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花板上吊着一頂橘黃色的燈光,琉璃燈片折射出的光芒将整間房籠罩在暧昧的光暈下。
別墅的主卧非常寬敞,還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的風景。
最重要的是,主卧裏kingkingsizeplus的床非常非常大,別說兩個人,四個人在上面打滾也行。
此時此刻,黎咎背靠在柔軟舒适的大床上,纏着繃帶的大長腿筆直擺放。暖橙色的燈光将他深邃鋒利的五官線條模糊的柔和了一些,那一雙透着深藍色的眼珠子裏隐隐閃着一絲絲亮光。
在他那眼眸中映照出光線的正是浴室方向,浴室裏隐隐傳來水聲。
處心積慮想要爬上他床的少年,正毫無防備的在裏面洗着澡。伴随着水聲傳來的,還有少年跑調的歌聲,唱的什麽黎咎一句也沒聽懂,反正都是些口水歌。
在黎咎從小接受的霸總指南裏,帶了詞的歌曲all low。像他這種從小聽巴赫莫紮特長大的人,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能聽得進去帶詞的歌曲。
今日的夜空,星辰有些黯淡,一大片烏雲移動着蓋過了明月。
可能快下雨了。
黎咎就這樣漫不經心地等待着,手裏了無生趣的轉悠着少年的手機。
塗澈就這樣把手機給了自己,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似乎絲毫不害怕自己打電話叫人過來。
黎咎的眸色更加深暗了一些。
有趣。
沒過一會兒,浴室門開了。
少年身上就穿了一件寬大的t恤衫,剛好遮住屁股,黑色的頭發濕漉漉的,像是被随意擦了幾把,有些淩亂。被浴室水汽蒸過的臉龐有些微微發紅,透着嬌氣的粉色。他皮膚生的白,白裏透着粉,看上去不知道多招人。
塗澈光着雙腳從浴室出來,身上只穿一件t恤衫的原因很簡單,他忘了拿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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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跑到床邊的櫃子拿了褲子,毫無防備的在黎咎面前彎腰穿褲子。畢竟在一個殘疾的傻子面前,沒有什麽好遮掩的,更何況對方也是同性。
看見對方背對着自己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腰肢,還有藍色的小熊三角內.褲。上面的愛心氣球都透着可愛。
黎咎的喉結難以克制的動了一下。
呵,男人,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勾引他!
還在他面前假裝矜持穿褲子,呵呵,反正早晚都是要脫的,何必演的這麽麻煩。
幸好黎總裁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所以表現的還是相當的淡定。冰山霸總人設不崩塌,維持的非常完美。
原本以為下一步,對方就要投懷送抱,直切主題。
沒想到塗澈光着腳丫子跑出去拿吹風機在洗手間吹了個頭發。
等到一切都整理好以後,洗手間的燈光啪一下響亮的熄滅了。
對下面會發生什麽事心照不宣的黎總,生平第一次有了些許的情緒波動。
憑他的實力想要制服一個不過十八歲的少年時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黎咎猶豫了。
現在他和塗澈還是婚約關系,如果少年非要投懷送抱他好像也沒有理由拒絕。
塗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貫淡定如山石的黎咎頭一回亂了呼吸。
吹完頭發的塗澈走出浴室,看見黎咎還背靠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雙眼睛若有似無的看着他,還以為自己沒發現。
模樣夠呆,傻的可愛。
作為一只資深顏狗,塗澈自诩閱美人無數,可是長得像黎咎這麽漂亮的,還真是沒有。
主角就是主角,腦袋瓦特了,也有美貌加持。
塗澈一個沒忍住,伸出了他罪惡的手,一把捧住了黎咎的臉。
在看見對方深藍色的眼瞳劇烈的縮了一下,像是在看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的時候。塗澈依然沒有停下他罪惡的手,而是更加變本加厲地在黎咎的臉上捏了兩下。
雖然沒什麽肉,但是皮膚光滑細膩,手感真好。
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下的黎總裁渾的眼神已經變得十分危險,雙眼快要眯成一條線。
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呵,男人,你好大膽” 的狂霸酷帥拽氣質。
占了便宜的塗澈見好就收,起身拿了一張薄毯走出了房間,順帶關上了燈。
末了,他還極為貼心的囑咐了一句:“掃雷別玩太久,早點睡哦。”
門哐當一下合上。
再度被撂下的黎總:???就這?就這?
許久之後,倚靠在床上紋絲不動的黎咎輕輕地笑了一下: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次有人敢這樣在他面前不按套路出牌,帶給他意料之外的驚喜。無論塗澈的目的是什麽,黎咎都願意陪他多玩一會兒。
·
大廳裏,塗澈裹着毯子睡沙發。
塗家的別墅很大,可是因為平常只有塗家一個或兩個人來這裏小住上幾天,只鋪了主卧一張床。客房是沒有鋪床的,大半夜的塗澈也懶得去找東西鋪床了。反正客廳的沙發又大又軟,他剛好湊合一晚。
如願以償的從攻一手裏搶回來主角,塗澈心裏美滋滋,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為那個拯救失足青年和世界的英雄了。
說實話,就算沒有大腦裏那個讓他改變主角自殺結局的提示音,塗澈也會義無反顧地來找黎咎。
原因很簡單,塗澈就是個聖母心爆炸的小傻.逼。他見不得一個原本應該光鮮亮麗站在高處享受鮮花與掌聲的青年被一群蛇精病糟踐,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在已經知道劇情的情況下,要他對人視而不見。
塗澈做不到。
在穿書的這一個月裏,無論是跟屁蟲一樣對他言聽計從的均樂樂還是每回見他都要誇一句靓仔多給兩個魚丸的米線店老板娘,塗澈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
他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原本世界的塗澈已經死了。
現在的他活在一本書裏,書裏的人并不完完全全是紙片人,他們也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人際和情緒。因為塗澈自己,也已經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對世界的判定并非是一些表面化的東西,而是你活在哪個世界,哪個世界就是真實。
現在的生活,就是塗澈的真實。
半夜的時候,塗澈渾身都打着抖,他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好像跌進了冰窖裏。
塗澈覺得自己要死了。上輩子猝死時的最後幾秒的窒息感又再度席卷了塗澈的身體。
深冷的黑暗裏,塗澈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他,黎咎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只有吸取了他身上的氣,塗澈才能活下來。
塗澈猛地睜開眼,外面傳來轟隆一聲雷響。
吓了塗澈一大跳。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果然涼的厲害。
不行了,不行了,塗澈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難了。
下一秒,他光着腳蹦下地面,噠噠噠地跑向了主卧。也不知道現在具體是幾點,主卧的燈已經關了。
黎咎應該已經睡着了。
塗澈蹑手蹑腳地溜進門。
殊不知百思不得其解的黎總裁根本沒睡。
黎咎失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最長的一次,他七天只休息了兩個小時。
黎咎的睡眠質量相當的糟糕,但凡聽見一點點的聲音都能夠驚醒。黎咎時常在夜裏睜着眼睛面對着空洞了黑暗,一看就是一宿。
在黑暗裏的時候,所有的聲音落入習慣了黑暗的黎咎耳朵裏還會放大。
所以塗澈自以為已經很輕很輕的動作,其實早就被黎咎發現了。
黎總心裏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到頭來,也不過是欲拒還迎的傳統技倆罷了。
可是,下一秒,黎咎只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
然後就沒了動靜。
另一邊,悄咪咪拍了主角一下的塗澈驚喜的發現,剛剛那一下他真的讓他身上刺骨的寒意都褪掉了。
不,嚴謹的來講,從他踏進這個有黎咎的房間的時候,他就覺得那無邊的寒意像是春日融雪一樣慢慢消失了下去。
而此時此刻,和黎咎躺在同一張大床上。
雖然兩個人中間隔得距離可以再躺下兩個人,塗澈的周身依舊暖烘烘的。
這就是世界之子的魅力嗎!
愛了愛了。
塗澈抱着自己薄薄的小被幾,很快陷入深沉的睡夢之中。
大床另一側的黎總裁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欲拒還迎小妖精的投懷送抱,直到身側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一點點雪亮中,黎咎轉過身,這才發現,塗澈居然已經睡着了。
黎咎挑了挑眉,輕笑出了氣聲。
不知道為什麽,聽着少年平穩的呼吸,失眠已久的黎總裁也突然之間有了睡意。
他看着對方背對着他露出的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慢慢合上了雙眼。
·
後半夜的時候,一聲雷響,外面下了大雨。
黎咎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原本躺在遠處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滾到了他的懷裏。一只手緊緊攥着他的被子不提,還非常精準的壓到了他打着繃帶的手臂。
黎咎要被氣笑了,這人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不算完,居然還在和他搶被子,還壓着他的傷口。
身側的少年睡的無知無覺,沒心沒肺。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黎咎都知道自己應該把人推開。
可是少年身上散發着一股清香,類似于皂角洗衣粉的清新味道,黎咎不讨厭,甚至還有些喜歡。
甚至産生了一種,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感覺。
所以,他就這樣放縱着塗澈出格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聲音,掩蓋在雨聲裏。
但耳力很強的黎咎還是聽見了。
他輕輕推開懷裏的塗澈,起身下床。
拉開窗簾的一剎,巨大的落地窗裏照進來锃亮的燈光。
黎咎差點被閃瞎了眼,外頭的瓢潑大雨中,停着十幾輛炫酷的車。車頂載着大燈,照着這邊。
有個中年男人拿着喇叭沖這頭喊:“裏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人質。識相的,馬上放了黎總,馬上放了黎總。不要做無謂的掙紮和犧牲,否則的話……”
外頭的中年禿頂男喊的義正辭嚴慷慨激昂,突然立在一輛跑車旁邊的許凱風對上了站在落地窗前的黎咎的目光。
許凱風趕忙擺了擺手,中年禿頂男的陳詞戛然而止,一臉莫名的看向他:“許總,我這還沒喊完呢。”
黎咎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還在安穩的睡着,只是燈光太亮,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來。
黎咎随手拉了窗簾,而後,他立在窗簾後,用塗澈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手機裏,許凱風的聲音響起來:“喂,你這幹嘛呢?”
黎咎與友人隔相對望,薄唇裏只吐出兩個字:撤走。
許凱風之前為了追一個聾啞姑娘練習過唇語,他看到那兩個字是不太相信,又反問了一句:“你确定?”
黎咎點頭,回頭又看了酣睡中的少年一眼,一根手指置于薄唇中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們撤離的時候輕聲一點。
許凱風呵的笑了一聲:“知道了。”
電話切斷,許凱風鑽進車裏。為他打算的助理奔相轉告:“回去了回去了!都小點聲,小點聲,聽見沒!”
衆人壯志滿滿的來,一臉蒙逼的走。
黎咎的女特助不顧泥濘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攔住了許凱風的車:“許總,你這是做什麽?黎總還在裏面呢。”
車窗降下,許凱風意欲不明的笑了一聲:“kalie,友情提醒最近你可能都見不到黎咎了。”
Kalie愣了一下,漂亮的細眉都皺了起來:“您這是什麽意思?”
黎咎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很早就開始着手處理家族企業。Kalie自從入了黎氏集團,就沒見黎咎請過假。
也就是說,黎氏從沒有脫離過黎咎的掌控。可是現在許凱風告訴他,最近都見不到黎咎了。
許凱風說:“阿咎他,似乎終于找到一點自己的興趣了。作為前男友,我再友情提醒你一句,要是撐不住,可以從黎老爺子那兒把黎琰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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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一整只車隊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塗澈除了剛剛被燈光照着皺了一下眉頭外,仍舊沉溺在睡夢之中,沒有醒來。
黎咎立在床邊看了他半晌,而後,輕輕地躺了回去。