “天涼王破”簡直不要太經典!
正要出聲詢問,這回是要收購哪家企業的kalie已經打開随身攜帶的筆記本準備聽候指使。
後座的黎總裁淡淡吩咐道:“去,今天之內把這家便利店給我買下來。”
以為自己聽錯了的kalie:???便利店,老板你确定???!!!
·
因為進來的早,塗澈還沒換工作服,坐在櫃臺外邊的凳子上喝豆漿墊肚子。
【今天怎麽樣?】
【店裏進來了一個男人。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任何說上話的機會。】
【ok塗澈,我的好兄弟,有你在我放心。】
【……】
塗澈心裏冷笑,得了吧,還好兄弟呢,重色輕友,坑人一流。
說起來,他還真擔心黎咎,不知道那個小傻瓜起床沒,他不在有沒有好好吃飯。
想到這裏,塗澈幹脆給李阿姨打了個電話。
現在已經八點了,李阿姨應該已經在別墅做早飯了。
電話被接通。
“喂,李阿姨,黎咎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李阿姨看看空蕩蕩的屋子,黎先生出門的時候和他特意交代過:“還沒呢,他還睡着呢,我剛做了鮑魚粥,等稍微涼一點了再叫他起來喝。”
“好的,謝謝李阿姨了。”
“沒事兒,這都是我該做的嘛。”
電話挂斷,李阿姨才松了一口氣。
看着今天買回來的食材,只能先放冰箱存起來了。
要說起來,黎先生和小塗先生也真是奇怪。
黎先生雇傭了他,又讓她來小塗先生這裏應聘,還瞞着小塗少爺與自己的雇傭關系。平日裏黎先生喜歡一個人在家也用不到她,只需要做一日三餐就能一個月領兩份工資,還怪不好意思的。
另外黎先生的腿明明都好了,可是小塗先生一回家,黎先生就坐輪椅,而小塗先生好像并不知情。
李阿姨嘆一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會玩。
·
處理完一天工作的黎咎終于下了班,臨走前還殘酷打破了黎琰的幻想:“明天你繼續來。”
伴随着一陣鬼哭狼嚎,殘酷無情的黎總又坐上了那輛炫酷跑車揚長而去。
Kalie回家的方向和黎咎現在住的別墅一致,以護送老板的名義冠冕堂皇的蹭着車:“boss,是送你回別墅嗎?”
黎咎摸着與他身份毫不相符的一只老牌按鍵手機,餘光瞥一眼另一只周身炫酷的他真正的手機上的消息,用平淡的語調說道:“不用,先去——”
他報出一串地名,kalie下了車。
心中腹诽了一遍冷酷無情的老板,要不是知道黎咎的為人她甚至開始懷疑,黎咎是故意不讓她蹭車的。
車開到了地點。
為了避免不讓塗澈發現,司機在另外一個街口等候。
黎咎下車走了一個街區,終于走到了塗澈所在的那家便利店。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天色完全暗下來,四周霓虹燈亮起,點亮了蒼茫的夜色。
昨晚直到今天白天看到便利店那一幕時,黎咎原本以為塗澈可能是背着他在外面有了別的人。
要是按照黎咎以前的脾氣,心思不屬的東西他肯定就不要了。可是渾濁的情緒裏,他的腦袋裏又突然出現了一些別樣的情節。
這種情況放在小說裏,攻/男主大概率會“打斷”受/女主的腿,或者禁锢對方的人生自由,讓他的眼睛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再也不能想着別人。
抓不住的東西還要去強留,是極其愚蠢的行為。這是黎咎一直以來信奉的人生守則。
可是從昨天開始,不知道為什麽,他真的好像降了智一樣,腦子裏不湧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又低俗,又不識好歹。
可是直到今天下午,對方又給他發了一組圖片。
圖片裏,身材纖細樣貌出衆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綠色工作服,正在收銀臺前給客人結帳。
照片下還有一句話。
【黎總,我覺得你這小情人不是出軌,是在兼職,和那女孩好像也只是工作夥伴關系。】
黎咎一顆懸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來。
從前工作的時候只覺得時間過得飛快,可是今天回到公司,不知道為什麽,黎咎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總想看一看塗澈。
白天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從來只和工作談情說愛的男人目光滑到手機屏幕上呈現的少年微笑着正在給客人結帳的照片上,生平頭一回走神了。
便利店後面時一條巷道,巷道裏的路燈壞了,黑黢黢的什麽也看不見。
晚上十點鐘,王小妮先走了。
塗澈留下來等人來接班再離開,巷道裏時常有流浪貓出現。
塗澈拿着店裏賣多餘的關東煮,用清水涮過,放在一個小盆子裏弄到巷子裏去喂貓。
一只小貓喵喵了兩聲從圍牆上跳下來,落在塗澈面前,十分自來熟的去餐盤裏吃東西,一看塗澈就不是第一次喂貓了。
塗澈蹲在地面上看小貓吃東西,伸手去撫摸它毛茸茸的背:“好吃嗎?多吃一點。說起來,不知道家裏那位今天有沒有乖乖吃飯。”
這時候,門外傳來喊聲,補貨的卡車到了。
塗澈需要把貨物搬到後面的倉庫,他拍了拍手站起身出去搬東西。
便利店隔街,黑色的布加迪車身像是被夜色漆過一圈。
黎咎坐在車後座,隔着偶爾來往的車流,看塗澈搬運貨物進進出出的模樣。
前面的司機透過鏡子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黎咎的表情,剛剛從對面那條巷子出來後,少爺的表情就有些凝重。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只吩咐自己把車停在這裏。
送貨的小車走了,塗澈搬完了最後一箱東西,在原地彎了彎腰,喘了會氣。累着了。
看到這一幕,黎咎的心都好像被揪了一下。
霎那間,他的腦子裏飛快閃過什麽。
為了确認猜想,黎咎給深暗劇本戀愛的許凱風打了電話。
兩人溝通過後,許凱風幫他捋了捋:“現在也就是說在塗澈臆想出來的劇本裏,你是家境貧窮山溝溝裏出來的鄉下窮小子,塗澈的設定和現實是一樣的,都是有婚約在身的豪門小少爺。”
“應該是。”黎咎肯定道,他曾經聽過塗澈和他媽媽打電話,在塗澈自己的身份設定上,是與現實相一致的。
許凱風:“而你們兩個是一對戀人,因為一場可能是家族迫害的車禍裏,你失去了雙腿,并且得了不治之症,腦子還出了問題。”
“……”許凱風雖然沒說錯,但黎咎怎麽聽着這麽不爽。
“而塗澈為了你出走豪門,和家裏斷絕了聯系。現在,他為了家裏殘疾且腦癱的戀人,在一個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做苦力掙錢養家。”
聽着許凱風整合了這一大段狗血曲折的劇情的黎咎感覺心情相當複雜。
許凱風:“哎等等,這個劇情怎麽這麽耳熟,這不是《豪門棄少的落跑小甜妻》嗎?”
黎咎:……
“別胡說。那本書裏有孩子,塗……”
黎咎沉默了,而後面色難看的挂了電話。
對戰戰兢兢的司機說到:“回別墅。”
·
晚上睡覺的時候,塗澈剛從浴室裏吹完頭發出來,黎咎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你有孩子嗎?”
頭一回聽見男主開口說話的塗澈還愣了一下,而後,他幾乎跳了起來。結巴的說不上話,一雙杏眼直直地看着黎咎。
而後,他的耳後根飛快地燒了起來。
主角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不僅是臉,連聲音都這麽犯規!!!!
他罕見的羞澀起來:“你……你嗓子好了?”
看着黎咎點頭,塗澈的心情坐上了雲端,都快飛起來。
黎咎是因為精神受到創傷,心理有了障礙才導致成了啞巴。現在他能說話,是不是意味着,在他愛的感化下,主角的精神也能恢複正常了!
塗澈猛地一下跳上床,雙腿分跪在床單上,因為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的t恤,露出一雙筆直雪白又修長的腿。
他對黎咎的目光毫無戒心:“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黎咎一聽他這麽問,暗暗想到:果然是重病失憶的劇本。
他回想着小說裏的情節。
【納月·安琪琴·L·輕靈·冷·冰蝶無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雙嫩白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男人寬厚的手掌:“我……我是誰?我,我想不起來我的名字了。”
慕容日天眼裏閃過一抹心痛,一把将她攬入懷裏,心疼的說:“沒關系,你的名字太長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納月·安琪琴·L·輕靈·冷·冰蝶眼含淚珠,擡頭看着撐起她半邊天的男人。
慕容日天目光一暗,霸道道:“從今天開始你什麽都不用記得,你只需要知道,你——納月·安琪琴·L·輕靈·冷·冰蝶,是我慕容日天的女人!”】
黎咎猛地抓住塗澈的手,先是側過臉輕輕地咳嗽一聲,一副嬌弱的病美人姿态。而後,他擡起眼睛,看向塗澈,虛弱到:“我……我記不起來了。”
塗澈趕忙給他順順氣,緊張兮兮道:“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還不等站在金字塔鏈頂端的高冷黎總醞釀出哭這種脆弱的情緒,塗澈突然腦經跨越很大的回想起黎咎問的第一個問題,他的瞳孔微微地震了一下:“你……你怎麽知道我有兒子的?”
原主出國前曾經養了只哈士奇,一直都把狗崽子當兒子養,後來出國了不得不把狗兒子寄養在均樂樂家。塗澈自己也很喜歡狗,剛回國那會兒還讓均樂樂把狗崽子帶出來一起玩過。
幸虧黎咎面癱,才沒被塗澈看出來那一瞬間的崩裂。
過了一會兒,他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在心裏告訴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在超脫想象認知的情況下,盡可能平和的問了一句:“是……我們的孩子嗎?”
塗澈一聽,不禁暗下揣測起來。
黎咎這是什麽意思?這個我們又是什麽意思?
可是他轉念一想,原主和黎咎有婚約,現在兩個人沒有解除婚約,那麽塗澈的兒子當然也是黎咎的兒子。總之,順着黎咎的話說總不會有錯。
塗澈點點頭:“對啊,你要是想見兒子,等樂樂能出來了,我叫他把兒子帶過來給你看看。”
面無表情,實際上已經開始崩裂的黎總表示:謝謝,不必了。
這樣看來,塗澈真的已經病得不輕了。這種症狀,得趕快給他安排一個國際頂級的專業的心理醫生前來治療。
對了,許凱風還特意提過。陷入戀愛劇本殺綜合征的玩家一般并不會知道自己有病,如果這時候強制執行治療方案,或者讓對方察覺到被人當作精神病對待,對病情極為不利。很有可能會産生精神分裂。
縱橫商場,大殺四方的黎總頭一回感覺到了進退兩難。
直到入睡之前,在商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黎總驀地感到前途一片灰暗。
癌症、腦癱、殘疾、還有個沒着落的兒子。這戲,是真的難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